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無奈

第143章 無奈

對於父親的去世,本來身板就不是那麼忒好的周田馨,這樣一來就更顯得孱弱,而且睜眼閉眼都是父親還在那時候的樣子。雖然也想過他對自己似乎沒有對周貴寶那樣好,但每當想起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父親總是一次次的來看她,還有平日裏她每次回家,父親對她帶着笑容的問候和關心,從小到大的養育,就覺得更加懷念,而常常想着想着的就不由落下淚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雖然上了歲數,但身體一向還算比較硬實的父親,竟會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突然就走了,而且是給他的那個好兒子氣的,就一時感到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

也或周田馨是個天性就很善良,而又注重親人感情的人,也或有她身體較弱,所以就更容易回想過去,想自己身體好的時候曾經怎樣怎樣,並更加懷舊,思念親人。

一時間裏,周田馨滿腦子裏都是過去父親還在那時候一幕幕的情景。

正雄姥爺活着的時候,雖然有時也會發點脾氣,尤其是當他看見周貴寶不高興,以為是誰讓他受了委屈的時候。

周田馨記得,在每當家裏吃點好飯菜,父親就總是讓周貴寶多吃,而很少讓她們幾個。有時候她也不明白,就算自己比他大,可周田香和周貴強比他還小啊,為啥父親就總是偏愛他呢?

那時候的所謂好飯菜,無非就是喝飽稀飯,能吃上用黃豆做的大醬,那就算是忒不錯忒不錯的了。

周田馨從小就記得一直流傳着這樣的一句話,那就是:“大蔥沾大醬,越吃越胖!”

而如果能用大醬攤個雞蛋,或者熬上一小塊豆腐,那就是了不起,相當好的了。

正雄姥爺有時會喝幾口酒,正雄姥姥就會做一點類似這樣的好菜。

當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周田馨准准就會看到父親讓周貴寶吃,還有時給他往碗裏夾,雖然偶爾也讓他們吃,但十回里也不見得有那麼一兩回。

那時候他們也就都是十多歲,而最小的周田香還沒有十歲。

對於周貴寶,父母一直都是嬌寵慣養,在平時不管姐幾個有誰一旦沖懟(昌黎方言,沖懟,指冒犯或者惹到的意思)了周貴寶,不分大小也都一樣會挨說。

那時候也不知是因為啥,她覺得父親對她那個弟弟是又一路的偏愛袒護。不管是啥事,甚至也不分對錯,反正只要看周貴寶不高興,或者撇嘴受了委屈,甚至讓螞蚱腿蹬沒蹬到,周貴寶就會表現出那樣的時候,正雄姥爺就準會先說她和或者弟弟妹妹,有時還比較嚴厲。而回過頭來卻對周貴寶是那樣的和聲細語,這樣那樣的給他安慰。並說:“他們有誰沖懟你就告訴爹!”

久而久之,周貴寶有父母撐腰,自然而然的在不少地方就顯得有些霸道。

但她們幾個也都是尊讓着他,受了委屈也從來不跟父母說。

在當時,甚至多少年以後,對於父母親為啥單單對周貴寶那樣,他們幾個在起初經常會大眼瞪小眼的,莫名其妙的想不明白。

就只覺得父母總是偏愛他,而且小的時候是這樣,直到他們終於長大了還是這樣。

而至始至終,每當正雄姥姥看見自己這三個親生的孩子,不管是哪個受了委屈的時候,就會這樣安慰自己的閨女說:“你兄弟身板弱,你比他大,對與不對的讓着他點。”

而對周田香和周貴強則會這樣說:“他是你哥,你們小,當弟弟妹妹的就要聽大哥的話。”

見父母親都是這樣護着周貴寶,而周田馨和妹妹周田香姐倆,還有弟弟他們除了已經習慣了之外,加上從小所受的家庭教育,所以不管在大事小事上,也都學會了不計較,而特別聽父母的話。

就是周田馨當年和沈天河經人介紹搞了對象到結婚,雖然當時周田馨也覺得比較稱心如意,但也是因為父親喜歡他的這個姑爺而點的頭。

慢慢的,她們姐幾個也就成了習慣,所以在許多方面,甚至是不管幹啥,也都是想法讓着周貴寶,並且有好吃好用的也都是先可着他來,有啥活,就更是不讓他干。

對此,父親也經常會看到,所以在以後也就很少會因為周貴寶而罵他們。

對於以前的事,周田馨記得母親經常會對她和弟弟妹妹說:“去幹啥的時候,大的一定要讓着小的,小的要聽大的,互尊互讓。在家多聽父母,在外面多聽大人的話,那才是好孩子,長大了也會成為一個好人。”

但周田馨有時會想:“大的讓着小的,我讓着弟弟是對,可為啥卻還總讓弟弟妹妹讓着當哥的呢?”

