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臘八之喜
收拾妥當后,便也就往用膳的偏廳走去。因着無外人在場,所以家宴也就設在平日用膳的偏廳里。去了才知,我竟是第一個到的,桌上已擺滿了各色菜肴及酒水。不多一會兒,各房夫人也陸續到了。
晰夫人一見我便拉着我細細端詳了片刻,笑道:“這耳墜子很適合呀!你這個年紀就該用些顏色鮮艷的飾物才好!”
我抬手託了一下琥珀耳墜,笑着說:“也是晰夫人您眼光獨到,才挑了這個贈於奴!”
苜郡主是最後一個到的。她入席后便邀大家一同舉杯,並說道:“來來來!今日是家宴,沒有外人,大家放開來吃喝就是了!”
一杯飲過後,鸞夫人問道:“將軍今日也不回來嗎?”
“聽說天沐王子新請了一名軍師,此人擅於偷襲,將軍一時還未摸清敵人的套路,是以不敢掉以輕心了!”苜郡主說。
“天沐王子本就詭計多端,現下又來了個奸滑之人,叫將軍可怎麼好?”芸夫人急道。
“形勢雖嚴峻,但也不必太過多慮!”晰夫人笑笑說,“將軍畢竟身經百戰,怎容得他人輕易獲勝!”
“不錯!實在不行,咱們也還有晰夫人這位女諸葛呢!”苜郡主玩笑一句,倒叫大家心中放輕鬆了不少。
下人們把熱好的臘八粥一碗碗地端上了桌。大家都拿起小勺一口口喝了起來。
我見苜郡主手腕上戴的一對白玉鐲子,碰得瓷碗叮噹響,便問道:“夫人,您的白玉鐲子找到啦?”
苜郡主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白玉鐲子么?”並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鐲子。
怎麼?她竟不記得她丟過一隻白玉鐲子么?帶着疑惑,我回頭看了行兒一眼。轉過頭來卻看到苜郡主也在看着她。一桌子的人卻都在不解的看着我們。
“夫人您忘啦?”行兒神色自若,微笑說道:“您曾找了奴去,問在園中假山附近有沒有見過一隻白玉鐲子!”
聽了這話,苜郡主失笑道:“瞧我這記性!可不就是這一隻嗎?”她晃了晃左手上的那隻鐲子,說:“是我自己放錯了地方,本不是弄丟了!最近身子動不動就累,人也貪睡些,這些個小事倒記不起來了!”
“夫人可是為府中的事太過操勞了?要注意休息啊!”鸞夫人說。
“不妨事兒,過了年,休息一陣也就是了!”苜郡主說著又舉起了酒杯,道:“來來來!大家姐妹一場,多喝點兒!”
今日過節,長夜又不在,大家都聊得頗為盡興。下人們不斷燙了熱酒來,我們便也多喝了幾杯。越喝興頭越足,不知不覺間,人人都已是醉眼迷濛。在椅上也沒個坐樣了。我亦喝得面紅耳赤,心跳飛速,看東西也都成了重影的。只有晰夫人因着有孕不曾多喝,還保持着清醒。
“晰夫人,等你誕下麟兒,可不許在逃酒了!”苜郡主拉着坐於她左邊的晰夫人的手說。
“好!到時候咱們一醉方休!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晰夫人說著,轉身喚過香梅:“香梅,扶夫人回房去吧!”
香梅應了一聲,過來扶住苜郡主。苜郡主站起身來又對我們說道:“你們能喝的就多喝點兒!我可不行了,要回房了!”
鸞夫人本坐於苜郡主右邊,聽了這話后便又抓過兩杯酒,連忙起身遞一杯到苜郡主面前,說:“夫人陪奴喝了這最後一杯再走吧!”
此時的我正伏在鸞夫人右邊的桌上,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極是不舒服!緊接着胃裏一緊,似有東西就要破喉而出!我急忙起身想往外沖,不想卻拌了桌腳,一下子整個人就撲在了鸞夫人身上。鸞夫人本已有醉意,被我一撲,站立不住,撲到了苜郡主身上,酒也灑在了苜郡主身上。幸而苜郡主有香梅扶住,才不至於摔到地上。我再也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就開始吐了起來,而另一邊,苜郡主卻也開始吐了起來。
吐過之後,人清醒了一些,胃裏卻抽筋似的疼了起來,劇烈的頭痛也隨之而來。行兒把我扶在椅上坐下,各房夫人的貼身丫頭們也趕緊把夫人們扶開一邊。苜郡主的嘔吐卻停不下來了。下人們又是捶背,又是給她撫胸順氣的,可她就是吐了又吐的。直到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又吐了些黃水之後,晰夫人才急忙吩咐道:“不行!香梅你想個法子把夫人弄回房去!謹兒去喊一下鄒管家,讓他快去請張大夫來一趟!”
