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狼子野心
段勇連漢字也認不了幾個，只是覺得這地圖上的文字不是漢文，昨天郭運輝突然拐進華洋飯店那間飯廳，段勇沒有跟進去，不知道西服是從一個日本人身上扯下來的，所以到底是哪國文字，他並不清楚。
郭運輝一輩子沒有見過日文，也不知道地圖上的文字就是日文。不過地圖既然是從小日本手中搶過來的，當然是日文無疑了。
郭運輝臉色已然陰雲密佈，迅速地將地圖重新摺疊起來，收入褲袋，道：“我們走。”
他結賬之後，和段勇走出小飯館。段勇問道：“現在我們要去哪裏。”
“找個僻靜的地方，有緊急軍情商議。”郭運輝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不是說好晚上行動嗎？”段勇看出郭運輝神色不對，但他實在想不出突然間會有什麼緊急軍情，他們沒有收到任何有關指令，也沒有任何突發事件，哪來的緊急軍情？
“這個緊急軍情與晚上的行動無關。”郭運輝仍然眉頭緊鎖。
段勇見郭運輝無比鄭重，才知道喜歡胡說八道的連長這次決不是開玩笑。
郭運輝領着段勇好一番尋找，才在一個小巷裏通過一個倒塌的牆洞進入一間荒廢的民房。這個民房蛛網密佈，塵土積存，看來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雖然仍在省城民居密集區，已經無比僻靜了。
郭運輝用腳掃開房間地面上一片浮塵，拿出那張地圖展開攤在地上，道：“你看看，這是測繪的哪裏的地圖。”
“這張地圖雖然沒有完成，但看得出畫得很專業，很詳細，有些符號看上去象是鄉村民居，連鄉村民居都做了標記的地圖，繪製者有多細緻多敬業？可比我們用的軍用地圖都詳實得多了。”段勇看着地上的尚未完成的地圖，左看右看，然後發表意見：“不過測繪的是哪裏，看不出。”
“看不出你還說這麼多廢話。”郭運輝推了段勇一把，“這是嶽麓山附近的地圖，你看看，這不就是伏龍鎮和桐溪寺嗎？”
“兩個黑點就代表伏龍鎮和桐溪寺？這奇怪的文字我也不認識，當然看不出了。”段勇道：“這上面的字你認識？”
“不認識。”郭運輝道：“但這張地圖，和錢包，記事本是一起從你身上這件西服里找到的，而這件西服，是從一個小日本身上搶來的。”
段勇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連長如此鄭重其事，找到如此僻靜之地才攤開地圖研究。
段勇雖然讀書不多，但久在國民軍中，見識也比普通民眾高。從甲午中日戰爭之後，日本就一直對中國施以重壓，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中國作為戰勝國之一，德國在中國的權利，居然被日本佔有，北洋政府也無可奈何，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也因此而起，卻並未能夠阻止日本在中國擴張勢力。現在看到日本人繪製的無比詳實的地圖，顯然日本已經派出間諜，偵察中國方面的情報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華洋飯店裏那個日本人，是日本派來的情報員。”郭運輝斷然道。
“連長。”段勇因為憤怒，臉孔已經漲紅，“我們到華洋飯店去，一槍崩了那個日本人。”
“小日本丟了口袋裏裝有活動經費和重要文件的西服，必然已經提高的警惕。我們在華洋飯店大鬧一場，我們的光輝形象肯定已經深深印入了他們的腦海，想要故技重施基本上沒有可能。”郭運輝道：“再說省城現在還在葉開鑫掌控之下，也不知道小日本與葉開鑫有沒有勾結，我們不能去冒險。”
“那怎麼辦？”段勇急道：“難道眼睜睜看着小日本把我們大好河山，山川地理摸得清清楚楚，然後把我們一下子打趴下？”
“國家積貧積弱，大好河山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沒有人覬覦是不可能的。”郭運輝分析，“就算小日本不覬覦，還有矮日本，狗日本，臭日本覬覦。”
段勇卻沒有為郭運輝故作輕鬆的話語發笑，國家積貧積弱，他一個普通士兵，能有什麼辦法。
郭運輝拿出那本寫滿日文還有符號的記事本，道：“這本本本上面，一定記載着重要情報，甚至有他們的人員，組織，聯絡方式等等要點，否則狗日的不會隨身攜帶。可惜我們不懂日文。”
“誰懂日文？就算我們現在返回部隊，部隊裏也沒有懂日文的人。”
