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七夕乞巧

玉環遙望天上銀河，心中想像牛郎織女正在那裏纏綿不已，若天上一日地下一月，則他們在鵲橋上相會的時候實在短暫。匆匆一見之後，又是一年的等待，這種思念也太折磨人了。

玉環正在庭間漫步、胡思亂想的時候，高力士匆匆入內，到了她面前躬身說道：“娘子，聖上此時在長生殿等候，讓老奴前來相請。”

玉環幽幽說道：“這裏很好，為何要到那裏呢？”

高力士道：“長生殿居于山腰之中，最宜賞月。瞧聖上的意思，想請娘子前去賞月呢。”高力士不知玉環此時正在使性子，猶老老實實回答。

玉環接著說道：“此時非中秋節，賞哪一門子月呢？請高將軍轉稟聖上，就說我不過去了。”

高力士着急地說道：“娘子……娘子不去？這如何可以？”

玉環“撲哧”一笑道：“瞧高將軍的着急樣兒。難道聖上所言皆為聖旨嗎？譬如眼前之事，我若不去，就是違旨嗎？”

高力士老老實實地答道：“聖上金口，那是不可違旨的。”

玉環微微一仰頭，說道：“哼，我今日偏要違一回旨呢？”

高力士此時捕捉到玉環眼中閃爍着調笑的神色，心中有些明白，遂笑道：“娘子違旨許是不當緊，然老奴傳旨不成，聖上就會怪罪老奴了。娘子莫非不恤老奴受罰嗎？”

玉環此時噗嗤一笑，道：“高將軍待我慈愛有加，對我處處維護盡心儘力，我如何敢為難高將軍呢？我們這就走吧。”

高力士滿意的答道：“哎！”

長生殿建於九龍湯之南的山岡上，地勢較高，凌於諸宮殿之上。其間有一條石板甬道相連，玉環居於步輿之上仰頭望天，就見甬道之上松柏樹葉密密匝匝，月光的清輝從松針柏葉間凌亂地散入，頓有斑駁之感。玉環的心裏在琢磨皇帝的舉動：哼，整日不來理我，這會兒想起我了，又來這山岡上賞什麼明月，到底弄什麼玄虛？

長生殿的庭院裏月光下瀉，將院內照得一片銀白。院內未點任何火燭，玉環藉著月光，就可清晰地瞧見居中的几案上已陳滿瓜果酒饌，猛然想到今日為乞巧節，莫非皇帝要在這裏陪自己乞巧嗎？想到此節，白日裏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心中滿是對玄宗的依戀之情了。

高力士將玉環讓至案前上的胡床上坐定，然後說道：“請娘子少歇，老奴入殿稟報聖上。”

玉環道：“不用稟報，我自去便了。”

高力士道：“聖上如此吩咐老奴，請娘子坐定即可。”

玉環不再堅持，就斜倚在胡床之上眺望空中的明月。四周萬籟俱寂，唯聞山間的松濤之聲陣陣。玉環聞此濤聲，心中生出了一絲恐懼之情，暗暗想到皇帝讓自己獨坐院內，他又待在殿中不出來，他到底何意呢？

就在玉環納悶的時候，一雙大手緩緩撫過玉環的發間，玉環一下子就聞出了熟悉的味道，故作矜持不做聲。玄宗將雙手移至她的雙肩之上，口唇俯在她的耳間輕聲道：“玉環，此景還算美妙嗎？”

玉環聞此聲音，白日裏的委屈頓時冰融雪消，伸手捉過玄宗的雙手撫於自己胸間，喃喃說道：“三郎，妾一日不見，思念得緊啊！”

玄宗順勢與其並坐在胡床之上，將右手繞過頭間，然後環於腰肢之上，微笑着問道：“我們不過一日未見，想那天上的牛郎織女一年不能見，不過此時在鵲橋上執手相望一回。我們與他們相較，那是何等的幸運啊。”

玉環順勢將頭頸伏於玄宗的胸間，閉目說道：“妾不慕神仙，唯盼此時。三郎，答應妾的心愿，此生不離不棄，一直陪伴妾之身邊。”

玄宗問：“嗯？婦人於乞巧節之時，唯祈自己心巧手巧，你為何有此心愿？”

玉環答道：“我心巧手巧又如何？若與心愛之人相伴一生，夫復何求？”

此時月色更為皎潔，玄宗聞聽玉環透出如此心語，心間輕顫。他扶着玉環的身子坐起，左手輕輕搬動其肩以視其面，就見玉環微閉的雙目中似有晶瑩淚光，遂嘆道：“玉環，我們那日在蓮花湯中說話，你似責我多愛。唉，不知何故，自從你到了我的身邊，我的心中再難有他人身影，唯被你的身影充滿。我今日白天刻意不見你，心中也是思念難忍。我現在就想告訴你，唯今生一世，我們須相伴一生，勿復分開。”

玉環聞聲睜開眼睛，臉色頓時變得燦爛，淚眼也變為圓圓笑目。然此笑容很快凝固，其又輕輕嘆息道：“唉，陛下後宮佳人數千，妾如此奢求一生相伴，是過於執拗了。”

玄宗微微一笑，騰出手來從身後取過一物，將之交於玉環手中，柔聲說道：“嗯，你瞧瞧此物吧。”

玉環好奇地接過此物，藉著月光仔細打量。就見此物似為黃金打就的方形盒子，上面鑲滿了珠玉，上下兩片有鉤相連。玉環再視玄宗，就見他那溫潤的目光正示意自己打開盒子，於是輕掀上蓋，就見盒子裏放有一支金釵。

玉環見之輕輕嘆道：“陛下所賜釵鈿何其多也，今日再賜此釵，莫非想讓妾就此戴上嗎？”

玄宗緩緩地搖搖頭道：“此釵與別物不同，可做今晚的見證。玉環，我今晚對着天上的明月，再以此物為證：今生今世，我們毋得分離。”

玉環此時方悟玄宗是夕的真實心意：他要借牛郎織女相會的甜蜜時機，來向自己宣示他莊重的誓言。那一時刻，玉環沐於皎潔的月色之中，心中鼓盪着柔情蜜意，只覺得天地之間唯有二人的淺淺呼吸聲，於是縱體入懷，喜極而泣。

玄宗與玉環就在月色中的長生殿共盟誓願。那些暫避一側的宮女此時也未閑着，她們在殿內持燭各捉蜘蛛，閉於小盒中。待拂曉之時，方才悄悄開盒觀察其中蛛網的疏密程度，若網密則言此女今歲巧多，而稀者則少。此法漸漸流出宮中，此後每至乞巧節，民間婦人也輒取蜘蛛入盒，從而以蛛網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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