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生與死

第138章 生與死

“沒事,是妊娠反應,你媳婦懷孕了。”大夫說。

“啊,那就好!那就好!”沈天河聽了不由高興的如釋重負。

但他先前就看到妻子是那樣一副格外着急,而又焦慮的樣子,完全明白自己妻子的心事,就跟大夫說:“咱去一趟周家村吧!估計準是挺嚴重!”

大夫聽了竟然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他說:“那走吧!”

可是,那大夫的一隻腳剛邁出門檻,沈天河就見他似乎的晃了一下。

細心的周田馨知道他這也是餓的,於是不由自主的趕緊掀開了鍋蓋,一看鍋里還有已經熟了,妹妹卻捨不得喝完的米粥,心裏雖然心疼妹妹,但救弟弟心切的周田馨還是對大夫說:“大哥,你快把這些粥喝了吧!”

醫生看見了米粥,不由的嘴只吧嗒。

“我去稱!”沈天河剛想伸手去拿碗,而妹妹周田香已經有了點精神,挺着剛剛恢復過來的身體,伸手把她用的那隻碗遞了過來。

醫生三口兩口的就喝完了,鍋里再沒了一粒米一點米湯。

看大夫和沈天河走出了門,周田馨問妹妹:“田香,你也沒喝多少吧,姐再給你熬點!”

妹妹周田香說:“大姐,我沒事,這就不餓了,咱也快去看看我哥吧!”

這之前,沈天河只以為周貴寶那準是餓的,就早已經舀好了一點米,背在了身上準備給老丈人家帶過去。

“是給咱家的嗎?”周田馨問。

沈天河點點頭。而周田香見了,眼裏只掉眼淚。

醫生喝完了最後一口說:“快走吧!早到一會是一會!”

那時候的人都很單純,心地也善良,一個個的就是餓的那樣,想着的也是救人要緊,而且十幾里的路,需要步行。

在路上,他們偏偏看見有個地方正在埋死人。

沈天河和醫生見了都不由得一陣心寒。就又努力的加快了腳步。

終於趕到了。大夫問了病情,一看就說:“這是鬧痢疾了,不大好治。”

“這可咋整啊!”臉上明顯帶着淚痕的正雄姥姥聽了,一下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扎兩針,吃點葯看看吧,命大的話或許能救回來。”大夫安慰的說。

正雄姥姥姥爺聽了,心裏似有一些寬慰。

由於那時候比較普遍沒吃的,人們餓的抗不過,所以就吃啥的都有,而且得這種病的也比較多,治的及時,有能力治的或者免疫力稍稍強一點,不是那麼嚴重的,能挺過來的也就活了,治的不及時,無力治的,有不少也就拉水活活拉死了。

說起來還就是周貴寶有命活着,大夫的診箱裏正帶有這種葯。

“可千萬要把他救過來!”沈天河說。

大夫把葯給周貴寶服了下去,點頭說:“他這主要是吃了啥變質的東西了吃嗆風了,但現在已經拉的脫水,肚子裏啥都沒了,快先給他整點吃的吧,先多喝點米湯!”

“可是…家裏一粒米都沒了!”一直守在兒子身邊,面黃肌瘦的的正雄姥姥有氣無力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姐夫拿米來了!”正雄姥爺說。

沈天河在一進屋的時候,就已經把米趕緊給了迎出來的正雄姥爺。

這時候的正雄姥姥聽了,不由的看看自己的姑爺,已經流不出淚水的眼睛又一下變的濕潤,而且就像是當兵的聽到了緊急集合的哨令一樣,拖着一雙裹足的小腳釀釀蹌蹌的趕緊去熬米湯…

米湯熬好了。一樣餓的心慌的正雄姥姥又趕緊的舀到碗裏一點,舀了一小口,不住的吹了又吹,然後貼在自己嘴邊聞了聞,不燙了,這才送到兒子的嘴邊…

”他這主要是吃了啥變質的東西了吃嗆風了。“正雄姥爺想着大夫的這句話,他想起當時給貓褪毛的時候,是覺得貓肉有點味,但也沒有聽出有啥大味,以為煮熟了就沒事了,而且還都當了救命的寶貝一樣。

那時候的人,真都不知究竟是咋樣才活過來的。

·

“貴寶,你是有一回從庫里拿貨賣着?”正雄姥爺說。

“是有一回,咋地了?“周貴寶說。

”你咋能幹那種事,也是跟你姐他們說一聲啊!”正雄姥爺說。

“我幹啥事了?一驚一乍的!這都幾年沒人提你又跑這說這個來了?”周貴寶說。

正雄姥爺見他做了那樣的錯事還這樣說話,就問他真有還是假有那回事?

