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海

“爹！”江小漁猛的睜開眼睛，冷汗侵透全身，父親的樣子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以及無數海獸猙獰的撕咬。

聽到聲音的小漁娘端着臉盆跑進來，看見醒來的兒子，連忙的跑過去，放下手裏的臉盆，握住兒子的手，聲音顫抖的問：“你爹呢？”

眼睛漸漸有了焦距，江小漁轉頭看着自己的阿娘，還沒說話，就嗷嗷大哭起來。看見他這個樣子，原本還有一絲僥倖心理的小漁媽瞬間臉色蒼白，張張嘴，卻再也問不出來了。

聽到動靜的村民跑進來，一眼就看見抱頭痛哭的母子倆，站在門口，想說什麼，卻也只發出一聲聲的嘆息。

“娘，爹沒了，娘，是我害死的爹，娘。”江小漁拉着母親的手哭喊着。

“怎麼回事？”小漁媽生硬的問。

“是我，是我的錯......”江小漁斷斷續續的說著。

“啪！”江小漁捂着臉看着剛剛打他的娘，咬着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淚往外流。

小漁娘眼睛通紅，臉色蒼白，卻沒有流一滴淚，她咬着牙看着自己的兒子，她說:“既然你想出海，那人躺在隔壁，等他醒了，你就跟着去吧。”

說完，鬆開江小漁的手往外走。

“娘！”江小漁害怕了，娘不要他了，可喊破喉嚨，小漁娘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村子裏來了神仙的事情很快傳遍了，而且江家男人死了。小小的村子頓時喧鬧起來，有好奇想看神仙的，卻害怕只敢遠處張望，沒一個人走近。

是夜，海浪拍打，似乎有海獸在嘶吼，整個村子陷入一片黑暗，就像張二嬸家的那口大黑鍋扣下來一樣，看不見一星半點的光亮，連村子裏的狗吠聲都沒有。村口是一棵二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樹，遮天蔽日。江小漁抱着雙腿坐在樹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出奇，直直的盯着遠處平靜的海面。

“爹。”孩童稚嫩的聲音，夾雜着淡淡的哭聲傳來。

他伸手在懷中摸索，然後掏出一個瓷瓶出來，裏面是爹用命換的丹藥，早前她遞給娘，卻被狠狠的甩了出去。阿娘一天都沒有說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沒有出來。

江小漁後悔了，可沒人給他後悔的權利，整個大海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一般。他不知道應該恨誰，自己嗎？還是那個明明可以，卻不出手相救的神仙？可終究沒意義了，阿爹活不過來了，阿娘似乎也不原諒他。

海的那邊，到底是什麼？

江小漁這麼問自己，然後便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一位遲暮老人的嘆息，沒人看到，有星星點點的光，從他身後的那棵大樹身上灑落，包裹在樹下做着夢的孩子身上，直到一聲吼叫傳來，光芒消散，像沒有出現過一樣，江小漁睜開了眼睛。

整個村子的燈都亮了起來，狗吠聲一聲接着一聲，江小漁正想往回跑，便見一個身影落在他面前，是早上的那個人。

他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就看見他眉頭皺起，看着海上。

順着他的目光，江小漁抬頭望過去，平靜無波，什麼也沒發現，可再一想到剛剛的吼聲，正想問問怎麼回事，便聽見阿娘在叫他。

“這裏，娘。”江小漁仰頭喊道。

遠處村民舉着火把跑過來，江小漁這才在人群中看見焦急的阿娘，略微有些心酸，連忙跑過去，小漁娘在看見他之後，一把將他抱在懷裏，身子顫抖着，在看見那人，身體一僵，把他拉倒自己身後，拉着他後退。

一群人舉着火把，遠遠的看着站在海岸邊的人，不知道他在幹嗎，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大氣不敢出，生怕惹惱那人。

只見，原本平靜的海面開始沸騰起來，有吼聲不斷從海中傳出來，江小漁臉色蒼白，胳膊緊緊的抱着娘親的胳膊，哆哆嗦嗦的開始哭。小漁娘看著兒子，把她拉到懷裏，輕輕拍打她的背，可僵硬的手顯示出她的害怕。

“呵，膽小鬼。”站在一旁看見他這個樣子的宋小虎對此嗤之以鼻，可也緊咬着牙關，臉色同樣不好。腳步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江小漁沒有搭理他，他已經聽不到聲音了，眼前只有大片大片的紅，還有父親最後回頭對他的笑，爹說，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村子裏的人哪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雖說從老一輩開始，就一直有海獸的傳說，可誰也沒見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突然間，那些傳說就那樣眼睜睜的出現在面前，婦人孩童抱在一起哭，男人們緊握着拳頭，腰背挺得筆直，僵硬的生怕一口氣鬆了下去就暈倒了。

“閉嘴。”一聲輕喝傳來，像綳斷了最後一根弦，所有人直接跌坐在地，膽子小的直接嚇暈了過去。

男人回頭嗤笑一聲繼續望着海面，眉頭皺在一起，似乎有什麼想不明白，然後，便見原本漆黑的夜空上，一道道光束從天而降落入海上，沉入海底消失不見。男子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集體晉級！”男子震驚。