自從一九五九年初周田馨和沈天河結了婚,以後有了沈正英,一年後又有了沈正雄以後,她就覺得真正理解了父母。

因為有的時候,她也一樣比較偏愛沈正雄,只是以後孩子們多了,而且一個挨一個的都是大小子,這才又逐漸開始偏向沈正英。

或許真的就是,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她想,怎麼也都是一樣的兒女,當爹媽的咬咬哪個手指會不疼?

所以她就覺得,不管父親曾經怎樣說過她和弟弟妹妹,那也都是一種父愛,而只是有時在方式方法上的不同。

至於父母對周貴寶的偏愛,她就想,再怎麼也是自己的爹媽,孩子這麼多,哪有那麼多合理不合理的,五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齊呢!

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周貴寶竟然不是親弟弟。

在她和妹妹弟弟小的時候,也曾氣恨過父親為啥會對周貴寶那樣偏心,對他們幾個卻不一樣而不大理解。

但後來大了,不但不怪,反而也就變的習以為常,凡事都尊讓他,並且學着父母,個個都始終關心照顧他。

就是那回周貴強到老丈人家去吃飯,讓他哥的替他一會,而沒想到他這個當哥的竟能偷着賣貨,弟弟也不敢和他有大的衝撞,而只是回家跟媳婦說說他心中的氣憤。

而這對於周田馨來說,就覺得周貴寶怎麼也是自己的弟弟,雖說是少賣了錢,但既然已經賣了,問這問那的刨根究底也不一定就能找回來。退一步說就算能找回來,估計也不會哪都那樣順當不說,大夥要都知道了,那就不單單是他的名聲不好,反而是父母心裏會更加懊糟(昌黎方言,懊糟,心裏憋屈,難受的意思)和操心,不光心情,甚至對老人的身板都有影響,再說人家別人知道了還不知會咋議論,反而是一家人都跟着磕磣。與其這樣,還不如誰都不讓知道,這樣父母也會省心,雖說有點損失,但這樣反倒卻對誰都好。

而自己的那幾個孩子也都聽她的話。

雖然是這樣,但沈天河考慮到孩子們都已經結婚有了媳婦,兒子們知道了,不一定哪個就會跟媳婦說,而慢慢的又會傳出去,所以兩口子商量,並且囑咐周貴強兩口子,這件事除了他們知道以外,就誰都別說了。

周田馨他們姐幾個從小就很聽父母的話。周田馨也還記得父母親會經常的這樣囑咐他們:”人不管到哪,到啥時候,都要知道一家人是一家人。人這輩子都不容易,你們還小,往後大了就知道了。有時候讓着自己的弟弟,就是等於是在讓着自個。”

