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鐵齒銅牙林小郎
林軒幾人坐在最外的這一桌,所以基本上後面進來的書生才子們,都要從他們這一桌經過,好在他們誰也不認識,也不用打招呼什麼的。林軒就不用說了,宋捕快是個武夫,李雙是個賬房,雖然科舉出身,但跟這些人走的不是一個路子,而顧正雖然是個偽官二代,但骨子裏有着現代宅男的屬性,平常基本不出門,自然也認識不了幾個人。只是二小姐雖然沒人認識,但因為長得過於美麗,時不時就有人回頭看她,不過也沒人過來主動搭話。
所以林軒這一桌雖然人來人往的,倒是頗為安靜。
桌上早已備好了時令瓜果,幾人談談閑話吃吃東西,也不覺得無聊,只是到底跟這裏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院子裏的人逐漸坐滿,中間的主桌上卻是一個人都沒來,這也是正常,畢竟有身份的人都是壓軸出場。
林軒幾人又等了一會兒,就見到一撥人走了過來。
那撥人當先的是兩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一個穿着白衫,氣質儒雅隨和,一個穿着青衫,臉上冷冰冰的,看起來頗為死板,兩人身後跟着幾個中年人,再往後,卻是張寧五人,連楚繪也在其中,只是楚繪這時候不知道從那裏換了衣服,也是一身文士裝扮,臉上雖不施粉黛,但仍然美麗動人,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一雙嫵媚有神的桃花眼,讓人有些移不開目光,在裏面顯得很突兀。
不過估計她也常常這樣參加這種場合了,不然才女的名號怎麼來的?
這撥人一到,周圍就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張遠志幾人經過他們這一桌的時候,看了他們一眼,停了下來,朝前面的那個青衣老者道:“曾先生,學生就是與這撥人定下的比試。”
那曾先生停下腳步,朝他們這桌看了一眼,發現都是面生的,便說道:“雖然你們並不精通算學,但卻是我江寧府學的學生,可別在外人面前丟了臉。”這老者說話也是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
張遠志朝身後的那個矮丑少年看了一眼,拱手道:“自然不會。”
白衣老者也跟着停了下來,看了林軒他們一眼,臉上笑呵呵的,看起來倒很是慈祥。
江寧府學是官辦的學校,原本林軒作為童生,也是有機會去裏面進學的,後來因為各種原因,便沒去成。府學擁有着一個府里最好的教育水平,裏面的學生自然也就高人一等。
這次的詩會是江寧府學主辦,自然要派代表過來坐鎮,定個詩會基調並客串評比什麼的,這兩位老者估計就是府學的代表,也就是本次詩會的主要人物。
而張遠志五人能跟着兩人過來去坐主桌的原因也好猜,楚繪不必多說,才女的身份擺在那兒,又是知府的女兒。張寧、張遠志、李安三人本來就是府學裏的學生,張寧還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張遠志雖然讀書不行,但他爹是府里的二把手,因此他在學校里的地位也是不低,李安和那矮丑少年估計只是順帶的。
曾先生又說道:“那就快些,莫耽誤了待會的詩會。”
“是。”
張遠志低頭應了聲,走到林軒這一桌旁,先輕蔑的看了林軒一眼,才大聲朝周圍說道:“諸位,今日是高興的時候,本來不願在此刻耽誤各位的興緻,奈何那日一時情急之下,與人在此地立下賭約,如今便也不得不浪費些大家的時間了。”
周圍一片安靜,兩位老者都沒出聲,誰又能拒絕?
張遠志又道:“諸位也知我不喜與人起爭執……”
林軒聞聽此言,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笑聲在安靜的環境裏剛開始有些突兀,後來有人也跟着輕笑起來,想來覺得張遠志這句話搞笑的不在少數。
張遠志瞪了林軒一眼,有些憤怒,但好在是忍住了,又加大了聲音說道:“但這次卻事出有因,只因那天這幾人辱我江寧府學,稱我等學子為一丘之貉,只是一群無才無德之輩,因此便定在今日與這幾人一較長短,也讓大家做個見證。”
“誰人如此放肆?”
“我江寧府學也是他能隨口污衊的?”
“斷不能饒了這幾人。”
“張兄莫怕,我等給你助陣。”
“對,今日便讓這幾人見識見識我江寧府學的厲害。”
……
張遠志這麼一說,果然引起了眾怒,聲討之音四起。
在座的江寧府學的學子估計佔了得有半數,一時之間這半數人亂七八糟的你一言我一語,聲勢倒是頗為浩大。
張遠志見他說的話起了效果,輕蔑的看了林軒一眼,又說道:“謝過諸位好意,但一人做事一人擔,今日這比斗,便是我四人和這幾人定下的,也自然不能仗勢欺人,諸位放心,我等自然不會丟了江寧府學的顏面。”
“張兄好擔當!”
“張兄贏下這小小的比斗,還不是手到擒來?”
