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凌霜城

遠征軍得勝而歸的消息，已於一天前傳到漫雪國的首都凌霜城內。一大早，城中的百姓便滿懷期待地守候在街道兩旁。遠遠地觀望着國王的歸來。

隨着正門塔樓上響起的嘹亮鐘聲，將近十公尺高的巨大城門，伴隨着轟隆巨響，徐徐向著兩邊敞開。

雷恩騎在一匹白色的戰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列。緊跟在身後的是他的三個兒子以及侍女米拉婭。數十位手持戰旗的騎士分列北境之王兩側，綉有霜雲虎圖案的藍色旗幟，在冰冷的寒風中迎風飛揚。

“我們的英雄勝利凱旋啰！”喧鬧的人群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威武的遠征軍，果然沒有讓城中百姓們失望。騎兵接二連三穿越城門的模樣，可謂是魄力十足。後面跟上來的步兵也是個個人高馬大，眼中蘊含著彪悍果決之光。民眾們毫不吝惜地喊出了所有能想得到的讚美之詞，現場的氣氛一下子進入到高潮。不少人似乎忘記了冬日裏的凜冽的寒風，爭先恐後地想要一睹國王的風采，互相推擠着弄得滿頭大汗。

“怎麼樣，被人民當做英雄一樣看待，滋味很不錯吧！”亞柏優雅地牽着韁繩，一邊對亞蘭說，一邊不時向圍觀地群眾揮手示意。對於民眾那份盲目的崇拜亞柏早已司空見慣，但對於亞蘭來說，每一句稱讚的話語都能讓他激動不已。

“亞柏哥哥，讓你見笑了。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受人歡迎。”亞蘭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他收斂了一下自己澎湃的心情，但難以言語地自豪感，卻依舊洋溢在他那張俊俏的臉蛋上。

“你不用太在意這些平民的反應，再多的讚美，也不過是過眼煙雲。你知道我們諾曼家族，依靠什麼才能統治北境長達數千年之久嗎？”

面對哥哥地詢問，亞蘭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亞柏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凝視着自己的弟弟說道：“亞蘭，也許一天，你也會成為獨當一面的領主。到那時，你且不可被這些虛榮東西蒙蔽雙眼。只有讓民眾們時刻保持着榮譽和信仰，我們諾曼家族才能像絕嶺長城那樣永世長存。”

亞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同時感覺到亞柏哥哥似乎在對他透露什麼信息。這時，城門口上的守衛吹響了低沉的號角，所有的遠征軍已經全部進入到凌霜城內，盛大的閱兵儀式也到此結束。

雄糾糾氣昂昂地漫雪國士兵穿越正門之後，經由貫通城市南北兩區的大道，開始陸續回到各自的兵舍中。而雷恩和他的三個兒子則帶領着一百多名貼身護衛，繼續朝着凌霜城的內城前進。

一道環形城牆將龐大的凌霜城分隔成內城與外城兩部分。外城是平民百姓生活的區域，內城則居住着以諾曼家族為代表的貴族階層。

作為漫雪國的首都，凌霜城是一座可容納100萬人居住的北方最大的城市。這座都城是由漫雪國的第一代君王，魯法斯*諾曼所建。其歷史最早可追溯到一萬多年前的大遷徙時期，那時人類世界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痛的聖魔大戰。舊秩序的崩潰，導致人類社會分崩離析。許多部落和民族紛紛離開故土，開始在天輝大陸上尋找新的立足之地。

諾曼家族便是那眾多遷徙隊伍中的一支。據說，當年的魯法斯先王率領他的臣民抵達北境之後，因為找不到合適擇的定居地而陷入進退兩難地困境。北方雖然地域遼闊，但氣候寒冷，土地貧瘠。萬里冰封的大地上，很難種出可供食用糧草。

隨着食物一天天減少，魯法斯和他的族人，瀕臨滅亡的邊緣。直到有一天，魯法斯先王在夢中接受到北境神明的指示。神明告訴他在冰凍荒原的西面，有一片存在了數百萬年的黑木林。在黑木林下有一個天然溫泉，那裏的土壤永遠不會凍結。可帶領着子民去那片樹林定居。魯法斯按照神明的指示，果真找到的那片供族人們居住的風水寶地。

