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寧驊番外(三)·護法為民
寧驊靜靜聽着秘書在旁邊彙報這幾個月基金會的運轉情況,微微挑眉:“這麼說真的有用?”
秘書點頭,“莫律師的人緣很好,能力也強,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基金會收到了很多求助,也幫了很多人,其中比較多的是經濟案,莫律師低價請了段律師來幫忙,很有成效。”
“段祺惲?”寧驊有些驚訝。
段祺惲可不是一般的律師,主修國際法,輔修國內的經濟法,國際有名,以分鐘計費。
讓他名聲大躁的是有一次他竟然幫人打贏了刑事案件,一個在圈內知名的經濟律師打贏了刑事案件,還是大案,足以讓他被捧上神壇。
創一曾經試圖請段祺惲做法律顧問,被他拒絕了。沒有想到,莫九千請動了他。
“是,段祺惲。”秘書回答。
寧驊微微皺眉,“他們關係很好?”
秘書瞬間警覺,自家老總從來不是一個八卦的人……
“嗯……同一個圈子的人,大概會互相給點面子吧。”
秘書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樣說最保險。
寧驊看了他一眼,又將頭低下去看報表了,淡淡地說:“繼續。”
秘書呼出一口氣,寧驊平時看上去挺溫和,甚至還有些親切,可工作的時候,很有威嚴,嚴肅又嚴格,他還挺懼他的。
“下周五《光陰》想採訪一下您和莫律師,您看?”
“她答應了嗎?”
秘書一開始一愣,誰?然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莫九千。
他快速接道:“還沒問。”
他接到邀請第一時間就來這裏彙報了,沒有來得及通知莫九千,照理來說,他也應該先知會寧驊。
寧驊想了想,“就說我不去。”
不去就不去唄,為什麼是“就說”。
寧總最近的言語都很奇怪啊,而且總是圍繞莫九千,不會是……
秘書趕緊收起八卦的心,答了一聲“好”,便恭敬地離開了辦公室。
他出了辦公室,便給莫九千打了一個電話。
“採訪?”
“是。下周五。”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兒,才又問:“你老闆去嗎?”
他聽了莫九千的問話,突然明白了寧驊為什麼要讓他說“不去”。
秘書如常地回答:“不去。”
那邊又安靜了幾秒,“我會去的。”
果然。
他敢打賭,寧驊那天一定會找一個借口過去。
掛了電話的秘書終於可以安心八卦了,這兩人,一定有事啊。
他突然想到莫九千的簡歷,好像和自家老闆是同一個大學的,這不巧了么?
莫九千前些年打拚的時候,四處跑,行程安排得很滿,時間很緊,為了多休息一會兒,逐漸養成了踩點到的習慣。
她踩點進基金會辦公室的時候,看見裏面坐着的人,幾乎是立刻就想往回走。
“不是要接受採訪么?”寧驊在她轉身的時候,適時出聲。
莫九千頓了頓,她接受採訪是為了趁機會打響她事務所的名字。
《光陰》是國內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不論是紙質版還是電子版,上億的銷量,是目前她能抓住的最好宣傳機會。
因為不想跟寧驊共處一室而放棄這個好機會,不值得。
她收回了已經邁出的一隻腳,慢慢轉身,坐在了靠近門口的沙發上,寧驊在沙發的另一頭。
寧驊摸了摸鼻子,動了動坐得有些累的身子,莫九千卻如驚弓之鳥一般,站了起來。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又在心裏自嘲。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晚了兩分鐘。”
《光陰》的記者來了,還帶了一個實習記者。
莫九千見到來人愣了愣,“溫南意。”
“是呀,又見面了。”
兩人在一個案子裏見過,溫南意是證人。
莫九千客氣地笑了笑,“好久不見。”
溫南意旁邊的助理小林走了上來,伸出手,“莫律師好,我是小林,是報社的實習生。”
莫九千朝她微笑着點頭,卻沒有伸出手與她相握,“你好。”
小林見此,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又看向了從沙發上站起身的寧驊,一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和握手。
正遲疑間,面前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小林詫異地抬頭,一陣頭暈眼花。
天啊,創一的超級帥哥總裁主動對自己伸出了手,還朝她笑,要了命了。
小林深呼吸了一口氣,握住了那隻手。
“你好。”
“寧總你好。”
溫南意瞥了在犯花痴的小林一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道:“寧總,你好,我是溫南意。”
小林聽到她出聲,才反應過來,鬆開了手。
寧驊微微一笑,又握住了溫南意的手,“溫大記者,久聞大名。”
溫南意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說:“謝謝。”
溫南意和小林坐在了跟寧驊與莫九千面對面的臨時搬來的椅子上,莫九千和寧驊還是原來的位置,中間像是隔了一條銀河。
溫南意挑眉,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便想着這次採訪有東西看了。她偏頭看了小林一眼,見她已經將錄音筆和紙筆準備好,她便對兩位主角說:“那採訪正式開始?”