那時的他們只知道只要聽話就是好孩子,所以就覺得父母說啥都是對的。

在周田馨的記憶里,她自己的母親是那樣慈愛,父親雖然有時嚴厲,但他們都覺得,母愛是那樣溫暖,父愛是他們的依靠。

·

“是樹仁大哥!”正在冷凍廠辦公室里的沈正雄起身說。

“還挺巧的!”從外邊走了進來的嚴樹仁也是高興的說。

“是,快坐吧大哥!”沈正雄說。

“正好你在,這幾天沒出去嗎?”嚴樹仁說。

“這不我姥爺剛去世沒多日子嗎,明天要去燒紙,正好也沒啥打緊的事就沒出去。大哥,你這是從哪來的?”沈正雄說。

“啊~可不是。我送了個人,然後到我二姨家了。”嚴樹仁說。

“啊。這段時間我可能也有半個多月沒去了。咋樣,我爸媽他們和孩子們都好吧?”沈正雄說。

“都忒好,那幾個孩子可聽話了。”嚴樹仁說。

“是呢,我忒稀罕她們。去送客戶了?”沈正雄說。

“不是。真是你認識龔平吧?”嚴樹仁說。

“龔平,哪個龔平?怎麼了?”沈正雄問。

“那不嗎,我好像大早以前跟你說過。他大舅就在您這個庄,老爺子也是已經沒了,有倆兒子,一個結婚了,還有一個一直打着光棍的,也姓沈。”嚴樹仁說。

沈正雄一聽就知道這是沈大民家,因為他對他家特別熟悉,還有一點就是,周家村一共就他們三五戶姓沈的。

“啊!我知道了,那個龔平這一說是沈大民大姑的兒子吧。”沈正雄說。

“可能是吧!我以前好像跟你說過他。對了,他大表兄吹笛兒吹忒好。”嚴樹仁說。

“那就是他家,錯不了。我就忒愛聽他吹笛。”沈正雄說。

“是吧。好像老二叫啥龔平也說過,我給忘了。”嚴樹仁說。

“老二叫大富。”沈正雄說。

”對,叫大富,我想起來了,他現在娶上媳婦了吧?“嚴樹仁說。

”還沒呢!我也想起來了,你以前是說過。他兩口子這老遠跑來是有啥事嗎?“沈正雄說。

“你知道我二姨撿來的那個小老二吧?”嚴樹仁說。

“當然知道啊!怎麼了?”沈正雄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想要給大富介紹對象,但卻一聽這樣的話,似乎有些着急的問道。

“你知道了吧?不是撿來的。”嚴樹仁說。

“知道了,孩子挺好吧?”沈正雄說。

“挺好的,你別著急。”嚴樹仁說。

這時的沈正雄忽然一下就領會了過來,不由問道:“這樣說孩子是他家的吧?”

嚴樹仁聽了點了點頭。

“那他們這回到這來是想看看孩子,還是有啥別的意思?”沈正雄說。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打聽打聽孩子咋樣。“嚴樹仁說。

原來,龔平兩口子當時已經生了兩個女兒。鄉里搞計劃生育的找了他一回又一回的,催他把罰款交齊了,同時讓他媳婦做結紮手術。但他卻非要再生一個兒子不可。在他媳婦剛剛懷孕的時候,他就偷着把她藏到了灤縣的一個遠親家裏。雖然離得很近,但誰也知不道他有這門親戚。

以後他就經常的偷着去灤縣。

可是當媳婦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了下來,卻偏偏又是一個閨女。

但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本來第二個孩子的罰款還沒交夠,鄉里還到處在找他媳婦做結紮。

而最怕的是一旦被發現又生了一個,那就恐怕不只是要交罰款的事了,而且是連住房也要面臨著被扒的危險。

所以就說啥也不敢讓孩子和媳婦露面。

但這樣下去也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於是家裏人有知道的就都給他出主意讓他咋想法把孩子送出去,免得招來更大的麻煩。

實在也想不出好辦法的龔平就和媳婦商量。當母親的雖然怎麼也是不舍,但家裏的那兩個孩子也還小,而且以後又面臨著上學,一家人咋也得有個能夠避風擋雨,吃飯睡覺的地方。但不送出去,就真不知會是怎樣的結果。

可想來想去的又怎麼也想不出別的好辦法,最後也只好忍痛割捨。

於是親戚們就也都幫着,私下裏偷着找有沒有想要孩子的人家。但又害怕一旦漏了風聲不得了,所以一直沒找到有合適的人家。

這個時候,龔平就也是偷着的找到了嚴樹仁。

問他能不能幫這個忙,看看這邊有沒有缺孩子的人家,然後就說是半路上撿來的。

嚴樹仁是個有擔當的人,在村裏的人緣好,口碑也好。他聽了滿口答應,而且一下想到了就住在他借壁兒的杜麗萍。

那個時候,杜麗萍的丈夫還正在蹲法院(昌黎方言。蹲法院,指蹲監獄的意思),他們結婚不少年了,曾經有個孩子卻出了意外,後來一直也沒有。

“但男的正在監獄裏守法,不知他家會不會要?”嚴樹仁說。

“一碼兒(昌黎方言,一碼兒,指可能,差不多的意思)能要,麗萍頭在她丈夫還沒進去的時候就跟我說過,哪要是有合適的就要一個。”黃慧娟說。

“可時候不一樣啊!要不你就再去問問。”嚴樹仁說著又一扭頭對龔平說:“你看中不?”

“蹲法院的人家?”龔平擔心的問。

“沒事的,人家那兩口子其實人都可好了,出了那事完全也都是想不到的。”嚴樹仁說。

龔平似乎還是有些擔心,但由於他們兩個已經交往了不是一年半載,對嚴樹仁的為人品行,他可說已經是十分了解,所以也就放心下來,不僅很快就同意了,並催促着抓緊去問問。

黃慧娟是個性格爽快的人,她對嚴樹仁說:“那我這就去問問?”

“嗯,中。那你就去問問!”嚴樹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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