為了報答那位神明的救命之恩，魯法斯先王命令族人改變了原有信仰，轉而信奉無名的北境之神。

但自從凌霜城建成以來，也可謂是多災多難。夜魔族的兩次入侵，幾乎夷平了城內所有的建築，就連環繞在城市周圍的黑木林，也被這些夜魔族砍伐焚燒殆盡。不過頑強的北方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廢墟中重建家園，並不斷向四周擴展。直至今日，凌霜城的規模不但沒有縮小，反而比建成之初擴大了十倍。

雷恩父子四人騎着馬，穿過一座石橋，最後來到一座灰白色的宮殿前。這座氣勢宏偉的宮殿便是北境之王的行宮，同時也是凌霜城內最高的建築群。

而那個曾拯救了所有漫雪國人的天然溫泉，就正位於這座行宮之下。經過諾曼家族幾個世紀的改造，溫熱的泉水流經暗埋在牆壁中的管道，已經遍佈宮廷的每一個角落。這也使得這座由花崗岩砌成的宮殿，在嚴酷的冬天來臨時，要比城外更加溫暖舒適。

在宮殿的門口迎接雷恩的是兩位身着華麗服飾的少女，以及一大群畢恭畢敬的僕人。

“爸爸！你終於回來了。”一見到雷恩，右邊那位個頭稍矮的少女便撲了上來。她是雷恩的小女兒艾琳娜，也是雷恩眾多兒女中年紀最小的一位，今年才剛滿十二歲。

“小丫頭，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沒有闖禍吧！”雷恩伸出一雙大手直接將小女兒抱了起來。在眾多孩子中，雷恩最寵愛這個嬌小可愛的小女兒。他沒有像教導兒子那樣，對艾琳娜提出諸多嚴苛的要求。而妻子愛麗莎，則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二兒子亞柏和大女兒蘇珊娜的身上。艾琳娜可以說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

“我一直都乖乖地呆在家裏。倒是姐姐和媽媽，趁爸爸不在，便聯合起來欺負我。”艾琳娜嘟起小嘴，將臉頰鼓得渾圓。

“誰還敢欺負你呀，肯定是你又做了什麼惹她們生氣的事情對不對。”雷恩笑着捏了捏艾琳娜的臉蛋。也只有在艾琳娜的面前他才會收起平日裏的嚴肅，有那麼幾分父親的模樣。

“才沒有呢，怎麼爸爸也變得和媽媽姐姐一樣不講道理。”艾琳娜扮個鬼臉，像只小貓似的從雷恩懷中竄了出去。

“你們的母親呢。”雷恩發覺出來迎接的人中，獨獨少了妻子愛麗莎。

“母親正在後花園裏，想必還在為父王祈福吧！”大女兒蘇珊娜柔聲柔氣回答道。即使妹妹當著自己的面向父親告狀，她的臉上也始終帶着溫和微笑。大公主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高貴氣質，讓人感覺眼前這位少女就像誤闖人世的仙女。

雷恩點點頭。每次得勝而歸，王后愛麗莎總會跪在後花園那棵黑林木前，默默為丈夫祈福。這個習慣，從她嫁到諾曼家族以來，一直延續至今。

“總算到家了，你們幾個也不必太拘束，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地睡上一覺吧。”雷恩轉過身對自己三個兒子說道。

三位王子應聲而允，默默退到了下去。看着亞蘭離去的背影，小公主艾琳娜微微張了張口。可是，張開的嘴中始終沒有說出任何的話語。

將孩子們打發走後，雷恩獨自一人朝着後花園走去。凌霜城外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北王宮的后花園裏卻儼然一片深秋的景象。

雷恩穿過鋪有名貴瓷磚的走廊，來到一片楓樹林中。在樹林的中央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森天大樹。樹皮漆黑如墨，葉色慘白，猶如上千隻攤開的手掌。樹榦上刻了一張人臉圖案，容貌深沉憂鬱，充滿警戒的味道。據說樹榦上的那張人臉圖案，是很久以前生活在這片北方大陸上原住民刻上去的。那群神秘的原住民現如今已消失了，但他們留下的印記，卻像個旁觀者注視凌霜城建立，也看着這座城市一次次毀滅。

