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親最愛的人，已經離她而去
顧媽媽最擔心的就是她唯一的牽絆唯伊了，她才剛剛成年，還沒有讀大學，她的人生還長遠。
“唯伊，我的唯伊，媽，我的唯伊該怎麼辦。”母女二人，早已經哭成淚人，已經八十多歲的外婆在年邁的時候還要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抱成一團，穿着病號服的顧媽媽消瘦的不像話，外婆的眼睛已經花白，看着捶着胸口哀痛欲絕的女兒。
整個早上，都是在悲痛中度過，小姨們還是拉着外婆出去，老人禁不得情緒激動。
“唯伊，我的乖孩子。”病房外，外婆抱緊唯伊，手中的手帕已經濕透，但淚水還是抑制不住決堤，唯伊抽吸着鼻子，心裏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一個人，在走廊里靜坐了一會兒，顧媽媽此時正看着窗外，消瘦的雙手疊放在被子上，一動不動。
外面，已經不下雪了，暖暖的陽光照着大地，透過窗子射到地面，耀眼得使人諾不開眼，顧媽媽伸出手，也無法觸摸到陽光，她覺得周圍有點冷，她平靜的眼中只有那一絲始終放不下的牽絆。
餘光感覺到有人進來了，顧媽媽掩下眼中的淚花，伸出手，對站在門口的唯伊伸出手，握着女兒細膩的手掌，顧媽媽對着唯伊撐出一個笑容，聲音還是帶着記憶中的舒緩“唯伊，陪媽媽出去走走好嗎？”
唯伊無聲點頭，在小姨的幫助下扶着媽媽坐上輪椅，給顧媽媽蓋上薄毯，小姨看着唯伊推着顧媽媽出去，沒有跟上去，眼中帶着水霧，伸手揉了揉。
其實，很久之前，顧媽媽就有跟她提起過，她生病了。
顧媽媽知道已經是無法挽回，她也不願意住在醫院裏每天接受成功幾率微弱的痛苦化療，她只想，在自己餘下的時間裏，好好陪着唯伊，僅此而已。
外面陽光正好，顧媽媽整個人被溫暖的光線包圍，黑色的頭髮少了很多，偶爾牽扯出的銀絲刺痛了唯伊的眼，幾天都沒有出來過，醫院的草坪邊，都是來來往往出來活動的人，顧媽媽難得有了笑容，但臉色依舊蒼白，唯伊推着媽媽，慢慢走着。
在一處大樹旁停下，顧媽媽纖細的手覆上唯伊的，把唯伊拉到跟前，唯伊蹲下來，理了理媽媽被風吹亂的頭髮，媽媽的笑顏平和，眼角的細紋明顯。
“唯伊，你看，今天的太陽多好，暖人。”
“嗯”唯伊輕輕應和着。
一朵玉蘭從枝根上掉落，唯伊拾起遞給媽媽。
潔白如玉，細弱如骨，那淡如清水的味道，四散肺腑。
顧媽媽執着花，目光向前眺望，聲音很輕“玉蘭的花期只有十天左右，就好比人生，如果沒有把握好，就再也錯過了，你懂嗎唯伊？”
唯伊鼻子泛酸，點點頭，她明白媽媽說的是什麼，媽媽在告訴她，好好把握即將到來的高考，要不然，錯過了，就是永遠錯過了。
可是……
看着強忍着淚水的女兒，顧媽媽擁住唯伊，像小時候一樣，手輕輕地在唯伊的背後拍着，這樣，誰也看不到誰的表情，擁抱着，玉蘭花掉到地面，它還是逃不過花期一過，就要枯萎泛黃的命運。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真正的能夠陪着誰一輩子，那些說出口的答應，都不過是在維護那顆心靈最深處的渴望，人生就是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往上峰上攀登，有的人始終會與你道別，走上自己的路，有的也始終會離開，永遠地離開……
唯伊小的時候，父親的無能，一蹶不振之下給這個家庭，每個心靈留下無可複製的創傷，唯伊極少感覺到來着父親的愛，可以說是基本沒有，但沒有父親，她還有媽媽，媽媽就像她的一切，她也是媽媽的一切，爸爸走了沒關係，但如果媽媽也走了，唯伊就只剩下一片茫然了。
漆黑的夜，就像是一條黑暗的路，看不到前方有什麼，也望不到盡頭，當心電圖回到地平線，當心臟再也不會跳動，當白色的床單覆蓋住熟悉的眉眼。
當前方的那一盞唯一照明燈失去了光亮，道路一片黑暗，唯伊的心，陷入永夜。
哭嗎？是的，周圍一片哭聲。承受不住的外婆再次暈倒，悲痛至極的氣氛，壓的使人喘不過氣來。
手忙腳亂扶起外婆，往外走去，唯伊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雕像般，她的靈魂不知道要隨着誰而去，又要飄向何方。
唯伊即使眼眶中蓄滿淚水，也死死咬着牙，她不要，在媽媽的面前哭出來。媽媽說過，往後的日子裏，要堅強……
當床單上再也沒有那個人影，沒有熟悉的溫度，唯伊的心空了一大片，只開着一盞微黃色的燈光，連她自己的輪廓都照不亮，但唯伊覺得這已經足夠，因為足夠她看清紙張上熟悉的自己，就夠了。
----唯伊，我的女兒
若是媽媽不在了，你要好好學會照顧自己，洗完頭髮記得吹乾，記得要吃肉，不要挑食，要學會自己做飯，往後的日子裏，媽媽都不能再陪着你度過，你最喜歡的吃的蜜汁雞，記得不要配可樂，要不然，你會吃不下米飯，不要在房裏開着小燈看書，這些都是你的壞習慣了，天氣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要以為自己騎自行車會出汗就選擇任性。
馬上就要高考的你，記得要好好複習，但不要熬夜，選一個你想要的學校，朝前出發，媽媽允許你短暫地難過，但不要耽誤了你自己，要知道，媽媽永遠在你身邊陪伴着你。
要記得，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唯一……
……
滿滿的兩大頁紙，都是媽媽清秀的自己，寫滿了對唯伊的不放心，還把一些做菜的方法都寫了出來，告訴唯伊放在了哪裏。
紙張上，輕微抖動的筆跡，在字面上清晰可見，有的地方還殘留着乾涸過的水跡，顧媽媽寫的時候，是懷揣着怎樣的心情，唯伊不用想也知道。
還有另一封信，囑咐唯伊交給小姨他們和外婆，來自她這個不孝的女兒留下的最後的話。
一個人的房間裏，唯伊早已淚水滿面，感覺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抽疼，昏暗的房間，壓抑感包圍着唯伊。
媽媽走了，唯伊清楚地認識到，她再也感受不到那溫暖的懷抱，來自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愛的人，也已經離她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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