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援
8救援
我聽到查斯坦在手機里說:“得有人去接簡。”
確實有人來接我了,跑過那扇被我踹倒在地的門時,我看到劉婭正控制着她的電動輪椅從值班室外面的門進來,我沖她喊道:“你瘋了嗎?”
“沒有,”她拍拍輪椅里的那兩條腿說:“上來。”
“別開玩笑。”我跑到她跟前用左手抓着輪椅後背試圖讓輪椅掉頭,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撞擊聲,值班室牆上的警報器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我回頭看到值班室和實驗區相連的安全門在微微顫動,查斯坦說:“那些猩猩就在門那邊,快跑!簡!”
劉婭撥動着輪椅右扶手上的控制器,輪椅立刻調過了頭,靈活之程度足以讓我意識到自己此刻有多無能,我只能再次喊道:“快走!”
她盯着我說:“你上來我就走。”
“別浪費時間!”我向值班室外推着輪椅,一邊回過頭環顧着西餐室和那扇安全門。安全門的顫動越來越劇烈,但那些煙霧狀的東西還沒到西餐室。
我的手機里傳出了卡萊爾的聲音:“女人總會讓事情複雜化。”
劉婭用英語對卡萊爾罵道:“閉嘴!”然後提高聲音對我說:“我的輪椅能承受兩個人,而且跑得很快,你快他媽給我上來!”
車禍后的5個月,每逢我們發生爭執,我總是妥協的那個人,除了這次。我向她吼道:“輪椅載兩個人會拖慢速度!最後誰都逃不掉!”
她注視着我,沒說話。突然我聽到身後傳來“啪”的一聲,我回過身看到安全門已經被撞開,和那些猩猩同時出現的還有那些煙霧。我不相信這是巧合。再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用盡全身力氣朝值班室外面推了輪椅一把,然後轉過了身。
從安全門裏跑出來五六隻猩猩,為首的一隻看上去像紅猩猩,有一米多高,雙眼泛着紅光,渾身的毛髮都直豎著,除此之外它們看上去和普通的猩猩沒什麼兩樣。
奇怪的是——看到我后所有的猩猩都停住了,舉止動作和剛才沙地里的那些黑人一樣,帶有一種機械性,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着一樣。
雖然有些疑惑,我還是抓緊時間環視了一下四周。我看到值班室西側的槍械櫃距我只有5米左右。同時我也看到那些煙霧已經漫過我剛才踢開的那扇門,離我只有十幾米遠。
而那些猩猩和煙霧只相隔着五六米遠,那些煙霧並沒有向那些猩猩瀰漫過去,而是和那些猩猩一樣向我逼近,兩者間的動作看起來協調有序。剎那間我終於明白過來剛才那些煙霧為什麼不繼續追我了,它們實際上是在和那些猩猩相互配合。換句話說——剛才在東餐室時它們就知道那些猩猩正在往值班室跑。
問題是它們究竟是怎麼知道的?還有……那些猩猩為什麼不直接衝上來?
我努力撇開這些,將注意力集中到該如何求生上。如果我向值班室西側的槍械櫃移動,我將無可避免地把值班室的出口讓給那些煙霧,我也會被那些猩猩和那片煙霧逼到值班室的西牆角。即便櫃裏有槍,也無法用來對付那些煙霧。
“哦……上帝啊。”我聽到查斯坦在嘆息。
我決定不去拿槍,而是向值班室門外退去。我剛後退一步觸及門框,為首的那隻紅猩猩就張開足足有兩米長的雙臂沖了上來。
我正準備轉身向外跑,忽然感覺到襯衫后衣襟被什麼東西拽住了,緊接着我就向後跌落到了輪椅里,一隻胳膊立刻摟住了我的腰。劉婭右手熟練地在輪椅左側的控制桿上撥弄着,輪椅掉頭開始向生活區移動。
我扭頭看到那些猩猩從值班室衝出來,緊追着輪椅。劉婭注視着輪椅前方問我:“它們離我們有多遠?”
“五六米,看樣子我們能甩掉。”輪椅在以每秒四五米的速度前行,我問她:“這就最快了嗎?”
我們已經離開值班室外面路燈的照射範圍,駛入了黑暗裏。輪椅在石子路上劇烈振動着。四周一片昏暗,就算那些煙霧瀰漫出來也根本無法分辨,到那個時候我也不希望分辨出來。
劉婭依舊注視着前方,十分平靜地說:“我記得某人說過太快不安全。”
我無法相信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回敬道:“有時太慢也不安全,比如現在。”
“別說話!”
那些猩猩和我們的距離在逐漸拉大,事實上——我發現那些猩猩停下了。
劉婭說:“我感覺它們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這是這個女人眾多的迷人之處之一,大多數女人此時會躲在男人身後,而劉婭卻擁有男人一樣的勇氣和直覺,因此我現在才會坐在她懷裏。
查斯坦問我:“你們怎麼樣?簡?那些猩猩還在追你們嗎?”
