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代價

而沈正雄聽了姥姥這樣說，雙手摸着姥姥的手，淚依然在流。

他想到姥爺這一沒，往後姥姥就會變的孤單了。正想着，大舅周貴寶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可能心裏也還是有愧，周貴寶跟沈正雄說話的聲調明顯不像以前。

但沈正雄扭頭看見是周貴寶，可能也是聽了這個事情發生的因果，卻沒吱聲。

其實當時那時候，他還一點也知不道自己的這個大舅不是親大舅。但就是以後也聽說了他偷着賣貨的那件事，雖然也是有氣，可在心裏還是表現出了理解或者容忍。但這回他聽說姥爺就是因為這件事說他，而他卻強詞奪理，並說姥姥姥爺對他如何如何不好，才造成了姥爺突然去世時，沈正雄看見了他竟一下就止住了淚水，不但沒有說話，反而還那樣的看了看他。

“你這樣看我幹啥？”周貴寶說。

沈正雄正想說啥，但還沒說出口的時候，老姨周田香怕沈正雄說啥不好聽的爺倆吵起來，趕緊說道：“沒有沒有，他是哭的！”

“你別多想，他這些天也是累的。”還有母親周田馨對她這樣一個弟弟，竟還是像妹妹一樣的說道。

沈正雄的姥爺一輩子善良正直，幹啥做啥都是光明磊落，寧可自己吃多大的虧，也從不佔人家半點香影（昌黎方言，香影，指便宜的意思），但只是脾氣有時不太好。喜好喝酒，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可能會說幾句酒話。

而有的時候，周貴寶聽到了，就說是針對他。為這一點，正雄姥姥沒少走心。所以她就總是勸他別喝了。但一輩子愛喝酒姥姥也沒辦法，就都是勸他少喝。為了讓老伴聽話也是一開始就有了這習慣，以前正雄姥姥看正雄姥爺要喝酒的時候，就都是把酒壺準備好，沒有了酒的時候，正雄姥爺要自己去打酒，正雄姥姥也都是搶着的，一路邁着小腳給他去打酒。

由於那時候基本上都是散酒，正雄姥爺自己去打酒的時候，都是一次打一斤，而正雄姥姥每次都不給他打一斤，而是打九兩，再往後就是八兩。而回來的時候，她就偷着往酒里摻進大約一二兩的水。

老姨周田香和母親周田馨看見了，以後她去打酒的時候，就也學着這樣做。

正雄姥爺有時候會問：“這是打了多少？”

正雄姥姥就往往會說：“咋地了，你覺得多了還是少了？”

”我是說這酒咋不出息，一點勁兒都沒有，也沒酒味呢？”

周田香說：“點兒上（昌黎方言，點兒上，指那時候村裏的供銷點兒）準是進的不是以前那種酒了唄！”

正雄姥爺說：“下回可別買這種酒了，喝着水啦吧唧的沒點勁兒不說，還沒啥酒味！”

正雄姥姥和老姨就都趕緊答應着，怕他察覺出來，就說點兒上也不知為啥進了這樣的酒，還說進的不多，就一罈子也就賣完了，可能是怪剩的底吧！

這樣一來二去的日子就多了，天長日久，單是買酒，正雄姥姥五分一毛兩毛的光酒錢就剩下來有二百塊錢。

（那年沈正雄蓋房，正雄姥姥要給她外甥的就是這二百塊錢。）

正雄姥爺一輩子種菜，特別會侍弄菜園子，種的菜也准比別人家的長的好。

但有時候也會丟一點。正雄姥爺就說：“這又何苦，說一聲，拿多少還不是現成的。”

正雄姥爺喜歡明做事，對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是一百個看不慣，而且見到了就要說。

明着的還歡氣，暗着的就特別反感。尤其是自個家裏的人誰要這樣他就不高興。但相反的有一回正雄姥姥打回來了八兩半酒，沒來得及往裏參水，而正雄姥爺知道了沒一斤，反而對自己的老伴還笑了。

在周貴寶小的時候，因為總在家裏霸道要尖，正雄姥爺也說過他，但由於他是撿來的，就常常都是囑咐自己親生的兒女讓着他。

而正雄姥姥就更是這樣，她總覺得從剛生下來就給扔了，而始終知不道爹媽是誰的周貴寶可憐，對了錯了的就往往都是護着他。

原來，正雄姥爺受傳統思想的影響，對傳宗接代這件事非常重意。

由於在周田馨上邊，先後夭折了兩個兒子，而見第三個生下來的周田馨是個閨女，他就擔心以後別又是閨女，而正在這時候，正雄姥爺發現了被遺棄的周貴寶。

那還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後期里的一天，本來起早趕集去賣菜的正雄姥爺早早就回來了。

