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系邊緣
“請將參軍證明卡插入。”一句甜美的電子合成音穿出，站在狹窄橢圓形物體外的阿蒙看見自己前面的背影伸了伸手，往磁卡孔里塞進了自己的參軍卡。
“姓名：唐龍，年齡：18；性別：男；文化：高中；報到兵種：步兵……”
身後傳來了一陣嘲笑，阿蒙回頭，幾個飛行學員盯着拍在阿蒙前面的那個胖胖的背影竊竊私語。
“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步兵這個兵種。”
“就是！陣亡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登陸戰一個小時能死十萬的兵種也有人報，不知道這幫人腦袋是有多鐵……”
阿蒙抓了抓鼻子，他以為飛行學院裏的同僚還是有素質的，至少不會當著當事人的面挖苦和諷刺。排在他前面的那胖子發了一陣子呆，他可能聽見了飛行學員們說的話，轉過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善。
“祝您武運昌隆……”電子合成音不識時務地最後送給了那胖子這句話，然後便停了下來。
那步兵兄弟甩着背包，路過阿蒙身邊的時候，連看都沒看這幫菜鳥飛行員一眼，雄赳赳氣昂昂地轉身去了504步兵營的飛船通道。也許他覺得，面前的這群新兵飛行員永遠都不可能知道，聯邦的最高統帥，必須有當過步兵的履歷才能勝任。
“喂，你還進不進了，快點！後面還有好多人啊！！”身後的同僚催促着，阿蒙回過了神來，走進了那橢圓形的物體裏。
“您好，請將參軍證明卡插入！”
阿蒙把自己的參軍卡插進了卡口，電子合成音很快就匹配出來了結果。
“姓名：胡阿蒙，年齡：21；性別：男；文化：大學；軍階：準尉；報到兵種：艦載機飛行員。報到所屬部隊：第二聯合艦隊古爾塔護航艦隊207艦載機中隊。”
阿蒙聽見了身後突然的驚呼。
“牛逼了，第二艦隊啊？”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207艦載機中隊，這個就厲害了！”
“207？是那個護送聯邦艦隊司令官的時候忽然走火差點把司令官座駕擊落的中隊嗎？”
“是啊！哈哈哈哈哈……”
阿蒙面無表情的轉過頭，身後那幾個同僚笑得前仰後合，異口同聲：“老胡啊，武運昌隆啊老胡！”
胡阿蒙眨了眨眼睛，發了好一會兒呆。
卧槽！
畢業的時候，明明說好的是去第一艦隊的，怎麼跑到古爾塔去了？
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207中隊，記得最後一趟飛行課，207就是個典型的反面教材。傳說就在今年，聯邦艦隊司令官臨檢第二艦隊，207中隊擔任護航中隊，就在艦隊司令官檢查完畢準備返回母艦的時候，207中隊的一架戰機突然開火，擊中了司令官座駕的發動機，還引發了爆炸。
要不是司令官命大……
當初教官讓所有人寫感想，胡阿蒙寫的是：“如果我是207中隊中隊長的話……”
胡阿蒙站在分配室外好一陣懵逼……
這下好叻！離夢想成真就差一步了。
胡阿蒙提着自己的行李，叼着有分配令的參軍卡，站在去往古爾塔的飛船通道口，躊躇了半天。打開的通道口裏靜悄悄的，連燈光都忽明忽暗，他站在這有十來分鐘了，沒有發現一個人走進去。那黑洞洞的通道，在胡阿蒙看來，這就像是一個深淵巨坑，一旦踏進了這道門，估計自己的這一輩子就要完蛋了。
“你是去古爾塔的嗎？”
正在猶豫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悅耳卻又感覺不到溫度的聲音，胡阿蒙側過頭，看見了一縷飄飛的紫發。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忽然站着一個穿艦隊航空兵制服的女人，這女人可能不是地球裔，因為地球人不可能有她這樣的發色，也不會有和她一樣深不見底的碧色瞳孔。臉蛋很小，很精緻，鼻子高挺，嘴唇的稜角勾勒出的線條讓這張白裏透紅的臉蛋，配合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表情，既顯得嫵媚，又顯得端莊，既顯得妖嬈，又顯得淑靜。
很矛盾的感覺。
胡阿蒙的視線落在了女人高聳的胸口，那裏有她的名牌——茉莉，少校，銀河星系聯邦第二艦隊206艦載機中隊長。
胡阿蒙連忙點頭，敬禮：“第二艦隊護航艦隊207艦載機中隊見習飛行官。”
那女人點點頭，卻沒有還禮：“雖然我軍階比你高，但我不是你的上司。”
她說完，就頭也沒回地進了通道。胡阿蒙連忙提起自己的行李袋，亦步亦趨的跟了進去。兩人過了登船口，上了一艘登陸船。開放式的通訊頻道里正在播放接駁的語音廣播。
“前往504步兵團23營營地的登陸船乘員1人，一級點火準備，請各單位讓開航道，準備3、2、1點火……”
“呵呵，還是步兵營近，都不需要躍遷，坐登陸船就能到的。”胡阿蒙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然後沒話找話，可對面的女人沒理他。胡阿蒙清了清嗓子，覺得有些尷尬。
等待和母艦接駁的時間裏，去往古爾塔的登陸船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上來。胡阿蒙無聊地睡了一覺起來，發現登陸船已經進了母艦的機艙，對面那個叫茉莉的女人也不見了。
