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之野心
塔庫王並沒有帶我到什麼特別的地方，而是引領着我登上了塔庫王宮的宮牆。一上到宮牆上，宮外的一切便盡收眼底：正對着宮門的，是一條長長的主街，卻並非一眼望不到頭；街的兩旁雖蓋有房屋，卻極其簡陋，房屋間還穿扎着一些營帳；街道上雖也有做生意的，卻並無正規店鋪，全是一些小攤販；大街上人並不多，但卻比我之前到過的那個部落熱鬧了許多！整個王城並不大，在這宮牆上就能一一看盡，其熱鬧程度雖同鹿城差不多，但其街道建築的繁華程度卻不及鹿城多了！
“藜夫人，”塔庫王開口道，“你覺得我這王城又如何呢？是否不及你鹿城多了？”
塔庫一帶十分苦寒，這我是知道的，但不是親眼所見也絕難想像。在這麼苦寒的地主，他竟能訓練出塔庫大軍這樣驍勇強悍的一支軍隊，也着實厲害！
見我無言，塔庫王又道：“曾經，我塔庫也不過是這片土地上一個普通的部落，跟其它任何部族都一樣，過着看天吃飯的日子！後來，我們開始學會了掠奪！掠奪其它部落的糧食、馬匹和牛羊！因為只有掠奪才能讓我們比別人富有！一些小部落禁不住我們的打壓，便歸順了我們！隨着各小部落的歸順，我們逐漸強大起來，於是，便主動去侵犯那些更大的部落，打到他們一個個的歸順，繼而統一了這片土地……”
我靜靜地聽着，想像着他們那些四處搏殺的日子，大概與長夜輔佐皇上拼殺的日子無異吧？或者更難？
“可是，我雖統一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部落，但卻無法讓這片土地結出更多的糧食，養出更壯的牛羊！他們既然臣服於我，做我的子民，那我就要為他們謀取福祉！而你大安王朝佔盡地理優勢，氣候得天獨厚，能結出吃不盡的糧食，養出肥而美的牛羊！我是勢必要帶領我的子民踏入你們的那片土地，享受上蒼賜予你們的一切！”塔庫王眼看着宮牆處他的子民，輕聲說著，語意卻堅定無比。
看着他的子民們，我亦生起些許惻隱之心，只是戰爭就真的好嗎？我緩緩開口道：“塔庫一族有你為王已是他們的福氣！只是，連年與我朝爭戰，不是讓你的子民日子過得更苦了么？”
“一切的收穫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像我們一開始去掠奪其它部落一樣，明知有傷亡，明知會損失慘重，但沒有辦法，依然要去做！就像你前朝皇帝昏庸，治下的百姓生存得民不聊生，再艱難也要起義！這才有了如今的大安王朝，這才成就了當今皇上和你的長夜將軍一樣！”
“可是……”我試圖要說服他，“為什麼不能‘議和’呢？長夜將軍的心愿是能停戰議和啊！”
“議和？”塔庫王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意味，“那不過是你大安王朝想要不戰而勝而已！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做‘受制於人不如制於人’嗎？與其我臣服於你們，不如讓你們來臣服於我！”
“還未議和，你怎知議和不好？”我不死心，又道，“議和不成，再戰也不遲啊！”
塔庫王回過頭來，看着我，笑道：“那你就加把勁，先找到長夜將軍再說吧！”
一句話瞬間將我拉回到眼下，是的，眼上最為要緊的是找到長夜，找到長夜，也便找到了希望！
塔庫王側身揮揮手，招來一名塔庫兵，對他嘰哩咕嚕了幾句，復又對我說道：“藜夫人，你與小兒之間的賭約我亦知情，現下我安排了些人手協助你，上房梁也好，上屋頂也好，都隨你！”說罷，他便離開宮牆，又往那青磚建築走去。
我在宮牆上看着塔庫王的背景，呆立片刻，就見兩個塔庫兵扛着一架長梯走到牆下，仰頭看着我，似是在等待我的指示。我收斂心神，步下宮牆招招手，示意他們跟着我，亦往那幢青磚建築走去。
連着幾天，我已將這王宮中的每一幢建築上的每一片瓦都掀了一遍，還是找不到任何機關，心中漸漸發涼。兩名塔庫兵雖與我語言不通，但我指哪兒，他們便將梯子搭在哪兒，也算是弄得明白我的意思。天沐王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在前宮議事，在梅林前練劍，見到我時，給我一個自信滿滿的微笑和一個胸有成竹的眼神！而塔庫王自那日過後，又將我視作無物，於是，我便依舊自由出入各個地方，依舊毫不避忌任何人。
