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返歸雲
踏上鋪滿了厚厚一層黑灰的土地的那一刻，易長安不由得感到一陣悲涼與憤怒，那是來自被燒死在這裏的所有的狼族對他對鹿族的怨恨。這種感覺讓他心一揪，抽搐的疼痛感漸漸從他的心臟處擴散開來。
路小言和易長安慢慢地在焦黑扭曲的樹間行走着，兩個人各自看着身邊的慘狀，默不作聲。
回到鹿村遺址，看到鹿村的建築物也沒能逃脫火海的吞噬，儘管石頭並不是多麼容易燃燒的東西，但是建築物裏面總留着一些助燃物沒有被帶走，所以火勢儘管相對較小，還是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幸虧都遷完了，不然，還不知道損失會有多少。”路小言看着化為一片廢墟的鹿村，唏噓不已，“可惜沒能順勢對其他種族造成太大的影響，只是對狼族造成了一些影響。”
易長安暗暗有些心驚，坑殺了大多數狼族，還讓狼族的領地幾乎化為烏有，在這麼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僅憑剩下的狼族，想必是沒有辦法在其他妖族的虎視眈眈之中平安無事的度過這一時期了。
這麼想着，易長安不自覺的說了出來：“做人留一線，還是不要趕盡殺絕的好。”
“也是，反正我們離開了這裏，狼族自然也不可能再把戰火燒到我們身上來，更何況其他種族了。被他們欺壓了這麼多年，終於好好地出了這一口惡氣，真是痛快。”
易長安沉默的看着路小言，從剛才開始，他心裏就縈繞着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它。
“長安哥，怎麼了？”
“我心裏有點亂，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易長安眼神複雜幽深，拱了拱手，緩慢的向一邊的一個廢墟走過去。
路小言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覺得詫異，但是同時也表示理解，跟在他身後走過去，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
易長安看着路小言走過來，心裏面的那一團陰影也漸漸地擴散開來，漸漸顯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他很清楚，如果這個陰影不能被驅散，那有可能會讓他心境不穩，此生再難進境。
現在在易長安的眼前，火焰和殘骸不斷交替出現，那些被火焰吞噬的無辜的鳥兒，還有那些視死如歸的鹿族精銳的臉，還有隱隱約約的狼族驚恐的臉不斷地在他眼前閃爍着，在火焰或者焦黑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的驚悚可怖。
額角的冷汗緩緩地滾落，沿着易長安的臉頰滴落在地，轉瞬便融入土壤，沒了蹤影。
此時此刻，易長安的識海中泛起了滔天的波瀾，顏色也漸漸的變得深沉，不復之前那種清澈透明的淡藍色。
然而本來靜靜漂浮在他識海上空的那一朵養魂花發出了一陣柔和的金光，在那淡淡金光的籠罩下，識海洶湧的暗色浪潮也漸漸地平息下來，儘管顏色依舊深沉的可怕，卻不再有那洶湧的波濤。
慢慢冷靜下來的易長安轉頭問了路小言一個問題：“小言，你說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呢？”
“這算什麼問題，自然是因為我們被狼族欺壓岌岌可危啊。”
“可是你之前也說過，危機可以讓所有的生靈優勝劣汰，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安於天命，不與危險鬥爭比較好？”
“不不不，這樣不對，對於無法預知的天災人禍，若是無法逃脫，還要努力的掙扎一下才能夠激發自己的潛能，若是乖乖承受，怎麼知道你不能活下來？比如剛才的狼族，他們也拚命的掙扎了，只是你發出風勢助長了火焰，這才讓他們沒能活下來。這並不是他們沒有完全反抗，只是反抗失敗了。如果我們知道他們對我們不利，我們自然可以避讓，或者搶佔先機先下手為強。我們進化成現在的樣子，遺忘了本能不是讓我們安心接受死亡的，而是要我們牢牢掌握自己的命運的。”
“可我與狼族無冤無仇，他們也沒有威脅到我的生命安全，我又為什麼動手要了他們全族的性命呢？”易長安再發疑問，緊緊皺着的眉頭快要擰成了疙瘩。
“那長安哥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呢？”路小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這個問題拋回給他，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的長篇大論，或是他被迫迅速成熟留下的遺留智慧，或是老鹿們傾囊相授教給他的大道理，但是真要論起解決別人的實際問題，他還真是無從下手。
易長安忖度了片刻，努力的回憶着當時發生的事情：“一開始只是因為好奇你們的危機，之後收到了你的報酬，覺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可是在後來似乎又有點不一樣了，我似乎把你當成了朋友，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長安哥你這不是已經有結論了嗎？為什麼還要問那個問題？”路小言呲牙笑了笑，像是一抹陽光，直接融化了易長安心頭的那一片陰沉的濃霧。
