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緣以結不解 （八）
-Part10緣到（6）
唐染差點被口水嗆着，“做你女朋友？你是說裝你女朋友吧，像你之前和小蹇那樣？”
顧西洲手搭在桌子上，人靠着椅背，氣定神閑，“嗯。”
“這不是坐實了我是你的三兒？”唐染蹙眉，煞有介事地說。
這回輪到顧西洲的僵住了，好半晌，才道：“你不是。”
“對不起。”他又一次道歉。
唐染抿着唇，好像在思考，良久，才給出了一個答案。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答應顧西洲，就這麼稀里糊塗地答應了，可能她的賊心一直沒死，只是一直被壓在柜子裏最底下的一層，許久沒有整理，便忘了它的存在，而忘記存在不代表不存在。
唐染答應以後，顧西洲明顯鬆一口氣，爺爺這下會放心，不會來折騰他了吧。
“那我帶你去見爺爺。”
唐染被驚了一下，“現在？”
“嗯，現在”，他看見唐染好像有點窘迫，便又開口，“要不，還是等下午，等你下班關門之後？”
即使改了時間，也沒有給唐染多少緩衝時間。
“這麼急嗎？”唐染略帶好奇地問。
顧西洲微微頷首，“嗯，明天馬上是我這個星期的第五場相親。”
“哦。”
難怪這麼急。
“今天也是老爺子的生日，不過今年不準備大辦。他想一家人安安靜靜吃一頓飯。”
這才是他今天來找她的真正原因吧，沒有什麼生物禮物比孫子帶回家一個女朋友更值得開心的了吧？他為了讓爺爺安心，也是絞盡腦汁了。
“可，會遇到小蹇吧。”
“怎麼？你怕她？”
她撇了撇嘴，“她好像，對我們做戲這件事，不是很支持。”
顧西洲將手從桌子上撤了下來，搭在腿上，“她是擔心你被我欺負。”
唐染瞪了他一眼，小臉又染成了紅色。
顧西洲看她這幅模樣，突然有點心痒痒，雙手在膝蓋上十指交叉而握，右手食指不安分地輕輕地在左手手背上點了點。
唐染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仔細認真地想了想，反正今晚爸媽會晚些回，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今天吧。
“可以是可以，總得讓我準備準備吧。”
“準備什麼？”
唐染神秘地笑了笑，捲起袖子，就往廚房走去。
她最後在廚房待了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顧西洲也在廚房幫她打下手，這是他第一次進廚房幫忙做事，感覺還不錯。唐染一邊做，他一邊試吃，肚子被喂得飽飽的。
這會兒的心情是這幾個月來前所未有的好。跟唐染在一起，她什麼都不用說，就能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安寧。
唐染的點心很用心，在經典的基礎上做了改良，做的全是根據從他這裏得知的爺爺愛吃的口味所做的傳統點心。還做了一個壽桃外形的蛋糕，因為爺爺吃不慣奶油，壽桃的裏面實際是無奶油的抹茶千層，用的是沒有二次加工過抹茶粉，所以不甜不膩，應該適合顧家人的口味。
兩個人提着禮盒站在大院門口，遲遲沒有按門鈴。
顧西洲每每要按，就被唐染拉着了。
“哎，等等，我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忘了拿。”
“都拿齊了，我看過了。”
“等等，我店門關了嗎？鎖了嗎？”
“鎖了，我幫你鎖的。”
“你試吃的那些，會不會太甜啊？”
“不會，剛好。”
“爺爺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唐染終於問出了這句。
冬天的夜晚總是黑得太快，月亮早早就爬了上來。
唐染在月光下的臉寫滿了緊張。
她總是藏不住表情，什麼都寫在臉上，好與不好，開心與不開心，全都在臉上，單純地如一張白紙。
顧西洲就着月光，靜靜地看着她。他想，她真的是那種“溫柔了歲月”的人，好像什麼煩心事，什麼不快，什麼悲傷，一到她這裏，一看到她，一跟她接觸，就會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心安。
顧西洲眼裏的情緒讓唐染看不懂，“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他笑了笑，不顧她的阻攔，按響了門鈴。
“放心，爺爺一定會喜歡你的。”
這樣的人，怎麼會讓人不喜歡？
顧西洲猜的不錯。
爺爺自一見到她，就開始眯起眼睛笑了起來。唐染人長得甜，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又有禮貌，一張嘴吧啦吧啦的能說會道，一雙耳朵又能安安靜靜地聆聽，跟她一起，任誰都不會無聊。
再加上她一進來，秦蹇見是她首先愣了幾秒，然後就拉着她，去跟爺爺介紹。爺爺一看唐染竟然能和秦蹇做好朋友，對這個女孩子的印象又上了一層。
最後俘獲他心的，是她帶來的那些點心。
老爺子看見這些，眼睛都濕潤了，讓唐染誤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道歉。