據說夜魔族攻陷凌霜城的后，曾經把附近所有黑林木砍伐一空，但不知為何，唯獨王宮裏的這棵黑林木卻奇迹般的保留了下來。

愛麗莎認為這棵古老的黑林木一定是擁有某種神奇魔力，才使得長城外的惡魔也不敢觸犯它的威嚴。所以每次只要丈夫出征，她都會跪在這棵樹下默默地為丈夫祈福。

雷恩並不想打擾虔誠的妻子，可無奈的是腳下發出沙沙聲的紅葉卻暴露了他的行蹤。

王后微微一怔，半轉過身來。

“愛麗莎，我回來了。”雷恩呼喊着愛妻的名字。

表情恬靜的王后一開始什麼都沒說，直到丈夫的臉上露出憨厚笑容，溫暖的淚水才混合著沉甸甸的酸楚一齊從她眼眶中湧出。過了許久愛麗莎才哽咽道：“諸神保佑，你總算平安地回來了，孩子們都還好吧！”

“恩，我已經讓他們回房休息了，多虧他們幾個幫忙，這次總算打了個大勝仗。”雷恩的俯下身去，親吻着愛妻的臉龐。由於常年在外征戰，夫妻倆總是聚少離多，雷恩也想做一個好丈夫，一直陪伴在妻兒的身旁，可壓在肩上的重擔，卻由不的他太過於兒女情長。

“打仗的事，以後還是交給亞漢來辦吧。亞柏是你內定的繼承人，你也不想看到在他登上王位之前出現什麼意外吧！”每次看到心愛的兒子隨父出征，愛麗莎的胸口總有一種被揪緊的感覺。

雷恩皺起眉，“他已經成年，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我們的呵護下。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們諾曼家族的傳統，一個連戰場都不敢上的男人，是沒有資格成為北境之王的。”

雷恩的回答讓愛麗莎啞口無言。亞柏是她最喜歡的孩子。哪怕他受到一點點傷害，愛麗莎都會心疼不已。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意識到，這種溺愛不會給兒子帶來任何好處。可是只要一看到亞柏生命受到威脅，她又會情不自禁地像母獸一樣把兒子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見到愛麗莎難過的表情，雷恩的態度稍微有些緩和。“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其實我們的孩子都很優秀。你是沒看到，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是多麼出色。這次要不是有亞柏和亞蘭，我恐怕都無法活着回來。”

“亞蘭……”本來心情轉好的愛麗莎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馬上沉下來。

雷恩意識自己說錯了什麼，獃獃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夫妻間的氣氛彷彿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亞蘭，就像攔在他們夫妻之間永遠都無法跨過的橫溝。就因為這個私生子的出現，原本和睦的夫妻關係，產生了不可彌補的裂痕。

愛麗莎認為自己從來就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小女人。本來貴族男子在外偷生私生子是件非常平常的事。與其他各國的君王比起來，雷恩算得上是最檢點的一個。現任鐵獅國的皇帝愛德華*摩根，光宮廷內的妃子數就已經超過了近百人，與他發生過關係的情人更是不計其數。但雷恩婚後卻非常專一，除了妻子，他基本上就沒碰過別的女人。這讓愛麗莎感到很滿足，也很自豪。

因此當得知雷恩在外面與不明身份的女人生下私生子后，愛麗莎不但沒有感到憤怒，反而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子，竟能讓雷恩這樣意志堅定的男子，動了惻隱之心。

她詢問過雷恩很多次，可雷恩就是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就連亞蘭也沒有告訴。更令愛麗莎無法接受的是，雷恩不但把私生子帶到王宮裏，甚至還當著眾多臣子的面，叫那個野種兒子，並讓他享受與其他王子一樣的待遇。

雷恩的做法深深傷害到了愛麗莎的自尊。自己十六歲便遠嫁到這個寒冷的北方國度。至今已為雷恩生下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無論是作為妻子，還是母親，愛麗莎都覺得自己無可挑剔。難道在雷恩的眼中，自己地位還不如那個沒見過面的野女人。

“別把那小雜種，跟我的孩子相提並論。”愛麗莎的眼神充滿怨毒。

雷恩看得出，愛麗莎是真的生氣了。亞蘭就是她的逆鱗。自從他把亞蘭帶到家裏來，愛麗莎就從未正眼瞧過那孩子一眼。

“好吧，你不想聽我也不會說。”雷恩勉強說了這麼一句，怏怏地正準備離開。愛麗莎忽然開口說道：

“等一下，雷恩。我還有件東西要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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