“我們很好。”
劉婭為我的話補充道:“如果某人不炫耀他那愚蠢的英雄氣概,我們還能更快擺脫那些東西。”
“某人是指我嗎?”我問她。
沒有回答。
我的下巴緊貼着劉婭的側臉,她的及肩長發紮成了一條馬尾,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幹練而又迷人,發香和她身上的香水混合后的味道讓我有些蠢蠢欲動。難以相信前一秒我還在努力求生,現在卻在想這個。我甩開那些念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側臉,說:“幸好我們還只是分居,而不是離婚。”
她摟在我腰上的左臂緊了一下,沒有說話。
為了給劫後餘生製造一點活躍氛圍,我十分嚴肅地說:“女士,你剛剛救了我一命,要我怎麼答謝你呢?”
“別搗亂,”她又問我:“你聽到了嗎?”
“警笛聲?”我抬起頭看到飛機跑道那邊隱約有東西在閃光。
劉婭把輪椅停下了,我看到兩輛警車緩緩停在了我乘坐的那架飛機旁。
我低聲罵了一句,說道:“又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劉婭問。
我長呼了口氣說:“那些警察根本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那些猩猩還好對付,但那煙霧……沒時間了!”
我從胸前的口袋拿出手機再次打給當地警方,接電話的還是剛才那個女人,我用英語說:“我就是剛才報警的那個人,聽着,馬上讓你們的警員上車離開……”
接電話的女人不停地追問我為什麼,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對她說:“這裏可能泄露了一些化學製劑,吸入後會對人體產生不良影響,快讓你們的警員離開。”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沙沙聲,回頭看到是萊諾和樊芙,他們兩人正沿着碎石子路跑過來,兩人都拿着槍。
萊諾問我:“為什麼停下了?”
“前面來了一些警察,簡認為他們有危險。”劉婭說。
“他們是警察,有槍,還受過訓練,你幹嗎不先關心一下自己呢?”樊芙走到我跟前說:“快和我們回去,你想讓胳膊廢掉嗎?”
我看了看劉婭,她也注視着我,彷彿也在求我回去,就在這時停機坪傳來了槍聲。
速度之快甚至讓人來不及反應,閃爍的火光和密集的槍聲幾乎在瞬間爆發。我正想弄清楚那些警察為什麼開槍,就感覺到子彈向我們這邊飛了過來,我喊道:“躲開!”
萊諾立刻拉着樊芙跳進了石子路北邊的樹叢,劉婭還沒反應過來輪椅就被子彈射中了。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衝到輪椅後面用力將輪椅推進了北邊的樹叢里。
劉婭依舊直挺挺坐着,我摟着她脖子問:“你怎麼樣?我看到子彈擊中了輪椅。”
她一臉茫然地說:“我也感覺到有東西打在了椅背上,我好像沒事……”我低下頭用手機屏幕照着看了看椅背,後面有一個3公分大小凹痕,椅背是合金做的,沒被子彈射穿。我用左手撫摸着劉婭的後背,問她:“疼嗎?”
她在黑暗中搖了搖頭,說:“我倒是希望椅背沒這麼結實。”
我突然有些惱火,一種被忽視的感覺油然而生。我狠狠伏在她嘴上親了一口,低聲說:“把這種話憋在心裏,永遠別再說出來。”
查斯坦和我的通話還未掛斷,她問道:“我聽到你們那邊有槍聲,你們怎麼樣了?”
卡萊爾說:“要我出去嗎?我或許還能找到一支槍。”
我衝著手機說:“待在那兒別出來,你們都待在那兒,槍是警察……”劉婭扯着我的襯衫,我回頭看到萊諾在沖我擺手,他指着石子路北邊的倉庫,意思是讓我們往倉庫移動。
我從樹叢里探出頭,看到值班室外面的路燈下瀰漫著一股煙霧,相比我在餐室里看到的,現在那股煙霧的顏色加深了許多。煙霧滿布在值班室門前,我無法看清那裏的警察。
我問萊諾和樊芙:“你們看到了嗎?”
萊諾身子貼在一顆樹後點點頭:“那些煙霧是怎麼來的?”
“我相信它們不是從槍管里冒出來的。”
樊芙扛着槍向樹叢外探出了頭,子彈立刻向我們躲藏的方向射了過來。我衝到樊芙身後一把將她拉到身邊:“把槍給我。”
樊芙邊把槍從肩上拿下來邊說:“那些警察還活着。”
還沒等我說話,查斯坦就在手機里說:“簡,那些猩猩從外面跑進了值班室,在往一級實驗區的方向跑。”
“它們到底想做什麼?”萊諾看着我說。
我對手機說:“卡萊爾,別讓那些猩猩跑到二級試驗區,那裏儲存着載有易感微生物的凝膠。”
我不敢想像那些猩猩闖進更高級試驗區內的後果。
卡萊爾戰戰兢兢地問我:“你想讓我怎麼做?出了封閉隔離室……”
“快離開這兒!”樊芙喊道。
我對卡萊爾說:“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然後問查斯坦:“2到4級試驗區內的有解凍的微生物嗎?”