“張兄威武。”
……
一時之間,周圍傳來的都是讚揚之聲。
張遠志那裏得到過這種待遇?這些人雖然在面上對他好聲好氣,背地裏不知道怎麼說他。
張遠志此時只覺得志得意滿,隱晦的向一旁的張寧看了一眼,這主意哪兒是他能想到的?都是張寧的想法,連話都是事先給他想好的,為的就是這一刻。
張遠志指着林軒這一桌道:“與我四人比斗的,就是這桌人。”
詩會上諸人瞬間將目光全部移動到這一桌子上,目光洶洶。
楚繪也看向林軒幾人,心中嘆息一聲,當時張寧說出這主意的時候,她也是勸過的,但沒有用,如今就看這幾人如何應對了,但恐怕是無計可施,比試還沒開始,就先輸了一陣,後面的比試也就難了。
顧正和李雙此刻低着頭,宋捕快卻沒有,只是臉上通紅,也不知是不是憤怒,反而一直低着頭的顧嬰姿此刻側着頭有些擔心的看着林軒。林軒面色如常,向二小姐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擔心。
林軒正要說話,白衣老者這時候卻笑着開口道:“你們真說過這話?”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眾人本來氣勢洶洶的看着林軒這一桌,聞言又將目光向那白衣老者轉去。
林軒這一桌壓力驟減,顧正和李雙都悄悄的鬆了口氣。
林軒愣了愣,這老者此時能幫他一下是想不到的,雖然林軒自有應對之法,但白衣老者這一句話卻讓他的應對節省了很多步驟,當下就說道:“豬上樹了。”
白衣老者頗為配合,笑着問道:“豬怎會上樹?”
林軒眨了眨眼:“張遠志這話要是可信,豬自然也能上樹。”
周圍聽他說的有趣,傳來幾聲輕笑,原本的迫人氣勢弱了幾分。
張遠志怒聲道:“你……”
林軒怎會給他再開口的機會,站起身來,朗聲打斷道:“諸位,本來我以為,比試就是比試,扯些前事如何如何的,有意思嗎?無非是手底下見真章。可如今有人如婦人一般非要計較個前因後果,那我也只好跟各位說道說道。”
張遠志含怒出聲:“你說誰是婦人?”
林軒不理他,繼續說道:“那日我與這幾位友人在酒樓里吃酒,閑談了幾句,期間說到江寧府學,我就感慨了幾句進江寧府學如何之艱難,我旁邊這姓宋的友人也感慨不是才德俱佳之人不可進入,誰知雅間裏的這幾人就聽岔了,出來與我等起了口頭上的爭執。”
這話聽的周圍的江寧府學學子一陣舒坦,尤其是宋友人的一句感慨,不知不覺將他們說成了有才有德之人,強行提高了他們的逼格,對林軒這一桌的針對之意就消失了幾分。
張遠志大聲道:“你胡言亂語什麼?你何時說過什麼無才無德之人不可進入府學?我們又何時聽岔了?”
“哦?”林軒笑着反問:“那你方才說的這‘無才無德’四個字,又是從哪兒聽的?”
張遠志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要是說他沒聽過這四個字,那他先前說的也就站不住腳了。
林軒又朝周圍說道:“後來他們嘴上占不了便宜,這張遠志就要派人抓我等入大牢,試問我等犯了何罪,要抓我等入這大牢?沒別的辦法,只好跟他們立下這番比斗。”
這一番話又引起了在場不少人的共鳴,張遠志平日裏仗勢欺人的勾當乾的也不少了,大多數人都深受其害,此時不但對林軒幾人沒有了針對之意,反而起了同仇敵愾的感覺。
張遠志怒的臉通紅:“你放屁。”
林軒笑着回道:“你吃嗎?”
“噗嗤……”旁邊的顧嬰姿沒忍住,嬌笑出聲,又發覺所有人都盯過來,急忙紅着臉低下頭去。
在場的人都有些想笑,但忌憚張遠志的身份,便只好忍住。
張遠志眼中的火彷彿噴發出來:“你滿嘴的胡言亂語……”
林軒打斷道:“我只問你,你是否說過要拿我等入大牢?”
張遠志急聲道:“我只是……”
林軒又打斷道:“你只說是否說過?”
張遠志道:“我是說過,可是……”
林軒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笑着道:“那便可以了,如此,是非公道諸位心中自有定論。”他說著話,朝周圍拱了拱手。
眾人聽到張遠志承認,才知道了故事的‘原委’,對張遠志等人的眼光變的不善起來,仗勢欺人不說,還搬弄是非,這人真是壞到根子裏去了。
“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事兒。”
“一開始真是錯怪了這位郎君。”
“唉,給這位郎君陪個罪。”
“張遠志還是那副德行,一開始還以為這次轉好了。”
“狗改的了吃那啥嗎?”
“話說這姓宋的友人是哪位?待會可要結識一番。”
“這人定也是個才德俱佳之人,否則怎能看出我等本質?可引為知己。”
……
周圍傳來幾聲竊竊私語。
宋捕快聽到有人提他,本來就有些紅的黑臉,一時之間更紅了,這次卻是臊的。
論胡謅的本事,一個現代人還怕古代人?何況他們本來就沒錯。林軒笑了笑,開口道:“諸位也不必過多議論,林某還是那句話,讀書人的比試,手底下見真章,光明正大,何須事前耍些小人手段?”
“說得好。”
“林兄真有君子之風。”
“相比之下張遠志真是……差遠了。”
……
眾人雖然不敢大聲的對張遠志這幾人進行指責,但小聲的議論還是有的,一時間看向張遠志那邊的目光也變得頗為鄙夷。
還沒過一盞茶的功夫,讚揚和貶低就掉了個個兒,風向轉變的不可謂不快。
楚繪立在那裏,頭一次出現了在詩會上轉身走掉的心思,心中對林軒升起了幾分埋怨。
張遠志見這狀況,噎的說不出話來,心中的怒火彷彿要透胸而出。
一旁的張寧暗暗的嘆息一聲。
白衣老者深深的看了林軒一眼,感慨道:“果然是詠絮林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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