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首先,我想公眾比較好奇的是,創一為什麼會選擇做這樣一個公益基金?”
沙發上的兩人對真實原因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可能把真實原因說出來。
這道問題明顯是問寧驊的,她自然不打算花心思去想如何回答,便稍稍放鬆了自己,身體微微靠後,靠在沙發背上,終於讓一直繃緊的背部得到了休息。
她聽到寧驊流利地說出了答案,像是早有準備。
“因為沒有人做。即使有好心律師想幫助那些人,沒有一個系統的基金支持,他們也很難無償付出。總不可能律師在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還幫助那些需要無償幫助的人吧,人都是為了生存,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前提。有了我們的基金支持,就能鼓勵更多律師加入這樣的公益活動,就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而我,作為一個商人,我們創一,得到了像《光陰》這樣發行量大,影響力廣的報紙做採訪,也算賺得了名。”
溫南意微笑,“寧總很誠實。”
寧驊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那,能說說為什麼選擇莫律師做基金主管么?”
寧驊將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指在腿上敲了敲,用平穩的聲音答道:“準確來說,不是找莫律師做主管。而是跟九千律師事務所的合作。”
莫九千聽他提及她事務所的名字有些意外。
他意識到這是在給她打開一扇事業的大門么?
由創一董事長兼總裁講出來的話,提起的合作,無疑是給她律師事務所鍍上了一層金箔。
她事務所能賺錢,但賺得不夠多,而她,又不想提高律師費的上限,一旦提高了,那些藍領階層甚至中產階級會望而生畏,進而放棄尋求法律援助。
她做律師是有目標的,她想要幫助這些人。
但她養了那麼多人,不可能不管他們,賺錢是必須的,賺很多錢也是必須的。
寧驊說要讓她做基金主管的時候,她看到了希望,突破現有狀態瓶頸的希望。於是,她答應了他。
“是他們律師事務所的上限給我提供了建立這個基金會的靈感,那麼跟他們合作也就理所當然了。”
寧驊說得一套一套的,表情又十分真誠,要不是莫九千知道事情的真相,還真的會信了他。
“上限?”溫南意很好奇。
寧驊這回沒有再回答,莫九千見狀,便接過了話頭,“上限9000。”
溫南意低頭沉默了會兒,道:“據我所知,上限9000在律師圈子裏不算貴,甚至算便宜,尤其是對像你這樣已經出名的律師而言,是算特別便宜了。”
莫九千點頭,“我們事務所的上限雖然定的是九千,但平均下來,出庭費其實在兩、三千,諮詢費就更少了。很多時候我事務所的律師諮詢只是賺個快餐錢。”
“為什麼會這樣選擇呢?”