雖然海里不過一些一二級的玄獸，可如此大規模的集體晉級還是讓他震驚不已，為什麼？他托着下巴思考，然後直接伸手向著海面一指，一聲爆破響起，沒暈到的村民親眼看見，一頭巨大的魚類從海上飛了過來，落在岸上，拍了兩下尾巴，便不再動了。

男子走過去圍着它轉了一圈，還是想不明白，手一番，一個煉丹爐出現在他手中，寄出靈火，不一會，一滴血煉化出來，男子輕輕的嗅了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然後直接丟入口中，開始打坐。

村民們看着大氣不敢出，就那樣等着，直到天光有些微亮，男子終於睜開眼睛，騰飛而起，就看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大難不死，老夫定要你們血債血償。沒想到，老夫竟有如此奇遇。哈哈哈”

然後一揮衣袖，整個海邊炸裂開來。陽光下，竟也有些好看，可沒有一個人有欣賞的心思，那人轉過頭看向那棵矗立在岸邊的樹，直接伸手摺斷一根樹枝，卻瞬間消失不見了，不止他，就連村民們也感到不可思議，這棵不知多少年的樹，竟然如此神奇。可接下來發生的更加不可思議，原本遮天蔽日的大樹，在太陽升起的一剎那，漸漸變的透明，逐漸消失了。

“該死，難道我猜錯了？”男人不解，可沒人能回答他，看這些村民的樣子，估計什麼也不知道。想到這，他的眼睛又亮了，轉身盯着這些人，笑容越來越大，漸漸有些扭曲。

“我倒是忘了，還有你們呢。”男子說：“本尊天河，念你們心性淳樸，給你們一個修仙的機會，所有10歲以下的孩童願意和本尊走的，可以和我一起離開。”

初聽消息的村民們有些發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天河有些不耐煩說：“午時過後我便離開，願意的就過來。”說完便一臉高深莫測的離開。

議論聲響起，有的興奮，有的迷茫，有的卻害怕趕緊帶着孩子回家。江小漁抬頭看着自己的娘，張了張嘴，卻也什麼都沒說，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回了家。小漁娘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房間。而江小漁坐在院子裏，望着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小漁？發什麼呆呢？趕緊收拾東西啊，再晚就來不及了。”宋小虎跑過來盯着他直瞧，臉頰緋紅，眼睛瞪得大大的，背着一個大包裹站在門口。

“你，要去？”江小漁問。

“當然啊，那是神仙啊，那是神仙的世界啊，長生不老，御劍飛行，難道你不想去？少騙我，快點。”宋小虎越說越激動。

“可是......”正打算他想說點什麼，阿娘從房間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個包裹。然後頭也不回的又進了屋。

江小漁愣愣的看着，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就在宋小虎打算直接拉着他走的時候，江小漁跪了下去，面向娘親的房間，鄭重的磕了一個頭。然後抹着眼淚和宋小虎出了門，向海邊跑去。

午時，整個村子來的孩子不過就來了五六個，江小漁轉頭問：“虎子，你娘讓你去嗎？”

“不讓，我爹同意了，她暈了還沒醒過來，不過有我妹妹陪着，沒事，等我厲害了，我就回來把他們都接走，還有大家，當然，還有江姨。”

“少得意，我娘有我呢，用不着你。”江小漁不服氣的說。

“你少不知好歹。”宋小虎回道。

就在兩人繼續爭吵的時候，天河過來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幾個孩子，皺了皺眉，心裏想什麼沒人知道，幾個人大氣也不敢出，半晌，天河開口說：“走吧。”

然後，一艘碧綠色的船橫空出現在海面上，看着幾人驚訝的表情，天河顯然心情很好，說：“此乃天梭，上品靈器”

江小漁不懂什麼是上品靈器，只是他看着這美輪美奐的船，一看就不是凡品，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抬起頭，看着天河，問：“你有這等法寶，為何不救我爹？”

宋小虎被他的話嚇的直打哆嗦，連忙拉着江小漁叫他別說話了。天河看着眼前這小不點，眉頭皺起，不過一瞬又恢復原樣，他說：“螻蟻而已，小子，不用急，早晚有一天你會去陪你那爹的，別忘了，是你害了你爹。”說完，天河先一步上了船。

宋小虎連忙拉起江小漁往船上跑，生怕自己被落下。

“是我害了我爹。”江小漁喃喃自語，上了船便找了個角落蜷縮在一起，一幅生人勿進的樣子，宋小虎看了看他，想了想，在他身邊坐下，畢竟相比之下，天河那裏還是太過危險。其他幾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也走過去坐下。

天河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說話，不知從哪摸出幾塊透明的石頭，鑲在船艙里，便坐下開始打坐。

無風自動，船身開始移動，緩緩駛向大海深處。他們沒看到，就在他們走後不久，平靜的海面開始沸騰起來，而就在此時，原本那個參天大樹的地方，一道樹影漸漸清晰，隨後一道透明的屏障將整個村子籠罩起來，海水再次回歸平靜，樹影最後化作一個個光點，消散在空氣中，而那個小小的村子，在這茫茫大海上，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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