顧老爺子卻擺擺手，拉着她說：“傻孩子，你道什麼歉，你做的很好啊。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親手做的禮物了。太用心了。我這兩個孫子啊，每年不是給我送書畫啊就是給我送玉器這些，我都收煩了。還是你有心哦。”
其他三人都有些無奈，這老爺子，夸人就夸人吧，還把他們踩一腳，這話雖然沒有說秦蹇，但其實也把她包含在內了，她送的，也是這麼些個東西。
唐染笑了笑，回握住爺爺的手，甜甜地說：“沒有啊，我覺得顧大哥和小蹇送的，也很有心呢。您看這玉石啊，純凈無暇，是為上品，雕刻的是您最喜歡的麻姑拜壽，這可是用心得很啊。一塊這麼好的玉石多難找啊，找到之後還要打磨，然後讓人雕刻，都是些累人累時的精細活，還帶着七八分的運氣，他們夫妻倆可是幾個月前就找人準備了呢。”
“真的嗎？”老爺子看了他倆一眼，眼中飽含期待。
顧容與跟秦蹇不約而同的點頭，老爺子見了哈哈大笑。
“還有啊，這些點心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您的西洲也幫了不少忙呢，和面和得手都酸了。再說了，要不是他這麼了解您的喜好，我也做不出來這些啊。”
顧西洲默默看着唐染一字一句地逗着老爺子喜笑顏開，心裏也跟着開心許多。她真的是很懂說話的藝術，今天這趟，他還真的是沒有白跑。
“值錢的東西，也是藏着濃濃的心意的，心意的表達，有很多種呀。”
老爺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對，心意的表達有很多種。禮輕情意重，禮重，情意也深哈哈哈哈。”
……
“今天謝謝你。”
顧西洲將她送到家門口，真誠地跟她道謝。
唐染踢了踢腳下的碎雪，“不是答應了幫你忙嗎？應該的。”
哦，因為是幫忙才這麼盡心儘力。
顧西洲心裏悶悶的，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你進去吧，早點睡，今天爺爺有些興奮，說話說得太晚了。”
唐染抬起頭，朝他笑了笑，“沒關係的，挺好的，聽了很多那個年代的事，受益匪淺。”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再見。”
然後長腿邁過唐染，跟她擦肩而過。
“謝謝。”唐染輕聲說。
“嗯？什麼？”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好似聽見唐染對她說“謝謝”？
唐染轉身看着他，這時候正好起風，吹着她的長發飄揚，有種飄飄欲仙的美感。
“我說，謝謝。”
顧西洲呆愣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地問：“謝什麼？”
唐染卻有些嬌俏地揚起頭，“你猜？”
說完，便小跑回了家，留顧西洲一個人在原地看着她輕巧的背影，像月下助人為樂的小精靈。
“猜？猜什麼？”
顧西洲喃喃道，然後搖了搖頭，嘴角笑意明顯。
謝謝你讓我又機會了解你的家人。
唐染在心裏默默地說。
她回到家的時候，爸媽已經到家了。
“爸，媽？回來了，聚會怎麼樣？”
唐染問完就安靜了下來，她發現父母的臉色並不是很好。
“怎麼了？”
唐父突然站了起來，指着她鼻子吼道：“怎麼了？你還有臉問怎麼了？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知道？”
唐母本來想攔他，卻沒有攔住。
唐染突然鼻尖一酸，原本開心美滿的夜晚怎麼就突然成這樣了呢？
她眼眶稍紅，看着他，“我到底怎麼了？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氣？”
唐父氣急，拿着茶几上的杯子就朝她扔了過去，唐染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火，躲避不及，在杯子掉落的時候砸到了她的手。唐父的杯子是很重的陶瓷，砸得她手生疼。
唐母站了起來，推了唐父一把，“你這是幹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嘛？”
唐父坐在了沙發上，將手擱在胸前順了順氣，唐染見他這樣想上前幫他順氣卻又不敢，終究是沒有動。
“她做了那樣有辱家門的事，我要怎麼好好說？”
有辱家門？
唐染好像想到了什麼。
“媽？”唐染視線轉向自己母親。
唐母看了她一眼，坐了下來，幫唐父順氣。
“我問你，你是不是做了小三，拆了別人的姻緣？”
她跟孩子她爸進宴會廳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有些人看他們的眼神比較怪異，像是在看笑話。
後來，有個比較相熟的終於慢吞吞地告訴了她實話。
“你家姑娘是不是開了一個咖啡廳叫什麼，明月什麼我？”
唐母點點頭，“是啊，李太。”
“前幾天，趙家的傭人去你女兒的咖啡廳幫她小姐買點心，正好遇見一群人圍在店門口，說……”
唐母有些急，問：“說什麼？”
