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竹山

第4章 西竹山

清晨的時光是一天中最珍貴的時光,是一天中最朝氣蓬勃的時光,在這樣的時光里,任何人都有機會準備一天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有機會去完成一天想完成的事。

方紅和孟雅珍也一樣,他們已經備好了水,飲料和餅乾水果。就像準備去旅遊,至少孟雅珍是這樣認為的,她對金鑲玉竹有着好奇的欣賞慾望,對神秘的大自然有着好奇的嚮往,西竹山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座山,山上會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會不會像方紅說的那樣有可愛的小鳥,有好吃的野菜,有調皮的松鼠……而方紅卻不是這樣的想法,因為他小時候就在山裏成長,養牛,割草,砍柴,種地這些農活他都參與大人做過,至於山上的飛禽走獸他已經司空見慣。直到上了高中,父母種的三七幸運地漲了高價,賣了一筆大錢,兩老幫方紅在城裏買了一套商品房,從此方紅生活在城裏,漸漸脫離了農活,少與大自然接觸。縱然如此,山上的東西他是不足為奇的。

既然不足為奇,他為什麼還要來,這個問題只有他自己清楚,說不定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因為是農村人,曾經是山裏的孩子,所以買的車子也是適應農村的車子。方紅的車不是名貴的車,而是一輛越野轎車,多載得人,多裝得東西,最重要的是底盤高適合鄉間的泥沙路。

除了父母,孟雅珍是他的至愛,也許是因為他喜歡喝酒,也許因為他喜歡看孟雅珍開車的優雅姿態。每次兩人出車,他都讓孟雅珍開車,他樂得清閑。

這次出行也不例外,只見孟雅珍將長發向後腦婉了個髻,帶上一架咖啡色太陽鏡,上身穿一件鬆緊適宜的黃色春裝長衫,下身穿淺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灰白色平跟旅遊鞋正在控制剎車。看上去秀氣而大方,文靜而優雅。

孟雅珍的車術方紅是認可的,快慢得當,均勻平穩。

車子在孟雅珍的駕馭下馳離了縣城,在方紅的指引中開往遠處的西竹村。

一過多鐘點后,車子就到達西竹水庫的盡頭。離西竹村只有一公里多的路程了,孟雅珍要下車來看方紅當初釣魚的地方。

兩人下得車來。

孟雅珍被眼前的景象迷呆了!:

只見這裏的青山斑斕多彩,雲霞輝映。山間霧靄蒸騰,山頂渺渺茫茫。清澈的泉流從山間湧出,發出如歌如訴的聲音。道路兩旁蝶舞蜂鳴,鳥語花香;路旁不遠的水庫波光粼粼,碧彩流光,在藍天白雲和青山的倒影里,恰似神秘的龍宮。

孟雅珍興奮得跳了起來,拿出手機頻頻拍照,一邊拍照一邊埋怨方紅不曾早早帶她來這地方玩。

方紅陪着孟雅珍奔來跑去,直到她有點氣喘吁吁,才提醒說:“雅珍,我們進村吧!”

孟雅珍似乎餘興未盡,但她知道今天方紅不是帶她來玩的。所以一邊對方紅嬌嗔一邊鑽進駕駛室。

車子又開始啟動,駛進清靜的西竹村,不一會就停在村口的一處草皮攤。

兩人從車裏下來,感覺西竹村很安靜。如果不偶爾傳來幾聲雞鳴狗吠,真讓人懷疑這個村莊根本沒人。

太喧囂就感到煩躁,太安靜就感到寂寞。人就是這樣,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讓人長期滿足的東西。

方紅拎起旅行包背在背上,從車后箱抽出一條足有一米長的鐵棒,這鐵棒是方紅在網上買的,這鐵棒實際上是一桿長矛槍,在一端按開關就可以拔出矛頭,矛頭的尾端有螺旋,將螺旋口接住棒頭扭緊就是一桿長矛槍。文中此後把方紅的長矛稱為鐵槍。

方紅把鐵槍插在後腰,然後牽着孟雅珍趕往西竹山。

兩人很快到達西竹山腳。

西竹山果然和方紅之前描述一樣:高聳如雲,翠竹連天。

爬進竹林,就沒有剛才在水庫邊那麼好玩了!因為開始有嗡嗡贏贏的蚊蟲纏住他們,孟雅珍開始皺眉了!

方紅的確是有經驗的,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花露水在孟雅珍和自己身上稍微噴一下,那些蚊蟲就立即散開了!

竹林里有一條模糊的小路,這條小路沒什麼腳印的痕迹,只憑那些殘枝殘葉被清理到兩旁,有規律的碼在一起,比附近的任何位置好走,而且蜿蜒向山上延伸,這樣就可以確定是一條曾經有人走過的路。方紅用鐵棒開路,孟雅珍一支手抓住方紅衣角,生怕方紅飛了似的。

竹濤陣陣,林冠遮天蔽日,光線昏暗,幸好三五成群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如笑如鬧,彷彿對他兩評頭論足。

鳥兒的確有,但沒有方紅說的那樣可愛,因為鳥兒在高高的枝頭上串來串去,聽到聲音看到影子卻欣賞不到它們的真面目。

茂密林立的各種各樣的竹子就在旁邊,孟雅珍卻沒看到如方紅所說那樣黃燦燦,亮閃閃的金鑲玉竹。

野菜也不是沒有,可惜出了竹筍,孟雅珍再也不認識其他野菜。

孟雅珍感到有些失望。但她相信方紅帶她去的地方是常常讓她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和驚喜,可這次不是方紅要帶她來,而是她硬要跟着方紅來的。方紅昨天就說過,她不適合來這地方,所以今天她對驚喜二字就不再有奢望了。

孟雅珍此刻甚至有打道回府的打算。但又不甘心讓方紅笑話,於是硬着頭皮跟着方紅。

方紅總是三步一回頭,兩步一回眸對她微笑,笑里有愛護和鼓勵的意思!完全沒有揶揄的跡象。

“你那次偷竹子不是在這裏嗎?”孟雅珍有點氣喘吁吁地笑着問方紅。

方紅也笑着回答:“不是這裏,要是在這裏,那天我就跑不掉了!”

