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目
老人半垂着眼不做聲，輕輕地搖了搖頭，依舊不語。
斛桑轉向他腳邊裝硬幣的布袋子，彎下身要去拿。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人突然伸出右手一勾，將袋子順勢拉入懷裏，左手同時扯起地上的麻布擋在了自己與斛桑的中間，銀幣瞬間被麻布帶入空中，齊齊地朝斛桑飛射過去。
斛桑也不閃躲，只隔着麻布推出一掌，卻不料老人將雙臂合攏，藉著這一掌的力道向後一躍，“撲通”一聲，翻進了不遠處的護城河中。這一波不大的落水聲，立馬淹沒在了嘈雜的夙夜墟中，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巴芙交叉抱臂站在原地，頗有興緻地看着剛剛發生的事情，期待着斛桑接下來會如何處理。換作是她，肯定毫不猶豫地追下河。雖說老人的動作比外表看起來利索的多，讓她有點吃驚，但終究不過是一把上了年紀的老骨頭。
斛桑拍掉身上剛才被麻布揚起沾上的塵土，撿起了一枚掉落的銀幣，說道：“走吧。”
“去哪兒？不追了？”
斛桑沖巴芙笑笑：“不着急，我給你變個魔術。”說完他把銀幣放在左手手心，右手掌覆在上面，用嘴輕輕一吹，“變！”然後兩手平攤開來，銀幣不見了蹤影。
巴芙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有點弱智的戲法，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就在這時，原本銀幣存在的左手手心位置，一朵妖冶的花冠瞬間綻放開來。墨黑的花瓣，晶亮飽滿，彷彿黑曜石雕刻成的一般，從光芒中覺醒。手花的成長速度極快，幾秒鐘便從小小的花苞盛開過了手掌大小，散發著若隱若無的幽香。巴芙一驚，旋即跳到了兩米開外的地方，眼中有一絲驚駭地望着斛桑。
她記起小時候還住在蟲寨的時候，爺爺常教她念得兒歌：蟲兒飛，花兒笑。琉璃香，莫貪望。
蟲寨的人，無人不知琉璃花。
看見巴芙猶如驚弓之鳥，斛桑的胖臉上現出了惡作劇得逞后的開心笑容。
“對這花如此忌憚，果然是蟲寨出身啊。不過你也用不着驚慌，這並不是琉璃花。”
又驚又氣的巴芙聽他這麼一說，將信將疑地湊近了一些。仔細一看，果然黑色的花瓣上蜿蜒着細小紅線，不認真觀察是輕易不會發覺的。真正的琉璃花據說黑的像吞噬了光明一般，不摻一絲雜色。
斛桑手指輕輕一攥，“琉璃花”碎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消失在夜空中。
“嚴格說來，這連贗品都稱不上，不過對付個老人家足夠了。等找到了東西，開一座花冢給你欣賞，也對得起你這趟出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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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順着小販的指點，順着柳亭街一路逛到了西頭，找到了那棵被人忌諱的第五棵柳樹。
這得等到哪輩子才能碰上？沈楠暗自心想。忽然散落在地上的幾個白點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近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幾枚雕刻雅緻的銀幣。
沈楠一喜，難不成這是東天亘幣！熬了一個禮拜沒有頭緒，今天直接被我撿到了？！
沈楠從來沒有見過亘幣，壓根不知道長什麼樣子。不管是不是，先帶回去研究一下再說。
在未知的地方，未知的時間，找一樣未知的東西，令沈楠早就開始懷疑起找尋的意義。眼下這幾枚被丟落的銀幣，無疑瞬間又重新點燃了希望。
自爺爺沈漁子一個月前無故失蹤，一直搜索無果。一個星期前，一封未署名的信郵寄到了沈家。
信封里裝了一封請帖，還附着一個拍賣品的小冊子。小冊子不厚，古樸的淡黃色扉頁上印着四個墨色篆書---東天亘市。第一頁出現的是一截褐色的爛木頭照片，下面標了一行小字，
“鬼目----樹齡6500年500東天亘幣”
“鬼目”是鬼影樹的樹瘤。鬼影樹長於人跡罕至的深山，外表會隨着周遭的植物環境而改變，故很難將其與普通的樹木分別開來。鬼影樹只有在暴風雨中才會生長，生長時會顯露出白色的樹榦和枝葉，在雨水的沖刷下模糊晃動，形同鬼魅因此而得名。據說樹齡1500年以上的鬼影樹瘤，可以用來尋人尋物。這個節骨眼送來這樣一份請柬，意思不言而喻。
“我去！”沈楠自告奮勇。
“小楠啊，要進入亘市首先要進得了亘界。”奶奶從書架上小心地拿下一本厚厚的字帖，將請柬夾入其中，輕輕地放回書架。即使是這種時刻，沈楠在奶奶臉上也未看出一絲慌亂。
奶奶的話微微刺痛了沈楠。身為沈家後人，卻連亘界都進不去，繼承家族衣缽的貌似只有弟弟沈淵。
沈楠嘆了口氣，向虛空中狠抓了一把。
據說亘（xuān）界，就迴旋在這習以為常的世界裏，時間空間上，連綿不絕。世上所有的生命體，都在自然而然地不斷散發出能量，這些能量帶着個體的特徵，漂浮在空中，既能擴散消亡，也能聚匯融合。在遠古時期，人類的祖先最早發現並能操縱這種能量的，是上可溝通天神，下能傳達地府的巫師們，他們把這種圍繞着生命體的能量稱做“亘”，能夠操縱“亘”的尊稱為“亘師”。
亘師利用人，動物，植物和未知生物的亘，創造出一個個類似結界一樣的空間，並主宰着這個空間裏的一切。傳說頂級的亘師甚至可以掌握山河之亘，這些空間由小至大，始終在不斷地變化。要進入亘界，首先要能準確地感受到在某個區域裏亘眼的位置。亘眼就好似是一個氣流渦旋中的風眼，是亘界的入口，找到了亘眼就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可沈楠別說是亘眼，甚至連亘的存在都感受不到。在嘗試了無數次失敗之後，沈楠對進入亘界的熱情一點點消失，進不去就進不去吧。
可眼下進不去亘界，去亘市的事情就只能拜託給沈淵，自己倒不如先去打聽一下亘幣的事情，畢竟明碼標價，要買東西沒錢也是不行的。
這小子現在在做什麼？沈楠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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