“說你女兒搶了她男人，都睡一起咯。”李太跺了跺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啊？”唐母起先不信，“不可能吧，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哎喲，絕對不是誤會，你女兒自己都承認啦。當時，咖啡廳里的人都聽見啦。說什麼下次要睡，提前通知。”
……
“你媽當時差點暈了過去！”
晴天霹靂。
唐染終於知道什麼是晴天霹靂。
當時她圖一時嘴快，完全沒有想到會把自家父母置於這種境地。
淚水噴涌而出，她是真的後悔了，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自己名聲可以不要，但她爸爸媽媽的名聲不可以不要啊。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哭着說“對不起”。
唐父唐母看這模樣，又心涼又心疼。
她對父母都沒有否認，除了是真事，還有什麼其他可能呢？又心疼她哭成這樣，覺得她一定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哎，行了，今天先這樣，我扶你父親上去休息，你也早點睡吧，明天，去給我相親。”
唐染震驚地抬起頭，“相親？”
唐父見她這模樣，又來了氣，“怎麼？不願意？還惦記着那個男人？一個偷腥的男人你對他抱有什麼希望？他對你也只是玩玩的。”
“好了，你說的是什麼話，別再鬧了。”唐母終於吼了一句，然後拉着他回了卧房。
唐染也跟着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在房間裏抽泣許久。
顧西洲回家以後，傭人遞上來一根圍巾，說是唐小姐落下的。
他接過，在手上掂了掂，看了眼時間，快速上樓，想趁着唐染還未入睡，給她打一個電話。
唐染見電話響了，本不想接，但又怕這麼晚了，他有什麼急事，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給她電話。
“喂，你好。”
顧西洲聽了她聲音，眉心立刻皺了起來，“你哭了？”
好好的怎麼哭了？是出什麼事了么？
唐染想了想，“嗯”了一聲，然後說：“回家追電視劇，正好追到很感人的地方。”
“哦”，顧西洲輕笑，顯然已經是信了她的說辭。
“你的圍巾落在爺爺這了，我什麼時候給你送來？”
唐染吸了吸鼻子，“沒事，我來取也行，看你什麼時候方便。”
“明天吧，我順路來你店裏。”
“好。”
唐染以為說完這件事，他便會掛電話，不料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也沒有掛電話，只余呼吸聲。
她的心情突然就平復了下來。
只是突然之間，隔壁又吵了起來。
她媽媽說：“你凶她做什麼，她做小三，也是你的閨女，要怪就怪自己，沒有把閨女教好。年紀輕輕好好談戀愛不行嗎？學人當小三。”
很刺耳，唐染的耳朵好像都被刺疼了。
她突然反應過來，電話還沒有掛，於是趕緊跑進浴室，關上門，隔絕這羞辱。
“喂，你……”
“我聽到了。”顧西洲的聲音很沉，讓她莫名的想哭。
她也真的哭了出來，“都怪你。”
那邊呼吸急促了些，“別哭了，我馬上過來。”
她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哭壞身子怎麼辦。
唐染被他這句話嚇得沒聲了，“你別鬧，你過來做什麼。”
已經走到車庫的顧西洲愣了愣，“我……”
唐染好似想像到了他呆愣的模樣，破涕為笑，“你什麼啊？你以為你是來雪中送炭，其實是火上澆油，別來了。明天你不是要給我送圍巾嗎？明天再說。”
唐染把他勸了回去。
“哦，對了，你明天能早上或者中午來嗎？我下午要去相親。”
“相什麼？”顧西洲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對。
“相親啊。”
顧西洲臉色突然變得鐵青，“相親？唐染你可真能耐。”
前腳答應了要做他假女友，後腳就跟人約了相親？
“我明天早上沒時間，中午沒時間，後天也沒時間。什麼時候有時間了我找秘書通知你。”
唐染聽他突然疏離的話沒有摸清頭腦，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唐染看着被掛斷的電話莫名其妙了很久。她之前怎麼會覺得他沉穩了些？是錯覺。
顧西洲卻是掛完電話就後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人家只是答應他演戲，又沒有答應他其他的。而且，剛剛她還哭得那麼厲害，又突然被他掛了電話，會不會又哭起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他再把電話打了過去，卻被告知：“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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