第30章 殺了他
正堂中,小柔靠着柱子泫然欲泣,寧路坐着一言不發,片刻后,鄭如松臉色鐵青進來,小聲道:“路哥兒......”
“鄭叔,小柔,你們不用擔心,若非我死,否則絕不會答應此事,我們進去商量。”寧路輕輕拍拍小柔肩膀,往後走去。
後院的書房內,寧逍寧遙聽了方才正堂發生之事,作勃然大怒狀,為小柔打抱不平。
其實兩人內心裏並不認為小柔能比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值錢,只不過既然寧路把這個小丫鬟視若珍寶,他們也就投其所好罷了。
“只是李鎮長所說的確是個大麻煩,要不路哥兒你們現在就走,去縣城躲躲。”腦袋明顯比兄長靈活很多的寧遙建議道。
鄭如松搖搖頭:“西門有巡檢司的弓兵,幾處碼頭肯定也有鎮長和聶財東的人手盯着,我們走不掉的。”
小柔楊眉道:“難道他們還敢當眾抓人不成?”
“他們啊,還真的會,誰讓你的路哥兒已經不是秀才老爺了呢。”寧路摸摸她的腦袋,沉聲道,“或許我們可以阻止下一次暴斃......”
“路哥兒,怎麼阻止?”幾人異口同聲,急切地看過來。
“我懷疑盧道士有問題,我們今晚盯着他。”
“那個盧道士我幾天前還請他看過打獵時受的外傷,為人和氣大方,給我配的藥膏不貴,敷用一天就結了疤,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寧逍開口道。
鄭如松欲言又止,寧路吩咐道:“都是自己人,有話儘管講。”
“路哥兒,是這樣的,盧道士喜歡喝酒,腰間常挎個酒葫蘆,我聽到有人說起,曾聞到他葫蘆里似乎有藥味,這兩日我遠遠觀察,此人應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而且尚未痊癒。
另外,關於七殺神和祭拜山神之說,似乎也是從鎮長家裏下人們傳出的,而此前每次暴斃事件發生,盧道士總會跟去鎮長家裏,一番長談后才告辭離開。”
寧遙搶着說道:“你是說,這番言論出自盧道士之口?”
鄭如松肅然點頭:“應該大致不差,這道士很有問題,但是尚不能判斷他與暴斃之事有無關聯。”
“七殺神和人祭之事都是他提出,祭品也是他指定,想來他與此事定脫不了干係,今晚我們守住他的住所,如果有事定能發現些蛛絲馬跡。”寧路沉聲道。
鄭如松神情凝重道:“就怕這道士真有問題,那就難弄了,這種人都會幾手異術,不能簡單以江湖人看待。”
寧逍愁眉苦臉:“是啊,據說道士可以飛檐走壁,吞煙吐火,颳風打雷,甚至還能請來天兵天將或者陰兵鬼卒相助,我們這些凡人肯定打不過啊。”
寧遙悄悄捅了下他,沉聲道:“大哥,那都是民間傳說,當不得真,都是一樣的血肉之軀,我就不相信,我這鐵叉刺上去,他身上還能沒兩個窟窿?”
“你是沒見到張小花。”鄭如松暗想,打氣道:“遙哥兒說得對,我們這麼多人,怕他一個人作甚!”
“話的確有理,不過我們也得做好萬全的準備,能避免意外自然最好。”寧路讓小柔取出珍藏的一張千兩銀票,又在紙上寫下四個名字,一起交到鄭如鬆手裏,“這四種東西,你們分別去藥鋪和其他店鋪大量購買,回來我自有用處,注意別被人盯上了。”
“路哥兒,你是想......”鄭如松掃了一眼問道。
“你見過萬人敵吧?”
“嗯,我在守關時還用過,炸死過三個蠻韃。”
“萬人敵我們可能造不出,今日就造幾個百人敵用。”寧路嘴角翹起。
半個多時辰后,鄭如松三人回來,後院堆了數根剛砍下的夾竹桃,寧路當即安排幾人分別研磨夾竹桃、蓖麻子、木炭、硫磺、硝石,自己則負責監工,確保各人嚴格按照叮囑安全操作。
午飯時,寧路帶着鄭如松去了一趟竹鋪,同過來弔唁吃席的鄉鄰們一個個打過招呼,還意外撞見送肉上門順便弔唁的張屠戶,對方昂着腦袋翻起一對鼻孔根本不理睬他。
出殯在黃昏,寧路作為主人,並不用親自參與,他還是委託寧山河代表自己參加,隨後就回家繼續忙碌。
書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寧路分別將兩種不同植物壓榨的汁液進一個大陶罐中,攪拌均勻,看了眼旁邊十幾個木塞上穿有引線的細長瓷瓶,長長吐了口氣。
門敲響了,小柔進來,看到他一臉污黑,連忙打水取毛巾,一邊給他擦洗一邊說:“青竹剛剛出殯,那個盧道士也去了。”
寧路點點頭:“叫他們進來,弄好就吃晚飯。”
......
夜色籠罩天地,黃昏時下起的細雨,此時漸漸狂暴,分水鎮猶如一頭被天威懾服的異獸,趴伏在大青山腳下,悄無聲息,宛若死去。
如同異獸肋骨分佈的街道上,看不見一個活動的身影,或許有,也被厚重的雨簾遮蔽。
一條幽辟的小巷口,半空中突然懸空出現一個燈籠,緩緩向深處飛去,燈籠上方罩着一個斗笠,將昏暗跳動的火光強行收束到底下狹窄的青石板上,照出兩條細長的黑影,不斷朝前蜿蜒。
“這鬼天氣!”一個男人低沉地罵道,用力敲了三下手中的竹梆,伸手扶住戴在頭頂搖晃的燈籠桿,加快了腳步。
背後似乎傳來輕微的動靜,他猛地停下腳步,一下轉過身去,燈籠劇烈地甩動着,無數扭曲的影子在灰色的牆上亂舞。
急劇的喘息聲持續了很久,光影終於安穩下來,巷子口並沒有人影,雨水不斷沖刷着道板,發出啪啪的聲音,更遠處,唯有化不開的黑暗。
“啊!”遠處的黑暗裏,似乎是婦人發出尖利的哭喊,刺破了雨夜已經固定的聲音,隱隱有燈火接連亮起。
“啊!”男人尖叫一聲,轉身拚命逃出了小巷,燈籠落在地上也顧不得撿起。
牆上出現了幾道黑影,慢慢靠近燈籠,最後融成一個似人非人的詭異圖案。
“子時,還是死人了。”
“他從山上回來后就沒有出來過,我們堵了這條巷子兩頭,除了這個更夫,沒有一個人進出。”
“路哥兒,怎麼辦?”
暗淡的燈光下,斗笠下方露出一張陰沉的臉,一雙眼睛微微發紅,緊咬的嘴唇邊緣有血絲慢慢滲出。
寧路覺得渾身冰冷,禁不住顫抖起來,他死死盯着不遠處那扇木板門,一言不發。
似乎過了很久。
其實不過幾息時間。
他猛地將身上蓑衣甩到地上,伸手到腰間打開油布包裹的布袋,掏出一個密閉的金屬管,擰掉一頭的蓋子,用嘴輕輕一吹,一團火苗升騰而起,緊接着又掏出一個瓷瓶,將引線靠近火苗,慢慢走向那扇門。
“衝進去,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