易長安沉默不語，但是心裏面卻瞬間平靜了下來，既然自己已經有了確定的原因，那自然也不該質疑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論如何去做，只要自己覺得是有意義的，那麼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他都能夠擔得起責任。
這世間的事情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也沒有絕對的善惡，就比如現在的情況，易長安站在鹿族的角度，自然是想要重創狼族，以報前幾十年處處被欺壓的一口惡氣。
可若是站在狼族的角度呢，儘管掠奪無益，但卻並非完全不應該，易長安覺得他若是與狼族有些交往，那自然也是能夠接受他們的行事，或者至少能夠理解，儘管未必贊同，但卻一定能夠理解。
那既然沒有絕對的正義，自然不論選擇如何，身邊也總會有人相伴，總會有人支持，天地之大，何妨隨性自如，逍遙快活。
思及此，易長安覺得十分的開心，臉上也不自覺的帶着笑意。
誰知路小言驚呼出聲：“長安哥你！”
易長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慢慢變得透明，片刻慌亂之後，明白過來大概是離開的時候了。不慌不忙淡然一笑：“小言，半個月過去了，大概師傅要接我回去了，認識你很開心，以後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到時候，你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族長。”
路小言慌了手腳，急急忙忙的從自己腰上解下了一個錦囊，遞給易長安：“長安哥收好這個，這是我們的御獸囊，裏面是一對紫玉蝶的幼蟲，詳細的飼養方法也在裏面，長安哥養成了就能依靠他們傳訊，收下吧。”
“多謝小言了。”易長安笑着伸出手揉了揉路小言的頭髮，然後從身子裏面拿出一把小匕首遞給他，“這是我之前練手鍛造出來的兵刃，儘管不怎麼強力，但多少還有些能力，不過現在應該是沒有時間再說明了，就看你自己摸索了。”
“長安哥，再見面的時候可是不能忘了我！”路小言看着易長安的身影一點點的變淡，最後化為點點星光，忍不住大喊出來。
易長安沒來得及給出回應，只留下了一個溫暖和煦的微笑。
睜開眼睛的時候，易長安看見了羽逍遙寫滿擔憂與緊張的臉，直接就張開雙臂撲了上去，緊緊地抱着羽逍遙的脖子，什麼也沒說。
羽逍遙嚇了一跳，很快就反應過來，伸手輕輕地拍着易長安的後背，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一些溫暖的潮濕感。
“好了好了，別哭了小長安。”
“師傅，我……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你我就想哭……你別說話！一會兒就好了。”易長安把頭埋在羽逍遙的肩膀上，帶着極其濃重的鼻音，強行裝出一副蠻橫無理的樣子。
易長安的哭聲漸漸地止住了，但還是把頭埋在羽逍遙的肩膀上，似乎實在不好意思。
又過了一會，易長安才一言不發的鬆開緊緊抱着羽逍遙脖子的手，站在一邊偷偷地看了一眼被自己的眼淚染成深紅色的羽逍遙的肩膀，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岔開話題，把手上的錦囊遞給羽逍遙：“師傅，這是一對紫玉蝶的幼蟲，大概飼養方法在裏面，應該是可以遠距離傳信。”
“哦。”羽逍遙接過那個錦囊，立刻就認識到那是一個御獸囊，而且品級不低，也對其中的紫玉蝶充滿了好奇。
易長安從扇子裏面拿出那個烏金木的錦盒，雙手遞給羽逍遙：“師傅，這個東西你一定要收好，非常珍貴。”
羽逍遙一臉狐疑的接過那個錦盒，下意識的想用精神力去探查其中的物件兒，結果卻沒能成功，彷彿有一層奇怪的屏障，讓他的精神力彷彿泥牛入海，沒有回應。
心下納罕之際，不由得更加好奇。
伸手打開錦盒上面掛着的鎖，南海精金觸手微涼，讓他心裏的好奇更是平添一分。
錦盒打開，內里那一朵墨色薔薇顯現出來，見到它的那一瞬間，羽逍遙立刻覺得驚嘆不已。如此強烈的空間波動，若是能好好利用其中的力量，便可以開闢一方小世界，儘管不會特別大，最多不過畝余，但卻可以完整的掌控其中的天地法則。不過可惜，此事過於繁瑣，並不想說說這麼簡單。
不過一個人從他腦子裏面閃過，羽逍遙剎那之間豁然開朗。
緊接着他才想起來正事兒，忙把手中錦盒關上：“長安，此去半月，你可有進益？安排你去這處秘境，便是要你得到一些實戰經驗或者其他的感悟，但畢竟只有半月時間，我也拿不準能有多少效果。既如此，你好好的把你這半月的精力講給我聽，我好再給你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易長安輕輕嘆了口氣：“傻師傅，我們就這麼站在這裏？好歹回去坐下慢慢說吧。”
“也對也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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