“真有,咋的!好幾百年的事了你真能還提提?他們掙那多錢就不應該幫我一點嗎?”周貴寶說。

“我這是剛知道你把貨都賣糟盡了,你姐他們幫你的真少嗎?”正雄姥爺說。

“他們都幫我啥了?還真少假少的!你就說說你閨女都是幫我啥了?”周貴寶說。

“貴寶你咋這樣說話!我閨女?我閨女那不是你親姐咋的?”正雄姥爺說。

“你還知道她是我親姐?我親姐按說不應該主動幫我,還用我賣點貨才整了那幾塊錢?”周貴寶說。

“你這是說的啥話,還等你姐咋主動幫你?一回回的,她從一小就咋對你,難道你就都不記得了?”正雄姥爺說。

“小時候的事也還嗔氣(昌黎方言,嗔氣,指值得的意思)提提?他們都是哪對我那麼好了?她比我大,不應該咋地?”周貴寶說。

“你姐她是比你大,也是應該,可那時候那是啥時候,誰的好也不能忘啊!”正雄姥爺說。

“我忘啥了?那你說我對她類(昌黎方言,這裏的類,是指賴,或者不好的意思)是咋地?就拿她的那倆孩子,從小不都是在咱家長大的吧?我說過啥嗎?”周貴寶說。

“你是沒說啥,可那時候我和你媽都年輕,幫着帶帶孩子也沒啥,咱這倆丫頭不也都是你媽帶大的嗎?吃食堂那時候,你姐你姐夫曾經那是咋幫咱的,要不是人家…”

可還沒等正雄姥爺說完,周貴寶說:“別千百年萬百年的事總掛嘴上了!你們都有功,就我沒用,這中了吧?”周貴寶說。

“爹沒跟你報有沒有功,我是說誰對誰的好不應該忘了,一家人也不該忘。”正雄姥爺說。

“我啥都沒忘,她比我好就應該幫我!”周貴寶說。

“幫是應該幫你,也沒說不應該,可爹是說你不應該那樣辦事。你想想,哪回你有了難處,不是找你姐幫你?”正雄姥爺說。

“幫我那一星半點的不應該?再說哪回幫我,她考慮的也是怕你們為難!幫我,幫我也是為了她的爹媽!”周貴寶說。

“貴寶啊,你這說的都是啥話!從你一小小兒,我和你媽是咋教你的,你姐,就連你弟弟妹妹,他們啥不都是讓着你,我們當爹媽的把你們養大是應該的,可兄妹情到啥時候也不該忘啊!”正雄姥爺說。

”我忘啥了?那件事本來都過去了,我姐她們都沒說啥,你可倒好,還找上門來問我!那點破事值得你這樣嗎?從小的事還翻出來了,她們可着我讓着我咋的,那時候還不是為了讓我多幹活!“周貴寶說。

”貴寶啊,你咋能這樣沒心沒肺?就怪我找你來了是嗎?“正雄姥爺說。

”我咋沒心沒肺了你說!怪不怪的自己尋思!”周貴寶說。

周貴寶至始至終的這些話,直說的已經上了年紀的正雄姥爺嘴唇直哆嗦。而對於周貴寶來說,好像被他狂懟的這個老人不是他父親,而是來找他無理取鬧的一個混賬無賴,相反他不是,而且還都是他的理對。

這時候,不知去幹啥的高杏梅回來。而正雄姥姥見正雄姥爺有一會了還沒回來,就說過來看看,娘倆正好走到了一起,一進屋聽他們爺倆說的臉紅脖子粗,於是趕緊說:“你爺倆快別說了,那件事都過去就別提了。他姐也沒說啥,都是是一家人,這是何苦呢!”

