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炮灰不是將軍
“劍哥,你這可是徇私舞弊哦。”郭運輝睨着龔劍,“作為國民革命軍的上校團長,應當以身作則,剛正不阿,安插親信,任用私人那是非常不對的。”
“你還一本正經地教訓我。”龔劍哭笑不得,“這不是被你逼的沒辦法了?”
“劍哥你還真的當真了!”郭運輝忽然多雲轉晴,哈哈大笑,“你還是那麼容易受我欺騙。”
“什麼欺騙?”龔劍道:“你並不想當兵?”
“當兵是真,當軍官是假。”
“什麼叫做當兵是真,當軍官是假?”
郭運輝少有地認真道:“劍哥,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你真要把一幫士兵交到我手裏,我還不敢接手。那樣不但害了自己,還要害死許多人。”
龔劍看着郭運輝,良久,道:“運輝,我們是親兄弟,光屁股的好朋友,你千里迢迢來投奔我,我應當抬舉你。正職你的確不勝任,當個副職邊干邊學完全可以。儘管這樣一定會招來非議,說我任人唯親。但這又怎麼了,我從不循私,循一次又如何。就算捅到陳嘉祐師長跟前我也不怕……”
“根本沒有可能捅到師長跟前。”郭運輝道:“因為我根本沒打算當這個副營長。你不是說,士兵是將軍的起點嗎?我就當普通一兵。”
“運輝,你考慮清楚,”剛才龔劍還不願郭運輝當兵,更不想讓他當軍官,想拿幾百塊錢打發他走,轉眼就開始勸告,“你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戰場,對當兵抱着羅曼蒂克的思想。你不知道戰爭的殘酷,一顆子彈飛來,一條青春鮮活的生命就變成了冰冷的屍體。不錯,士兵是將軍的起點,但一將功成萬骨枯……”
“如果我註定成為一堆枯骨,我認命。”郭運輝直視龔劍的眼睛,“但我要憑我的真本事,一刀一槍,打開一片天地。”
龔劍思忖良久,才道:“好吧,我答應你。”
大事商定之後,郭運輝又嬉皮笑臉,道:“劍哥,你剛才答應給我幾百塊錢,哇,那是一大筆錢啊,什麼時候兌現?”
“做夢吧你。你在軍隊裏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頂多給你幾塊錢零花。”
“幾塊錢?也行,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郭運輝道:“我現在是窮得叮噹作響了。”
他向姑媽借了十塊銀元,連同身上的五塊錢全部給了劉光明,身上僅存幾個銀角子,要不是與李瑞平一路同行,他恐怕只有討飯到韶關來找龔劍了。
“怕了你了。”龔劍搖頭苦笑,轉身走回祠堂里,從一張巨大的木案下面找出一張紙幣,出來遞給了郭運輝。
“我不收紙幣,“郭運輝叫花子嫌飯餿,“那些督軍,高官印製的紙幣,做草紙還嫌硬了。我要袁大頭。”
“你看清楚了,這是交通銀行的鈔票,不是哪個督軍印製的軍票。”龔劍道:“是硬通貨。”
郭運輝接過一看,花花綠綠的紙幣上印有交通銀行,十元,廣東等字樣,這才笑嘻嘻地收好。
龔劍道:“我現在有事不能陪你,你先到團部伙房找胡頭,叫傳令兵來,然後回來在我床上休息幾個鐘頭吧。”
“我不累。”郭運輝道:“傳令兵叫什麼?”
“胡沖。”龔劍指着不遠處一間簡易木棚道:“那裏就是團部伙房。”
“知道了,長官。”郭運輝答應一聲,跑步到那間旁邊碼着大堆劈柴的木棚前,嚷道:“胡沖,胡沖,團長叫你回去。”
傳令兵從伙房裏鑽出來,道:“只叫我回去嗎?要不要羅富貴和馮寸山一起去?”
郭運輝無所謂地道:“去吧去吧。”
於是胡沖把龔劍的兩個護兵羅富貴和馮寸山叫了出來,三人一起回團部去了。郭運輝剛到目的地,見到了表哥,心情亢奮,不願去睡覺,無事可做,想了想,便走進了伙房。
伙房裏煙熏火燎,蒸氣瀰漫,一股嗆人的油煙味使郭運輝剛進門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一個微胖的中老年士兵正在往灶里塞劈柴,身上繫着一條油乎乎的圍裙,應該就是團部伙夫胡頭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郭運輝,問道:“你就是龔團長的表弟?”
“你怎麼知道?”郭運輝奇道。
胡頭道:“這不簡單,這營地里,除了你這個新來的,誰會一身西裝革履的?”
“也是也是。”郭運輝啞然失笑,“你就是胡頭吧?我來幫你做飯吧。”
“那怎麼行?你是龔團的親表弟,是來做客的。”胡頭手腳麻利,把一盆切好的肉片倒進燒得通紅的鐵鍋,翻炒如飛,道:“團長還特別吩咐加菜吶。”
“我不是來做客的,我是來當兵的。以後我也是教導團一員了。”郭運輝說著,跑到大灶前,拿起劈柴道:“閑着也是閑着,我來燒火吧。”
“你是來當兵的?”胡頭道:“那你可找對了地方,教導團出去,以後都是要當軍官的。”
“教導團出去,都要當軍官?”郭運輝大惑不解,“這是什麼道理?”
“原來你還不知道教導團是幹什麼的。”胡頭笑道:“教導團就是培訓軍官的。那些軍校出來的新生,或者作戰部隊選拔出來的苗子,送到教導團來培訓合格了,再選派回部隊,軍銜,職務至少要提高一級。”
“這麼厲害。”郭運輝大喜,覺得來投奔表哥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龔團準備安排你進哪個班組?”胡頭已經有點喜歡郭運輝了。因為郭運輝本身是出身鄉村,燒火是家常便飯,能夠無需胡頭指教,就根據正在炒制的菜肴調整火力的大小,讓他省了不少事。
“暫時還沒有安排。”
郭運輝和胡頭在伙房裏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卻不知在祠堂團部里,龔團長正在和副官兼作訓科參謀林海峰商量着對他的安置方案。
林海峰三十多歲,也是軍裝筆挺,武裝帶剎得緊緊的,軍帽重重地壓到了眉頭,顯得一絲不苟。他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團長,你問那個兵種最安全,傷亡率最小?”
龔劍道:“我表弟從老家來投奔我,他從未上過戰場,以為戰爭就是個比較激烈的遊戲,要求當兵。他從小就調皮搗蛋,天不怕,地不怕。這次他槍殺了湘軍一個班長才千里迢迢跑到這裏來投奔我。我想給他幾百塊錢讓他躲躲他也不幹……他要是在我這裏出了事,大舅還不撕下我一張皮?而且我也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我懂了。”林海峰道:“我會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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