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謫仙

十月小陽春，初八宜婚娶。

今日是宿北星君之子長南上仙大婚之日，娶得乃是天君最受寵的女兒——巧容仙子。

鑒於今日大婚主角在天界地位頗高，一眾大小神仙皆三五成群地前來到賀。有神職的洗去平日的案牘之勞行，都將自己收拾的仙氣飄飄，氣度非凡；沒神職的也不是平日招貓遛狗呼朋喚友的不羈之狀，將自己裝扮的鴻衣羽裳，鸞姿鳳態。

然而，一眾大小神仙做這些努力除了表達對天君和宿北星君兩家結二姓之好的良好祝願之外，更是為了掩藏諸人心中略有些猥瑣的霍霍八卦之心。是故眾神仙碰頭時在呵呵哈哈的招呼之後就開始眉眼四飛，尋覓今日被八卦的主角，以發現更多的佐料，來證明之前自己在某某神仙面前所論並非虛妄並且為自己平靜無瀾的漫漫仙途添些樂趣。

然而被八卦的主角，自始至終只有按照婚禮章程按部就班的一對新人，楚盈上仙今日並沒有作為一個被八卦主角的自覺，而出現在婚禮上。此舉讓一眾熱愛八卦的神仙口上說著金玉良緣卻在心裏默默嘆息失望。

但是！今天前來參加婚禮的一眾神仙最終並沒有失望。在婚禮進行最後一項時，隨着司禮仙官朗聲喊道“夫妻對拜”，一聲更為粗獷有力的聲音自大殿外傳來：“慢着！”

來人正是四方水君豐裕上神，眾仙一凜，難道這位上神是前來搶親？這四方水神豐裕上神可是出了名的脾性冷硬，寧折不屈之輩。否則就不會因不向十三重天那位神尊認錯，而由當年的水神被天君貶作四方之水當作一水之君。豐裕上神由此也成了唯一一位神職只是擔任一水之君的上神。

豐裕上神斜眼瞥了一眼鳳冠霞帔的新娘，嘴角暗蓄幽光。豐裕上神繼而抬頭對天君一揖到底，正身後對天君正色說：“豐裕來賀天君與宿北星君大喜。”

不是搶親啊，眾神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臉莫名地看着豐裕上神，不知豐裕上神打斷婚禮進行意欲何為。

對此，天君琢磨了一個自以為對情景此頗為合適的表情——面無表情說：“上神客氣，不知上神為何打斷小女婚禮？”

“回帝君，豐裕前來道賀，自不敢打斷九公主婚禮。可此時進行的並不是九公主與長南上仙的婚禮，而是楚盈上仙與長南上仙的婚禮。”

豐裕上神話一落音，滿殿嘩然，天君更是震怒。

豐裕拍了兩下手，就見兩個小仙吏扶着九公主走入大殿。而此時的九公主巧容仙子面色蒼白，一襲白衣血跡斑斑，顯然是受傷不輕。

這時扶着新嫁娘的仙婢推了一把新嫁娘，撲通一聲跪下說：“奴婢識人不清，竟誤認此人是九公主。”而身着鳳冠霞帔的新嫁娘也因仙婢一推，身子晃了一下，頭上的飛鸞蓋頭隨之飛旋而下，眾人一下子看到了那個膽大包天，居然敢代九公主出嫁的狂徒——楚盈上仙。

大殿裏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后就恢復了鴉雀無聲，眾神仙在九公主和楚盈上仙身上來回掃了幾圈后，最終將目光齊齊望向天君。畢竟那二人一個是天君公主，一個如今唯一出世的神尊的獨女，不是一般的小神仙可以插得上話的。

天君面色深沉地掃了眾人一眼，看向九公主問道：“巧容，你先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九公主凄凄切切地行叩首大禮后，一雙美目看向楚盈上仙說：“昨日楚盈上仙的仙侍維音傳話於巧容說楚盈上仙相邀，巧容不想拂了上仙的盛情，可誰知……誰知巧容赴約后，竟被上仙打傷並困於題首山，幸得豐裕上神路過相救，還請父君為巧容做主。”說完形容哀泣地再次叩首。

聽完巧容所說，天君又看向一襲紅裝的楚盈上仙，用同樣的語氣問道：“楚盈上仙對此可有什麼說法？”

楚盈上仙看了一眼表情各異的一眾神仙，心想終究要給自己父君丟臉了，鄭重跪下：“回天君，楚盈一時糊塗，公主所說維音亦是楚盈所化，楚盈願聽天君責罰。”

若此時，身體剛剛恢復行動力的楚盈上仙還不知道這是有人故意針對自己設的局，那自己真的就白活了這萬把年。可此時說什麼？若是喊冤，不僅不會揪出幕後黑手，還有可能連累維音，畢竟對方做事如此乾脆利落而又實力不凡，而維音又不像自己一樣有自己的父君依仗。

天君沉吟片刻，沉聲說：“楚盈上仙不睦仙僚，任性妄為，責雷鞭一千，罰入凡間歷劫二十載。念及楚盈上仙仙齡尚小，且神尊閉關期間，本君亦有督教不嚴職責，故本君代領雷鞭一千。”

眾神仙恭聲道：“天君仁德，六界之福。”

這時豐裕上神出列說：“楚盈上仙雖仙齡尚幼，可也已修成上仙。能承上仙之德，卻做出壞人姻緣，傷及仙僚之事，令天君與宿北星君蒙羞，其行之劣並非‘不睦仙僚，任性妄為’所能概述，若是輕責實難服眾！”

蓮蘇上神哈哈一笑出列說：“趁神尊不在，就欺負人家孩兒，這可不是上神風度啊。居然認為雷鞭一千不是重責，蓮蘇是不才，但不知豐裕上神的仙法是否可安然承此雷鞭一千。雷鞭之刑雖最終未曾落到楚盈上仙身上，可也是天君以長親之身以代。”

“眾仙家如此可有其他說法？”天君淡淡地掃了一圈竊竊私語的大小神仙問道，見無人開口，接著說：“楚盈上仙不僅是各位仙僚，亦是神尊獨女。既然諸位仙家此時並無異議便如此吧，若來日覺察有任何不妥，待神尊閉關歸來，報與神尊即可。

至於巧容與長南上仙的婚事，本君測得一月之後亦是吉日，今賜婚於二人，月後成親。宿北星君如此可好？”

“臣尊天君命。”

一切歸於平靜，天君率先離去，眾仙也在一片竊竊私語中三五成群地離開，今日的新郎長南上仙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隱在袖下的拳頭緊了緊，俄而收了收表情，過去扶起了九公主。轉而對楚盈上仙面帶愧色地說：“長南承蒙上仙錯愛，長南已於月前對上仙說過，長南對上仙只有兄妹之誼，長南此生只會愛慕未來的妻子。”

雖然心中自始至終你就是我的妻，但為了宿世仇怨，卻不得不傷害你，你或許都不會知道，你紅了的眼眶，最先淋濕的總是我的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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