“因為我想幫助那些並不富裕的人。這些人常常聽見要諮詢,要請律師而對採取法律的手段望而卻步,放棄行使他們作為一個公民的權利,這很可惜。我想給他們提供一個機會,力所能及的帶動更多人幫助他們。”
“能賺錢么?”溫南意對面前這個女人有些敬佩。
“能”,莫九千笑眯眯地說,“賺得不多,但是能賺。薄利多銷嘛。”
寧驊輕輕挑眉,這話和他之前評價倒是一模一樣。
“而且,有些案子打贏了之後,我們會拿分成。說得直接一點,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模式。”
溫南意由衷地說了一句,“你真偉大。”
莫九千卻搖了搖頭,“我並不偉大,讓我無償做這些是不可能的,我也要賺錢。像剛剛......寧總提到的,要生存。如今有了這個基金,很多跟我有一樣想法的律師從此有了後路。他們可以對那些需要援助的人免收律師費,又不會生存不下去,因為背後有基金支持。”
“我知道,網絡上很多律師諮詢費可能收得更低。我很高興在這個社會還有一群人為法律而奮鬥,護法為民還是他們的目標,而不是將法律當成賺錢的手段。”
聽莫九千說完,溫南意又問:“可這個基金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能堅持多久呢?”
寧驊笑了笑,“所以,這不是接受了你們的採訪么?我希望有更多的有能力的,有資金的,能加入我們基金會,幫助更多的人。當然,全天下的人那麼多,我們不可能誰都幫,我們內部會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做評估,還會評估來求助的人的經濟能力。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有效率的幫助更多的人。”
這次的採訪很深入,也很漫長,溫南意問的每一個問題,寧驊跟莫九千都認真仔細地回答。
“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個問題了”,溫南意看着兩人,意味深長地彎起了嘴角,“據我這裏的資料顯示,莫律師和寧總是同一年進入A大的。不知道兩位在學校關係如何?見過面么?”
寧驊聽了,神色如常,還打趣道:“溫記者不是說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我怎麼聽着不止一個啊。”
一群人笑了起來,莫九千也敷衍地笑笑。
寧驊選擇實話實說,當時兩個人都是學生會的,報道一出來說沒有見過那肯定會穿幫,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見過。”
兩人異口同聲,都感到很訝異,像是沒有料到對方會承認一樣。
寧驊繼續說:“我們是同一個學生會的。”
溫南意終於等到了答案,接下來的問題有些尖銳,“那麼,二位的合作是不是也是有這層關係在呢?同窗之誼?”
莫九千猜到了溫南意的套路,她看着她,不緊不慢地說:“同窗之誼是有,我們是學生會的成員,一起合作過不少活動,我想寧總也是看中了我的能力,不然怎麼會在這麼多年以後,還能想到我一個普通成員呢?”
她完美的避開了溫南意挖下的坑,這個女人無非是想說,她走後門,寧驊任人唯親。
而她回答的這番話,表達了自己是有能力的,又解釋了兩人之間僅僅是同窗,通過後面兩小句來暗示兩人在畢業后沒有聯繫,關係並不熟。
寧驊還是面帶笑意,“是的。莫律師的能力有目共睹。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大學沒有畢業。當初退學之後,自尊心強,便跟大學裏的朋友,熟人,還有像莫律師這樣的合作夥伴斷了聯繫。我也是偶然得知,知名的九千律師事務所是我同學開的。還挺驕傲的。”
他這番話對莫九千那番話做了補充。
兩人之間配合得竟是如此默契,也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溫南意聽了,卻還是有些不甘心,還想深挖出一點什麼,“可以說說退學的原因么?”
“私人原因,我想溫記者應該看過友社發的文章了吧?幾個月前,他們才問過我這個問題。還是說,文人相輕,溫記者看不上友社記者的報道?”
溫南意臉僵了僵,這個寧驊,真是好口才。
她很快便調整好了表情,“那今天的採訪就在這結束了,感謝兩位,受益良多,採訪稿發佈之前,會交由二位過稿。”
溫南意跟兩人告了辭,帶着小林離開了基金會。
小林坐上了車后還在忍不住讚歎,“寧總太帥了,笑起來好溫柔,聲音也好好聽,莫律師也好厲害,只是有點高傲的樣子。”
知道她還在介意剛剛莫九千沒有跟她握手的事,便安慰道:“別想了,莫九千這個人就是這樣,很疏離,雖說我跟她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在接觸的時間裏,我從未見過她和人有肢體接觸。我想她是潔癖。你別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