這日，已是我與天沐王子打賭的第十日了。當我掀開最後一片瓦，而未見任何機關跳出來的時候，我心中已不再發涼，而是變成了絕望。我從長梯上下來，揮了揮手，兩名塔庫兵會意，搬起長梯離去了。一瞬間，傷心、壓抑、絕望充斥着我的胸腔！長夜一定已經……我好蠢！天沐王子既敢與我作賭，那定是不能讓我找到，而再隱蔽的機關暗閣亦禁不起我如此翻來覆去，一塊磚一片瓦地尋找！因此，天沐王子一定是憶殺了長夜，才敢如此信心滿滿地與我作賭！而他與我作這個賭，不過是讓我自己來選擇何時被他殺掉而已！如此想着，我更是抑制不住地落下淚來！長夜，你若不在了，我又當怎樣！
我漸漸控制不住自己悲傷的情緒，奔向了路旁的一口水井。這是塔庫王宮裏唯一的一口井，位於“御膳房”之旁。此時已是夜晚，月掛中天，清亮地倒影倒映在井水中，讓人心中更是寒涼！我止不住的淚如雨下，淚滴滴入井中，擊碎了我映在水中的那張蒼白、悲凄的臉！長夜、長夜！你既遇害，我也不想獨活！直至今日，我才發現，自己竟已對長夜情根深重！長夜、長夜！既然無法帶你回家，那我便留下來陪你！我一縱身，毫不猶豫地躍入井中！
一落入水中，由於身體的本能，我便開始撲騰起來。掙扎兩下，卻突然發現腳底似踩到了實物般。緩緩穩住身體，才感覺出確實是站在了實地上，只是井水水面甚高，已沒過我的脖頸，我非努力仰頭不可，才能保持呼吸而不被淹沒。
冰涼的井水刺激着我的全身，亦讓我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最後期限還未到，我怎能輕言放棄？天沐王子還未言殺我，我怎能自尋死路？人一冷靜下來心亦清醒不少。我突然意識到自已並非找遍了宮中的每一個角落，還有一個地方我未曾尋過，那便是那片梅林！梅林雖不大，但要是在其地下建個秘室亦是可行的。心中既有了方向，那便有了希望，我開始慶幸這口井不深，否則我必死無疑！我抬眼看了看井口，井雖不深，但亦不算淺。我轉動身子將進周看了一圈，只見進壁皆由青磚砌成，一塊接一塊，砌得整整齊齊，並無一處可供攀爬之用。看來經我之力是絕難上去了！我只能嘗試呼救，希望有人能聞聲而來，將我救出！我剛想呼喊，卻突然發現一絲異樣。定睛看去，卻是井壁上的一塊磚，與它四周其它的磚塊都不一樣！藉著天上月光看去，這塊磚似乎顏色更淺，也似乎比別的磚更亮一些，像是經常有人觸摸一般。我靠了過去，發現這塊磚離我並不遠。我遲疑着抬起手，向那塊磚摸去。
這塊磚摸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涼涼的一如其它的磚塊。我來回撫摸着這塊磚，心下正自奇怪，手上稍一用力，這磚卻突然一聲響，從井壁上凸了出來！接着我便聽到緩緩的流水聲，這才意識到水面在緩緩下降。隨着井水的流走，我的呼吸也順暢了許多。漸漸地，以井壁的另一側，露出了一扇半人來高的暗門！我走近門前細細端詳，只見門的四面與井壁契合甚高，不像是能流水出去的樣子。水面還在繼續下降，當井水全部流走之後，我這才發現，在那塊突起的磚塊下方，井底的位置上，有一高約三寸，長約三尺的弧形空洞，水便是從那兒流走的！
想不到這井底居然別有洞天！我心中一陣欣喜！想那弧形空洞是水流走之處，是無法藏人的！於是我便回頭看着那道暗門，心頭升起無限希望：希望我能打得開；希望門後有密室；希望長夜就在門的那一邊……我伸手去推那道門，門紋絲未動！於是我便彎低身子，雙手合力，使力去推。那門稍稍震顫了一下，未露出一絲縫隙來！無法，我只得雙膝跪地，以肩抵住門，用全身之力去推！那門終於動了起來，但卻並不是如常的開合，而是整扇向後移去！我不明所以，又繼續跪行着向前推去。越來越往裏，漸漸地已到了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一絲涼風忽的從我右側撲面而來，我伸手向右前方摸去，發現這門與井壁間露出一條縫來。我又用力將門往裏推了推，果然右側的井壁上露出了更大的縫隙！我仔細往裏面看去，在眼睛適應黑暗之後才發現，這竟似乎是一條狹長的通道，通道的盡頭隱隱閃着微光！我心中暗喜：難道我的無心插柳，就這樣讓我發現了密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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