那時候，正雄姥爺還很年輕。

正奶着還沒過一生日的周田馨的正雄姥姥，看見自己丈夫的抱回來了一個包裹，而且急匆匆的樣子，就問他：“你咋這麼快就回來了？包里這是買的啥啊？”

可誰知還沒等正雄姥爺回話，她就看見包裹裏面好像有啥在動，而且隱約覺得有孩子微弱的哭聲。

這時的正雄姥姥趕緊幫着自己的丈夫打開了包裹，而裏面果然是個孩子，孩子的身邊還有幾塊大洋。而這個孩子就是剛剛也才只有一兩個月大的周貴寶。

“這也不像是養活不起扔的啊？這兵荒馬亂的難道是...”正雄姥爺這樣心想。

那時候的周田馨還正是在吃媽媽的時候，剛剛會冒話，但還說啥都不那麼真白，也就是比周貴寶大十來個月這樣，根本不記事。

所以她知不道周貴寶是父親撿來的，幾十年裏也一直都是把他當做了自己的親弟弟。

“是個大小子！”聽正雄姥爺這樣說，正雄姥姥不由得既高興又緊張，一邊猜測着說這孩子到底是啥樣人扔的這麼狠心，一邊趕緊把孩子偎在了懷裏，解開衣服將自己的媽媽拿了出來，把**塞進了周貴寶的嘴裏。

但由於當時那時候已經是立秋一大后了，也許是大起早凍的，周貴寶一開始都不大會吃了。

天性善良的正雄姥姥一看孩子這樣，就趕緊把自己的衣扣全都解開了，用衣服把他嚴嚴實實的包在了胸前。

正雄姥姥不由覺得渾身一陣發冷，明顯感到了孩子已經發涼了的體溫，但她卻更是緊緊的抱着他，暖在自己的懷裏..

過了有那麼一會，孩子的嘴這才一點點的會吃了。

而這時的正雄姥姥，看着孩子終於會吃了的小嘴，並在開始慢慢一口一口的吸吮着自己的奶水，竟不由的落下淚來...

“你怎麼了？”正雄姥爺以為孩子咋地了，趕緊着急的問道。

“快看，孩子會吃了！”正雄姥姥高興的說。

正雄姥爺聽了不由的這才一下放下了心來。

”有人看見你撿到這孩子了沒？“孩子吃着媽媽的時候，正雄姥姥還在含着淚的問道。

“可能有吧，但我也沒看見有誰看見。”正雄姥爺光顧高興的看孩子一口一口吸吮着自己妻子的奶水，不由的喜從心來，而只是簡單的這樣回答說。

...

為了這個撿來的孩子，正雄姥姥早早的就給周田馨斷了奶，而周貴寶卻一直吃母奶吃到了兩三歲，一直到正雄姥姥生下了兒子周貴強，再後來就又有了他們的老閨女周田香。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家家的孩子多，又正是戰爭年代，你打我我打你的經常死人，生活條件也差，對誰家扔個孩子撿個孩子的事，似乎也不咋為怪，更不是啥過於稀奇的事。

所以周貴寶是撿來的這件事雖然有幾個人知道。而正雄姥姥姥爺卻當成了寶。後來時間長了，知道的人本來不多，又慢慢的都上了歲數，提起這件事的幾乎極少甚至沒有。

後來年頭長了，一茬茬的人頂了上來，大夥也都以為周貴寶是正雄姥姥姥爺親生的。而且就連周田馨姐幾個眼看最小的也都將近四十，大的都五十歲了，竟沒有人知道周貴寶不是自己的親弟弟或者親哥。

大概世上還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幾年後，周貴寶從廠里偷着賣貨但才賣了不到一半錢的事，正雄姥爺也不咋知道了，而周貴寶竟跟自己的父親吵了起來。

正雄姥爺因為生氣，他的身世這才從此真正被一家人所知道。

而這除了正雄姥姥，一家人聽了都感到是那樣驚訝，甚至是目瞪口呆的誰都不大相信。

但事情畢竟是真的。可是沒想到，這本來就是話趕話才說出來的這件事，卻叫正雄姥爺付出了致命的代價。

自從老人把他撿來，含辛茹苦的把他養大，正雄姥爺和正雄姥姥兩位老人不知為他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