謹兒領命去喊鄒管家了。下人們七手八腳地連拉帶拽地弄走了苜郡主。鸞夫人、芸夫人被各自的貼身丫環也扶回房了。我坐在椅上傻傻地看着這混亂的一切,心中慌亂起來,畢竟是我先撞了鸞夫人,才撞了苜郡主的,總要跟過去看看才行。
行兒扶着我慢慢往苜郡主房中行去。來到她房中,眾人已為她擦了臉,扶她在床上躺下了。想是她也頭痛得緊,雙手直捂着腦袋。晰夫人挺着個大肚子,叫下人們搬來一張椅子放在苜郡主床前,坐在了椅上。
“你怎麼跟來了?”見我進來,晰夫人說道,“你也喝了不少,快回房歇息去罷!”
“奴現下好多了!不如晰夫人您回房歇息,奴在這兒看着!”我說道。
“先等大夫來了,看過再說罷!”
張大夫不一會兒就到了,他細細地為苜郡主搭了脈。
“怎麼樣?”診完脈后,晰夫人急問。
“夫人的醉酒嘛,只需服用一劑老夫開的醒酒湯就沒事了!只是要恭喜的是,夫人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喜。這是嫡子,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真的?!”晰夫人喜問。
“夫人的脈象正是喜脈一象,老夫不會斷錯的!夫人醉酒,又加上些微害喜,才會吐得如此厲害!”
“那夫人喝了這麼多酒,可否會對胎兒有影響?”
“老夫再多開一劑保胎定心的葯給夫人也就是了!”張大夫說完便寫了方子,引着鄒管家抓藥去了。
苜郡主雖躺在床上,人卻並未睡去。在場的下人們都紛紛去她床前道喜。
“香梅!快着人去鹿鳴關,告訴將軍這天大的喜訊!”晰夫人又吩咐道。
“不要!”苜郡主喜上眉梢,卻出言制止道,“老爺軍務繁忙,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的好!”
“這怎麼會是打擾呢!這也是震奮軍心的好事啊!”晰夫人說,“將軍若得空,便可回來看夫人,若是不得空,也必定會在對敵之時,信心大增的!”
苜郡主不再有異議。晰夫人轉頭催促了一句:“香梅快去吧!”
一時間,苜郡主房內喜氣洋洋,下人們攏來三四隻爐子,又給她添了被襦。我雖混身不舒服,但心中卻也着實為她高興,便在她房中向她道喜,陪她說了會兒話。不知不覺間,下人熬好了醒酒湯和安胎藥,晰夫人便叫我先回房,她等苜郡主喝了葯,歇下了再走。
一出房門,寒氣撲面而來。苜郡主房中如春日般暖和,外邊竟如此冷。也難怪,此刻夜也深沉。我被寒氣一侵,迷糊的腦袋瞬時清醒一些。寒氣雖侵到骨子裏,但心情大好,心中亦暖暖的。行兒陪着我在廊上緩緩行走,一路上嘰嘰喳喳,笑語不斷。前方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抬眼一望,來者是長夜。
“將軍回來啦?”我與行兒停住腳步,對他行了一禮。
長夜看看我,皺眉說道:“滿身的酒氣!你也喝了不少吧?”
“今日難得的高興!跟各位夫人也相談甚歡,所以便多飲了幾杯!”我高興地說著,身上卻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行兒去看一看,夫人喝的醒酒湯還有沒有了。若有,就拿一碗去藜夫人房裏!”長夜吩咐道。
行兒應聲離去。
“謝謝將軍關心!”我再次行了一禮。
長夜看着我,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我耳上的琥珀耳墜,緩緩地說:“這琥珀耳墜,是晰夫人贈給你的,你要收好了……”
他對晰夫人用情至深已竟如此了嗎?連晰夫人所贈之物也這般看重?心中如此想,口中已答道:“奴知道的!”
“快回房去吧,天寒地凍得緊!”
別過之後,往前行得兩步,被園中梅花香所吸引,便想往那梅花樹下行去。哪知雪天路滑,腳才剛踩到雪地上就滑倒了。長夜還未走遠,聽得我的驚呼,趕緊轉身而來。
“怎麼好好的從廊上摔了下來?”長夜問,“傷到哪兒了沒?”
我邊輕揉腳踝邊說道:“腳扭了,疼得緊……”想是天冷,又喝了許多酒的緣故,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你怎抖得如此厲害?”
“不知道,身上一陣陣地發冷……”
見我如此,長夜便道:“我送你回去吧!”說著便將我打橫抱起。
我一陣驚慌失措,忙說道:“不用管奴了,將軍快去看夫人吧!”
“別動!要是再摔一跤摔疼了,可別怨我!”
聞言,我便不敢再動,只用雙手環住他脖子,乖乖地由他將我抱回了房。所幸夜深了,一路行來也沒什麼人,否則可要看見我面紅耳赤的窘態了。
“行兒回來讓她拿藥酒給你擦了,早些休息!”他將我放在床上,交待一句之後,便往苜郡主房中去了。
我歪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被行兒叫醒了喝下醒酒湯,也沒對她說起扭腳之事,便又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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