剩下的旅途很順利，從基地出發到古爾塔，只用了十三個小時。這十三個小時，胡阿蒙就連吃喝拉撒，都沒有踏出過登陸船一步。因為母艦的管制規格很高，一般情況下，乘客是不能越出登陸船的。
登陸船上有古爾塔的資料，胡阿蒙以前並不關心這個地方，早先聽到這個名字的，腦海里的映像就是荒涼加邊遠。直到他看過了資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閱歷限制了自己的想像力。
古爾塔是個不會下雨的星球。
這裏常年都伴隨着肆虐的狂風，終日飛沙走石。
但其實相對於別的資源星球來說，古爾塔的環境還算不錯。巨大的刺芒星送來了光明和溫暖，大氣層下，氧氣含量足以讓人類能夠不依靠呼吸設備生存下去。在這個星球上，到處都充滿了晶礦那獨特的氣味，彷彿整個球體都由晶礦組成，由內向外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財富味道。
在公元41世紀，富含能量的晶礦就是一切。一小塊晶礦，便能供應一個城市的用電長達一年之久。最新型的星河戰艦的動力和武器系統，很大一部分都要依靠古爾塔的晶礦供應。不誇張地說，古爾塔的晶礦產量，決定着聯邦的軍事實力和政治手腕的軟硬。
這裏處在銀河系銀盤的邊緣，系外距離一萬三千光年之外，盤踞的是老對手坎塔斯。聯邦擴張的腳步也被坎塔斯阻擋，雙方還因此爆發過一次規模龐大的衝突，一向戰無不勝的聯邦軍隊在這場戰爭中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損失，並一敗塗地。聯邦便由此休戰養兵，割地賠款、主動罷手言和。也正是因為那場戰爭，聯邦才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古爾塔——這個晶礦富饒的星球。
不得不說，古爾塔對於聯邦來說是塊寶地，但是去古爾塔服役，那就約等於發配邊疆了。
阿蒙坐了六個月的飛船到了新兵基地，然後只花了十三個小時就來到了古爾塔。看來他應該是早就被人算計好了，要送到最前線去的。
這些資料看得阿蒙越來越冷。一回頭，發現是登陸船的門開了，茉莉帶着一股冷風走了進來。
“長官！”胡阿蒙習慣性地打了聲招呼。
茉莉點點頭，“收拾收拾，準備着陸！”
“着陸？”胡阿蒙原本以為既然是星際艦隊嘛，雖然日常的狀態不應該是端一杯咖啡，坐在旋轉椅上看自己的同伴在星空裏飛各種編隊，但至少應該呆在地外低軌道上，隔着航空母艦的舷窗看太空，靜謐安寧的樣子。
那樣的話，古爾塔就算二十級狂風也跟他沒關係吧。
可眼前這個少校很斬釘截鐵的樣子，對，沒錯，就是着陸。
而且不僅是着陸，還是硬着陸。
古爾塔沒有專門的登陸港，登陸船像一顆從母艦上丟下去的重磅炸彈，呼嘯而落。進了大氣層，窗外呼呼地冒火，全憑制動發動機來限制下墜的速度，整個過程就像是被人從懸崖上一巴掌扇飛了出去，臨到落地之前，再被人一腳踹在屁股上的感覺。
飛機還沒摸到，胡阿蒙就當了一回空降步兵，登陸船落地的那一剎那，感覺整個船艙都震了十幾秒，腦袋瓜子嗡嗡滴，半天沒回過神來。
“邊上有護具！”
茉莉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站起了身。
艙門開啟的那一剎那，原本腦海里會有人舉着歡迎光臨的牌子被換成了飛沙走石，拳頭大的石塊在艙壁上帶起了一片火花，“砰砰”作響。胡阿蒙扣着頭盔，猶豫地要不要戴呼吸器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茉莉已經全副步兵重盔甲地站在了面前。胡阿蒙從來沒穿過步兵鎧甲，於是開口大聲地問：“這玩意要怎麼穿？”
茉莉的聲音通過鎧甲上的放聲器穿來了過來，就算隔着一層合金甲，也依然是冷冰冰的，“隨便穿。”
“……”胡阿蒙心說老子信了你的鬼，但還是手忙腳亂地去套吊在艙壁邊的護具，“要是穿不好會怎樣？”
茉莉用冷冰冰的語調講了一個笑話，“那就恭喜你了，你的父母會收到一面聯邦國旗和兩百萬的撫恤金。你的名字，會刻在207中隊的史冊里。對，對我們來說，你就是歷史。”
在茉莉絲毫沒有感情的語氣里，胡阿蒙翻着白眼穿好了步兵鎧甲，這玩意沒有看上去地那麼難操作。手腳往裏一套，掛鈎自動鬆脫，胸甲和頭罩自動閉合、排氣密封。外骨骼有氧氣循環系統，外骨骼外面，是防護甲，硬邦邦的，看樣子挨上兩槍，都打不穿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艙門，登陸艙帶着半艙的石子兒和灰塵飛回了太空。
登陸場看上去十分不友好，沙塵暴中，天色很暗，看不清十米以外的狀態。周圍沒有地標，沒有燈光，彷彿一切都籠罩在狂風之中。如果沒有茉莉帶着，胡阿蒙在這樣的環境裏肯定要迷路。茉莉在不遠處找到了進入地底基地的直通門，胡阿蒙叮叮噹噹地挨着石子兒砸，一搖三晃地跟了過去。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才感覺到世界瞬間地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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