就是包括周田馨和周田香姐倆，也是家裏始終不管有啥好吃的，也都是先可着周貴寶，而她們姐倆常常都沾不到嘴。

周田馨記得那是經歷了瘋狂大躍進之後的年份正吃食堂，她和沈天河結婚也還不到半年的那時候。

由於當時糧食特別緊缺，所以很少有吃飽飯的，而且往往都是一家一家人的餓肚子。

但周貴寶從小嬌生慣養，一家人不管有啥吃的，老少也都是先可着他來。

有一天，正雄姥爺發現家裏的那隻貓，也不知咋的就死了。

“我說這兩天咋沒看見了呢！”正雄姥爺這樣說著，但捨不得扔，褪乾淨了毛，然後煮了。

也不知是貓肉好吃還是餓的，周貴寶吃的最多，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拉了肚子，緊接着就病倒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由於當時沒藥，正雄姥姥姥爺一下就想到了閨女和他的姑爺沈天河。

當時才只有十幾歲的周田香說：“爹，我去我大姐家吧，我姐夫准能找到葯！”

正雄姥姥聽了跟自己想到了一塊，於是馬上說：“那老遠你走的動嗎？”

“走的動！”周田香很堅決的說。

正雄姥爺看了看自己的老閨女，說：“那就去吧！我再看看想想別的辦法！”

就這樣周田香轉身去了大姐家。

那時候周田馨和沈天河正結婚日子不多，跟沈天河一起住在公社供銷社所在的村裡。

由於那小貓本來就不大，那點貓肉又是一大家人，所以周田香貓肉幾乎一塊都沒吃到，而只是喝了點湯。

當時她雖然說走的動，完全是出於為了救她哥而心切。

但由於周田香一天也沒吃上一口飯，喝的貓肉燙幾乎就是等於喝了點水，她哪裏還有勁，更何況當時她的大姐周田馨住在離家裏還有將近二十里的路的公社附近。

但周田香為了救自己的哥哥，一路上幾乎看見啥只要能往嘴裏送的，就撿起來吃，勉強趕到了自己的大姐家。

周田馨雖然只比周貴寶大不到一歲，但從小就在父母的影響下，對自己的這個弟弟也是心重的不得了，不僅處處關心他，而且啥事也都讓着他。而周田香雖然是妹妹，她也一樣，有啥也都是先讓着她那個哥，就連當時只有八九歲的周貴強，由於想到自己的哥哥大了要去幹活也都是讓着他。

周田馨看見妹妹周田香一進屋就扶住了門框，眼看就要跌倒，她趕緊扶住了妹妹，而這時的周田香竟昏了過去。

周田馨知道妹妹這是餓的，趕緊先把她抱在了炕上。當時，周田馨還只以為是家裏又一粒糧食也沒有，打發妹妹來看看能不能拿點回去，而沒想到是周貴寶病了。

她看着自己餓昏了的妹妹周田香，一面趕緊去給妹妹熬着米粥，一面急得只搓搓腳，恨不米粥馬上就熟了才好。

而周田馨正熬粥的時候，聽到了粥香味的周田香，醒來的她卻用微微的聲音告訴自己的姐姐說：“我哥病了…”

周田馨聽了，趕緊把還沒熟透的粥給妹妹先稱了一點出來，囑咐妹妹趕緊的快點喝了，然後又馬上回身往灶台里添了一把火，就要跑出門去找沈天河，讓他趕快去找大夫。

也是該着周貴寶有命活着。

周田馨剛要出門還沒出門的時候，沈天河帶着公社衛生院的一個大夫從外面走了進來。

原來，當時的周田馨正在懷孕，而且正在妊娠反應期。

沈天河愛自己的妻子勝過愛自己，但或許是那時候還年輕啥都不懂，沒有經歷過，雖然她也跟他說過懷孕了，但沈天河還是從公社衛生院給妻子找來了大夫。

而這時的周田馨看見丈夫帶了大夫回來，不由的一下高興起來，趕緊告訴了妹妹，並把周貴寶病的挺嚴重的事跟沈天河說了。

而大夫說：“我先給你看看吧！”

“我沒事，先給我妹妹看看吧，剛才她昏了。“周田馨說。

”沒事，這就好了，她就是餓的，我給你看看吧。“大夫給周田香看了看，對周田馨說。

”那就中了，我沒事，大夫，快去救救我弟弟吧！”周田馨說。

而那大夫雖然聽周田馨這樣說著，但還是先給她看了一下。

沈天河擔心的問：“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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