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年，帝都的，那位姑娘”
那瘦猴姓楊名浩雲，與那矮胖子武雪健，絕對算得上知根知底了。原因無他，他們的祖上楊展與武大定，都曾在張獻忠敗退蜀地時，參與過對這‘大西皇帝’的追擊。後來清廷問鼎天下，他們這些當地的土著武裝，自然都遭到了清算。儘管官府追究的厲害，可依舊有不少漏網之魚，在蜀中各地潛伏了起來。
楊浩雲與武雪健自然是清楚‘大西皇帝寶藏’背後的意義的。他二人的先祖當年在錦江，與大西軍展開了激烈的戰鬥。令人意外的是，家族內並沒有傳出多少關於那一戰的內幕。
有些事，可以在有限範圍內傳播，若是天下皆知，一旦寶藏開啟，他們又如何拔得頭籌？
當錦江湖面上傳來有人打撈出些許前朝金銀幣時，楊浩雲馬不停蹄的遣人去找武雪健，名義上是討論一下所獲財物的分成。實際上他二人準備攤牌了。楊展與武大定當年敢襲擊張獻忠，可不是什麼心血來潮。實在是因為，一旦成功，這其中獲利甚豐。張獻忠割據一方時，把搜刮的財寶曾置於二十四間大房子裏，還舉辦了‘斗寶大會’。作為一個沒有大後方的流寇，楊武二人太清楚這些農民軍喜歡隨軍攜帶財物了。
武雪健身材矮胖，臉上永遠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轉了轉手腕上的瑪瑙串，開口道：“楊兄，你我兄弟二人，何不泛舟遠行，這天氣，喝幾杯熱酒，吃些熟食，聊些體己話，豈不美哉？”
楊浩雲‘瘦猴’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猴精猴精的，是那些相熟的人對他的評價。
二人將吃喝的一應準備齊全，備好足夠的木炭，泛舟於錦江上。楊家作為附近流域最大的地頭蛇，自是早早地清了場的。一時間，廣闊的江面上，除了一葉扁舟再無他物。
划舟到風平浪靜處，楊浩雲走進船艙，拿起一杯熱酒就往肚裏灌，飲罷，斜眼望向那人稱‘笑面佛’的武雪健。於偏僻處，他二人沒有往日的爭鋒相對。“健哥兒，兩位先祖留下的那副藏寶圖，是不是到了該現世的時候了？”
武雪健聽了他的話，並沒有着急附和，給自己的發小夾了塊魚肉，“慢火熬出來的，配上我獨家研製的醬汁，鮮的很。”見楊浩雲絲毫不為所動，他把筷子輕輕地擺好，“咱們這些人魚肉些百姓還可以，真要豁出命時就另當別論了。咱們是匪啊，共富貴可以，共患難想不要想了。且不說那流出的消息真假，就算是真的咱們都不應該抱多麼大的希望。”
楊浩雲聽后沒有反駁，一個勁地不停地往嘴裏遞着花生米，咯嘣咯嘣的聲音響徹在艙內。“小富即安，按道理來講，咱們這些人確實沒多大追求了。就算獲得那潑天富貴又能如何？可終究是不甘心啊………..”
一聽不甘心三字，武雪健猛地掀起船艙內厚重的帘子，一股冷風直撲二人面前，只聽見他喝道，“若咱們二人老老實實的坐那社鼠，仰人鼻息，不用說子孫後代衣食不愁。倘若活膩歪了，真被豬油蒙了心，你想過後果么？兩位老祖給咱們留下的可不就是藏寶圖了，而是催命符了。錦江是什麼地理環境，你比我清楚的很，那幾位閑來無事的苦哈哈迫於生計，在江上撈魚，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真給他們發了筆小財。那又有什麼？除了證明，當年張獻忠確實在這裏沉過船，還有什麼？一旦咱們耐不住性子，大張旗鼓的封鎖江面，用不了多少時日，咱們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肉中刺。好弟弟，財從來沒有這樣發的？你附耳過來。”
武雪健與楊浩雲究竟談了什麼，沒人知道，‘楊家幫’的人只知道一向狠厲的老大，今年冬天竟破例叫那些漁民延長了捕魚期。
再說那孫宏相被胡三收拾的雖不重但也不算輕，經過那秘方調養，終於能像個正常人行走，不再一瘸一拐了。自打他叔叔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以後，他在家中愈發的小心謹慎起來，事事順着暮楚那個小浪蹄子，生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誰讓人家每日給自己抓藥呢？
今日孫宏相破天荒的打破了‘君子遠庖廚’的聖人訓誡，他假借自己大病初癒的由頭，出去買了些菜要犒勞自己的夫人。這一切可把暮楚搞的不知所措，一個失蹤的孫瑜已然讓她頭痛不已，現在這廝如此反常，他爺孫倆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抑制住自己心中的不解，暮楚不停的寬慰自己，“粘桿處，多少的兄弟聚集在這裏，不怕，不怕！”
孫宏相從行囊中取出幾兩碎銀，跟夫人說了聲，便出了門。暮楚眼瞅着‘獵物’就要脫離自己的視線，心裏實在煩躁的很，她若不是怕孫瑜殺個回馬槍，定尾隨這個男人。可以想到這周遭還有暗哨，她便放心了起來。甚至她有一種感覺，這二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暮楚不知為何竟有些歡呼雀躍了，作為一個諜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打進了孫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安全過。孫氏叔侄二人，若要聰明的話，該知道他們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敢留着自己這麼個定時炸彈，世上真的有這般蠢的人么？網隨時會破，魚可以活。
孫宏相離開自家買的小院子，腰板愈發的直了，他知道叔叔消失這段時間去了哪裏。普照寺離青城山實在近的很。先祖孫可望曾被張獻忠命令在青城山內開鑿巨石，究竟做了什麼，除了當年的一副七七八八的圖，再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有些事若真的留下了證據，可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他孫大家主今日可是要赴約去的，一位北京城的故人不知怎的找到了他。儘管他懷疑那人的動機，知道此事蹊蹺的很，可他還是決定冒險一次，不知為何想起那位姑娘他心口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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