“對付情報員，還得情報員。”郭運輝想到李瑞平和過去或者未來的嫂子葉嘉綾，不知他們現在哪裏，倒可以去問一下他們的意見。
“到哪裏去找情報員？哪裏有情報員？”段勇一籌莫展。
“我知道到誰是情報員，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去找，以後找機會吧。”
郭運輝收起地上的地圖，重新摺疊好，和記事本一起收進褲袋。
看看天色，郭運輝和段勇便出了這間民房，從牆洞裏外出小巷，向潮宗街警署走去。
走不多遠，他們遇到兩輛人力車。兩個人力車夫可能是實在無米下鍋了，才在這戰亂時際上街拉客。郭運輝考慮到晚上行動極為兇險，必須節省體力，同時也為照顧人力車夫生意，就和段勇一人坐了一輛人力車，享受了一回上等人的待遇。
到了潮宗街附近，二人就下車了。
郭運輝給了每個人力車車夫一張五塊錢中國銀行鈔票，兩個車夫驚訝得半天都合不攏嘴，這恐怕是他們拉一輩子車都沒有碰到過的慷慨客人，自然是千恩萬謝。
他們和趙三哥約定傍晚在學校東面圍牆外香樟樹下會合，但郭運輝和段勇在附近巡視一番，卻沒有看到趙三哥的身影。正當他們相視茫然的時候，身邊有人咳嗽一聲，二人扭頭一看，一個佝僂着身子，頭戴破爛草帽，背着一個爛麻袋，拾荒者一樣的人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了。
這人自然就是裝扮成拾荒者的趙三哥了。
三人並不交談，目光只接觸一下，趙三哥就領着走了。
郭運輝和段勇遠遠地跟着趙三哥走進一條巷子，趙三哥才直立身子，對走上前來的郭運輝道：“三個五爪飛抓都做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看不出三哥你還有一招神出鬼沒的好手段哦，到了身邊不出聲我們還沒發現。這要是摸哨的敵人，還不得遭到襲擊才知道。”郭運輝打開趙三哥遞過來的麻袋，打開看了一下，忽然大驚小怪地叫道：“不得了。”
“什麼不得了？”段勇吃了一驚，急問道：“連長怎麼了？”
“這飛抓做得太好了，你看這黃麻繩粗細合度，做鋼爪的鋼條大小合適，五根伸出的鋼爪彎度弧展恰到好處，爪子尖端磨得鋒利無比，只要鉤住東西，絕對不會鬆脫，鋼爪上纏的棉布纏得緊密無間，厚一分則太厚，薄一分則太薄……”郭運輝連連搖頭，口中嘖嘖有聲道：“不得了不得了。”
“三哥擔心你行動中出危險，當然用心做五爪飛抓了。”段勇道：“有什麼不得了？”
“這說明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郭運輝沉痛地道。
“什麼嚴重的……問題？”趙三哥也被郭運輝弄糊塗了。
“說明三哥你以前做過飛賊啊。”郭運輝哈哈大笑，“否則這三根五爪飛抓怎麼會製作得如此專業如此精良。”
趙三哥這才知道郭運輝是在這裏等着他報上午他懷疑郭運輝曾經做過飛賊的一箭之仇了，不由搖頭感嘆，這小子真是睚眥必報啊。
上午趙三哥拉郭運輝到一邊，沒有當著段勇說出對郭運輝的懷疑，段勇可不知道這檔子事，聽郭運輝說的如此頭頭是道，也不禁疑心，問道：“三哥你以前真做過飛賊嗎？兄弟面前可不能說假話……”
段勇話沒說完，頭上就挨了趙三哥一節。
“做你個頭。”趙三哥氣憤地道：“你還不知道這小子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還這麼容易相信他，小心他把你賣了還給他數錢。”
“連長不會把我賣了的。”段勇自信地聲明，“我相信他的為人。”
“少了一樣東西。”郭運輝把手伸進麻袋，檢查一番道。
“少了什麼？”
“火油。”
“瞧我這豬腦袋。”趙三哥狠狠地在自己腦袋上拍打一下，他們是去放火燒葉開鑫的軍資，沒有引火材料，不是白忙活了，
幸虧現在天色剛剛擦黑，距行動時間還早。趙三哥一身拾荒者打扮，不便去購買引火材料，只能原地等待，郭運輝和段勇分頭去尋找能夠買到引火材料的店鋪。
當時的煤油火柴可不是能輕易買到的物資。煤油叫洋油，火柴叫洋火，只有比較大的南貨鋪子才有。戰時街市蕭條，許多店鋪關門歇業，更加難以購買到手。
天已經擦黑，就算白天開門的南貨商店也早早關門了，郭運輝直走出去四五條街道，還是兩手空空，揣着錢也買不到洋油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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