“這都是咱從小慣的啊!他這一處處的都是做的啥事,咋就不能好好想想?往後還這樣下去我是怕他會蹲法院啊!”正雄姥爺說。

“我一處處的都是辦啥事了?還咒我蹲法院!我不是你親生的吧?“周貴寶說。

“貴寶你可別這樣說話,你爹從小對你的那個寵着那可不是一般啊!”正雄姥爺說。

“揍了我(昌黎方言,這裏的揍,是指生或養育的意思,但多為貶義詞)就得養活我!”周貴寶說。

正雄姥爺聽了,半晌不知說啥好。

“貴寶,他是你爹,咱可不能這樣說話啊!”正雄姥姥說。

“那你們讓我咋說?我看就是後悔當初沒把我扔去!”周貴寶說。

“你,你這是咋地了,貴寶,你咋還這樣說話啊!”正雄姥姥說。

“那讓我咋說?”周貴寶從老人找他問起那件事,他心裏就是一百個不高興。

他本想那件事好不容易過去也就過去,就當沒發生過得了。人家當姐當姐夫的當事人沒找過他,過了眼看就一年了,他卻這大歲數操心不怕老的卻又找來問他,所以也就沒好氣的從一開始,就是好像氣死人不用償命的那種腔調。

“你姐你姐夫救過你的命,這你知道吧?”正雄姥爺說。

“一家人誰能見死不救?這也值得你說說?”周貴寶說。

“可你不想想那是啥時候!你咋能連三併四說出這樣的話來!”正雄姥爺說。

“我說的不對是吧?她那時候不是有那條件嘛!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看着我病死餓死也別管我是吧!”周貴寶說。

“你,你知道你是咋來的嗎?”正雄姥爺氣的夠嗆。

“我咋來的,這你問我?”周貴寶說。

“貴寶啊,你這是想要把爹氣死咋的?”正雄姥爺。

“你別說不着邊的,我沒那樣想!”周貴寶說。

“你沒那樣想還能差哪去?那回要不是你妹妹送信,不着你姐你姐夫,你早就沒命了!我就是想過來問問那件事,勸勸你咱以後可不能那樣做了,可你這都說的啥?”正雄姥姥說。

“勸勸我?我都說啥了?千百年萬百年的!啥都忘不了提提!”周貴寶說。

這時候,高杏梅正在大花的娘家去串門,不知咋忽然覺得心裏不得勁,而且說啥也坐不住了。

大花媽說:“就多呆會唄,剛來這一會。”

“我這一會也不咋的,心裏就像有啥事似的呢!”高杏梅說。

“現在能有啥事,再呆會吧!”大花媽說。

“不對,忽然覺得心裏不逮底兒似的,我去看看吧,明天再來!”高杏梅想起了她閨女秋芝搞的對象出事那回,記得自己心裏也曾這樣過。所以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就往外走。

“看你這說風就是雨的,明天來啊!”大花媽說著把高杏梅送到了門口。

“哎,快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獃著來!”高杏梅一邊走着一邊答應說。

而那邊正雄姥姥看自己的老伴去兒子那邊有一會了還沒回來,不由也坐不住了的自言自語說:“我這一會心裏咋像打着布郎鼓(昌黎方言,布郎鼓,指在早前賣布的人,為了招攬生意,在手裏搖的一種手鼓。鼓的兩邊繫着小繩,小繩的另一頭拴着小錘。搖起來的時候,兩邊的小錘打在鼓面上,“布郎!布郎!“的響。心裏不安的時候,昌黎人往往用這做比方)似的呢!”

她擔心別是跟兒子生氣了,就趕緊的邁着小腳,摸着黑一腳深一腳淺的淌着趕了過來。快到門口的時候,正巧和高杏梅碰在了一起。

“媽你咋這時候還跑來了?”高杏梅說。

“你爹上你們這邊來了,我說過來看看。也不咋心裏不逮底似的。”正雄姥姥說。

“我也是喊么樣(昌黎方言,喊么樣,指不知怎麼回事,或無緣無故,出乎意料的意思)的也這樣呢,就像有啥事似的!”高杏梅說。

“你也這樣?”正雄姥姥說。

“是呢!”高杏梅說。

“那咱快走幾步,別是爺倆真生氣了。“正雄姥姥說。

娘倆見面說了各自想到一塊了的心事,就這樣說著,一起走進了院裏。

“吃食堂那年沒想到你竟病成那樣了。可是找遍了醫生,也都沒了治你那種病的葯,是你姐夫找來大夫…”

“我病成那樣了沒想到?可見你們對我這是多好!他找來大夫咋地了,咋聽着我不像是你親生的呢?”還沒等正雄姥爺說完,周貴寶就嗔因為那件事來找他,一肚子都是不滿的搶過話來說。

“你,你這可真不是我的親兒子啊!”正雄姥爺生氣的說。

“我不是你親兒子?那當初咋還為了舒坦把我揍出來幹啥!”周貴寶說。

“你,你…我咋撿來這樣一個孽種…”而這時的正雄姥爺話沒說完,就一口氣沒上來的靠在了牆上。

而正好這時正雄姥姥和她的兒子媳婦走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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