“實驗記錄上顯示凱西昨天曾從冷凍室拿走一份羅姆尼病毒,那份病毒現在在3區12號實驗室。”
“馬上把那份病毒封凍,可以通過遠程控制完成操作嗎?”
“本來可以,但現在凱西不在了,沒人知道12號實驗室主計算機的密碼。”
“我們快離開這兒!”樊芙再次催促道。
感染羅姆尼病毒的猩猩會在24小時內因內臟出血死亡,幸運的是羅姆尼病毒不是人畜共患病,病毒在空氣中的存活時間也不會超過15分鐘,但試驗區靠近猩猩的棲息地,暴露在外的羅姆尼病毒會讓棲息地內的猩猩成群死亡,職業道德不允許我們坐視不管。
樊芙推着劉婭的輪椅開始向石子路北邊的倉庫移動,我和萊諾走在樊芙身後,萊諾問:“我們應該向警察開槍嗎?”
樊芙駁斥道:“我們這是正當防衛,是他們先朝我們開槍的。”
“這裏不是美國,我們不能確定當地法律里有正當防衛一說。”萊諾說。
“不管什麼地方的法律都存在正當防衛這一條!”樊芙沒好氣地說。
劉婭問我:“那些警察也像襲擊你的那幾個黑人一樣精神失常了嗎?”
“他們並不是精神失常,”辛西婭在手機里說:“凱西的外表和體內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她實際上並沒有死。”
“你說什麼?”我問她,劉婭也側過臉看着我。
“她體內的細胞直到現在依舊在活動,但那些細胞的代謝速率遠遠超過了正常人體內細胞的代謝速率,達到了3倍速,還在繼續加速。”她停下來問道:“你在聽嗎?簡?”
“我們都在聽。”
“好,我用電子穿透鏡對凱西身上細胞組織觀察了20……”萊諾忽然朝樹林外面舉起了槍,我立刻拿着槍跑到萊諾身旁,等我看到我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東西時,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看到兩個身着班珠爾當地警服的人形體正沿着石子路向我們移動過來,但我非常肯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人,因為那兩個人渾身像充氣袋一樣腫脹,四肢的長度和粗度都嚴重超出了常人的比例。他們身上的警服已經滿是破洞,行走間像是失去了重心一樣前俯後仰着。
“告訴我這不是錯覺。”萊諾說。
“這絕對不是錯覺。”
就在我們說話間,那兩個人形體離我們越來越近,連它們的面部細節也逐漸清晰了起來。我看到它們頭部同樣腫脹着,鼓起的皮膚漆黑一片。皮膚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點狀物,那些點狀物不停在皮膚上移動,看上去就像正在蠶食腐肉的大片蛆蟲。
“那是什麼東西?簡?”萊諾問我。
我剛要說話就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其中一個人形體毫無徵兆就舉槍朝它前面的人形體連開數槍,中槍的人形體前後搖晃着,頭上的白色點狀物全都消失了。但在那個開槍的人形體停止射擊后,它又重行站穩了,白色點狀物再次出現在它頭上。
我和萊諾屏息注視着它們接下來的動作,卻看到那兩個人形體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皮膚上的白色點狀物也停止了移動。就這樣持續了幾秒后,中槍的那個人形體頭上的白色點狀物密度明顯降低了許多,我看到它周圍出現了一些白色煙霧,那些煙霧向開槍的那個人形體瀰漫過去,將開槍的人形體圍住了。
“那是些什麼東西?”
我順着問話的方向看去,才察覺劉婭和樊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了我身旁。
“警察。”
“警察?”樊芙抬高了聲調:“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太可怕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噓!”劉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回過頭看到那兩個人形體又開始活動了,它們正朝我們走來。
“狗屎!看起來它們的意見又一致了。”萊諾說。
劉婭說:“子彈對它們好像沒有太大殺傷力,我們該怎麼辦?”
查斯坦在手機里問道:“你們怎麼樣?”
我說:“不好,有兩個不怕子彈的傢伙,沒時間多說了,他們來了。”
查斯坦說:“倉庫里有應付突發情況的生物服,你們應該去找找。”
我問:“有武器嗎?”
“不知道,你們可以找找看。”
我對樊芙說:“你和劉婭到倉庫里去。”
“你們怎麼辦?”劉婭問。
“他們來了。”萊諾說。
我顧不上回答,用左手舉起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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