“那麼你來過這裏嗎?”孟雅珍清脆地笑着問。

方紅自然聽出來孟雅珍擔心自己不熟悉地點,怕帶她迷路。本想和她開開玩笑嚇唬她說不曾來過,但還是於心不忍。於是說:“來過的。”

誰知孟雅珍聽后反而神情憂鬱,因為平時方紅會在她驚惶的時候逗她,哄她。像目前這樣寂靜的處境,方紅應該騙騙她,企圖讓她更擔憂。然後兩人鬥鬥嘴,那才是真實的。可是眼前方紅卻說來過,孟雅珍認為方紅是怕她擔憂而撒謊的。

越聰明的女人往往越相信男人的假話,她們總認為男人騙不了自己!總是從反面的角度來判斷。孟雅珍居然也是這類聰明的女人!

方紅老實回答以後也感覺氣氛不對了!急忙接著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和我外公,我爺爺來過這地方了!他們那時靠做水煙袋賣錢,而整個鄉縣,只有這裏的竹子品種最多,最大,材質最好!”

看看孟雅珍還是有點愁眉不展,又接著說:“後來上五年級的時候,我又跟我堂哥來這裏拉木柴,那時這座大山附近的各個土山都木材豐富,特別是松樹,有的兩個人都圍不滿!可惜那時候,林業管理鬆散,經常有人砍這些大樹改成板壁,改成棺木去賣。加上附近又有個規模龐大的礦山,你知道挖礦需要大量的木材做井架。最糟糕的是還有人燒炭去賣,一窖炭要燒幾千斤的好木柴,一天有人燒好幾窖。那個時候的木材簡直遭殃透頂,短短兩年功夫,附近這幾座山就被折騰得只剩鋤頭把那麼小的樹木了。只有這座大山的竹子,這裏的人祖祖輩輩保護着,就算我外公我爺爺他們用來做煙袋生意也是花錢買的,而且這裏的主人選擇很成熟的竹子賣,幼竹,嫩竹,就算長得高大,他們也絕不會砍來賣。”

“不對啊!這裏頂多就五六十戶人家,他們賣那麼多木材,應該早就發了呀!”孟雅珍疑惑地說。

“不,這裏的人不砍這裏的樹,都是外村,外鄉的人來砍伐。這裏的人保護不了其他林木,只保護得了這座山的竹林。”方紅說。

“這麼說這裏的人把竹子看得很重要,”孟雅珍的眉頭稍微舒展:“怪不得那次你才砍兩根竹子就被追得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不要說這麼難聽好不……”方紅故意露出沮喪的神情說:“幸好那時我是在村頭,如果是在這裏,可就遭殃了!”

孟雅珍吃吃地笑道:“如果當時逃不掉也沒事!憑你這張不靠譜的白臉蛋,頂多被逼做個女婿……”

方紅呵呵乾笑。

孟雅珍又接着吃吃地笑說:“那麼,你還記得這裏有什麼映像很深刻的地方嗎?”

這顯然還是不放心。

方紅又笑笑說:“都隔10幾年了!好多地方都發生很大變化,我就發覺這座山沒什麼改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只要我們沿着這條小路再往上爬100米左右,就應該有一條小路往右轉,如果我們再沿着那條路往右轉,就會發現一潭水,這灘水叫石蚌潭。這石蚌潭的旁邊就有一條馬牙石鋪成的路,順着那條路上去,就可以到達我今天要去的地點。”

“石蚌灘?”孟雅珍說:“石蚌……”

這時,方紅順手扯來一片竹葉,含在嘴唇,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兩腮鼓起吹響了竹葉,一時間,嘩嘩的竹濤聲就被一陣尖銳而婉轉的原始音樂所代替。從小生長在縣城的孟雅珍對這悅耳動聽的竹葉聲只在《劉三姐》的電視劇里聽到,沒想到此刻從自己男友嘴裏發出。她又驚又喜,聽着聽着,竟陶醉在美妙的竹葉歌里。

直到方紅吐出竹葉停下來,孟雅珍才高興地說:“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吹這個,剛才你吹的是什麼調?我感覺有山歌的韻味!”

方紅笑着說:“的確是幾句山歌,是這樣說的:

阿妹身貴哥身賤,

空把阿妹天天念!

只恨家貧難翻身,

不能抬轎來相見!”

孟雅珍感興趣地說:“我還在想聽你吹一調!”

方紅笑了笑,又扯來一片竹葉含在嘴唇,一段婉轉動聽的山歌民曲又再次回蕩在林間。孟雅珍聽得出神,待方紅吹罷又問:“這山歌怎麼解釋?”

方紅悠悠念道:

桃李在荒坡,

開花時我見!

結果落誰家?

讓我空依戀!

孟雅珍的情緒又活躍起來,她一邊吃吃地笑一邊捏起拳頭擂方紅的背:“到底你還是不夠老實,到今天才讓我知道你會唱山歌!”

方紅笑着說:“隨便扯兩句不叫會唱,他們會唱的,從晚上唱到天亮。”

孟雅珍也隨手扯來一片竹葉含在小嘴,想學方紅吹出美妙的聲音,卻差點把鼻涕都吹出來,也沒吹出聲音,兩人不由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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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膽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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