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崔家
崔家兄妹領着荷珍和桃珍往西走了一陣，快到巴依老爺的酒樓的時候，右拐進了一條小路裏頭。
小路往深了去，又走了好些路，繞過了一口水井，顯出一戶紅漆大門高圍牆的人家來。
牆裏面有一棵柿子樹長得極高，幾根枝頭戳了出來，不曉得是柿子長過了還是被調皮的娃子偷光了，伸出來的樹枝光禿禿的，就剩下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小柿子掛着，仔細一看，還被鳥兒啄了半個去。
崔小乙把板車停在了門口石階下頭，崔小丙走過去正要拍門，裏頭的門忽然就拉開了。
裏頭出來一個胖乎乎的女孩，說女孩也不準確，其實跟剛才那個在荷珍她們攤子上買糕的年輕小媳婦差不多年紀，看着還要大上一兩歲的樣子，見到崔小丙，愣了愣，扭頭就沖裏頭喊：“二嫂子，你娘家又來人了。”
崔小丙那臉馬上就垮了下來。
什麼叫又來人了？說得他們家好像一直在來似的，也就這最近一兩個月裏頭她奶病了，來了兩趟，一家子還不是一塊兒來的。第一趟是她姑帶她奶去瞧病，第二趟就是前兩天，她和哥哥來跟她姑說借爐子的事，也就在門口小站了一會兒，連院門都沒有跨進去，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崔小丙被膈應得夠夠的，這要是她跟她哥兩個人，她准得扭頭就走。這後頭還把荷珍和桃珍牽了過來，她倒不好表現得太激動了，只強忍着不適道：“嗯，來看看我姑。”
“這不前天才看過嗎？”這胖姐兒也不知道原來是要到哪裏去的，見着了崔小丙她們幾個，也不準備出門了，就倚在門上，瞥了不高興瞥崔家兄妹一眼，反而是盯着荷珍和桃珍猛瞧，瞧完還往天上看了看，看那太陽，嘴上很是不客氣，“呦，這自己見天往我們家跑還不作數，咋還帶了外人過來了，這都要吃飯了……”
意思是崔小丙自己吃不算，還領着人來組團存心吃她們家大米來了。
把荷珍和桃珍尷尬得不行。
兩人對已經出嫁不大回來的崔姑姑也不熟，怕給人添麻煩，桃珍就拉了崔小丙道：“是快要吃飯了，你跟你姑說一聲，我們趕緊回趙家村吧……”
為了一頓飯害別人家裏鬧矛盾不值當。
崔小丙還沒答應，裏頭就衝出來一個穿桃紅色襖子的女人，長得跟米婆婆很像，就是臉盤子比她大了一圈，也不顯胖，中等身材，說話做事那叫一個利落，出來就啐那倚着門的胖姐兒：“大菊，你咋說話呢？不會說話就給我邊上待着去，咋的啦？我娘家侄子侄女來我家，還要你同意了？你二哥跟你娘都沒說什麼，怎麼就輪得到你一個做小姑子的說三道四了？”
叫大菊的胖姑娘被說得滿臉通紅，還沒回話呢，裏頭又跟出來一個頭髮花白的大娘，苦着一張臉，那腳一瘸一拐的，到了大菊邊上，抬手就往她手臂上擰了一把，擰完就扯住了她胳膊，接着就是沖崔小丙笑：“小乙跟小丙來看你姑啦，快進來快進來，你姑念叨你們一早上了……”
正客套，她邊上的大菊甩開了她的手，跺腳喊了一聲：“娘，你就會偏心二嫂……”
然後扭頭就往裏頭去了，留下她老娘在門口，窘迫極了，那臉看着更喪了，還得不住地跟崔姑姑賠不是：“麗娘，大菊她年紀還小，你別往心裏頭去，她就是這些日子心裏不舒坦……”
崔姑姑安撫她：“娘，我沒生氣，你快進去吧。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全，別出來瞎跑。”
把大娘哄進了裏頭，崔姑姑才轉過身來招呼她們。
荷珍和桃珍對視一眼，兩人是滿臉的古怪。
這是頭一回見到嫂子在大門口就能跟小姑子懟起來的，這還不算，後頭出來的那是婆婆吧，婆婆不幫着自己女兒，還一臉討好地跟兒媳婦道歉……
搞笑呢吧？
推來的板車被靠着牆根放了，車上的籠屜、柴禾什麼的，幾個人七手八腳抱了進去。
荷珍摟着一懷柴禾跟着崔小丙剛踏進崔姑姑家院子，裏頭蹦出來一個腦袋上扎兩個小辮兒的小姑娘，跟梨珍差不多大小，見到崔小丙，咯咯咯笑着就沖她撲了過去，把崔小丙手裏的籠屜差點撞翻了。
崔姑姑從廚房裏頭探出半個身子，罵她：“阿霞，沒見着你表姐手上抱着東西呢，不準招惹她，去，跟你大姐玩去。”
叫阿霞的小丫頭嘟着嘴巴道：“大姐不跟我玩，大姐被大伯娘叫去繡花兒了。”
崔姑姑幫着崔小乙放那些籠屜，哪裏有功夫應付小孩子，就敷衍道：“那你去看你大姐繡花去，別到處跑，一會兒就要吃飯了。等你小丙表姐忙完了，吃過飯我叫她陪你玩。”
阿霞應該是很喜歡崔小丙，聽說崔小丙要陪她玩，樂得不行，脆生生應了聲，屁顛屁顛跑開了西側一間屋子的門，走了進去。
崔姑姑家住的這個院子格局有點像老北京的那種四合院，一個院子四面都建了房屋，庭院被四面圍在了中間，比之真正的四合院卻顯得很逼仄，庭心小的可憐，幾乎是幾步就走能到底。靠門右手邊的地方還缺了半間房，靠着牆種了一棵柿子樹，樹很高，夏天的時候，估計光是樹葉子，就能遮住大半的太陽。
剩下那半間房是這家的柴房，荷珍進去卸了柴禾，幹完了活，再出來時，崔小丙招呼她到廚房邊的牆角曬太陽。
剛坐下，崔姑姑遞過來一碗熱水，還往裏頭撒了一把糖，道：“是陳秀才家的二閨女吧？你還記得我不？上回見你還是好幾年前了。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聽小丙說你們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了，難為你們了，小小年紀的，干這個怪辛苦的……”
崔姑姑長得像她娘米婆婆，脾氣卻跟米婆婆完全不一樣，米婆婆一慣很溫和，年紀大了，話卻不太多，這個崔姑姑跟她完全調了個個兒，說話語速極快，手腳還特麻利。
跟荷珍絮絮叨叨的功夫，她從水缸里撈了一條魚出來，魚鱗一刮，掏了內臟，沒幾下就把魚擇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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