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英雄淚

沙雲豹終於喝醉了，所以，此時正有一種騷動的燥熱在他的體內四處亂撞。他跌跌撞撞地闖進屋內，似餓虎一般撲向水憐月，滾燙的嘴唇貼上了她的臉，突然間他的鼻子裏湧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嘴唇上更有一種黏滯的感覺。他的意識還沒有被酒精徹底麻醉，沙雲豹睜開迷離的醉眼看了看水憐月，剎那間，滿腔酒意都化作冷汗逸出體外。

那是一張他永遠也無法想像的臉，水憐月的絕世清麗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肌肉外翻，滿臉血污的面孔，她為了保住自己的貞節竟不惜毀了如花的美貌。

“怎麼樣？你對我還有興趣嗎？”水憐月微笑地看着他，眼眶裏卻有淚水滾滾湧出。

“你……你這個瘋女人，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沙雲豹厲聲大吼，原本如火的情慾瞬間冰封凍結。

“豹哥。”黑墨鏡站在門外，低聲道：“那個女的跳樓了，現在只剩下一口氣了，怎麼辦？”

“這點小事還來問我？拖出去扔了。”沙雲豹近乎於咆哮，他沒想到人界裏還有如此貞烈的女子。此番，他雖未能達成這極度齷齪的願望，但通天魔尊交付的任務總算完成了大半，曙光就在眼前，成功指日可待，他不禁有些懷念魔界，懷念宇文秋雪，更懷念與她的床笫之歡。

許清寒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正向自己凌空壓來，以至於對上課鈴響竟恍若不聞。

“許老師，上課了。”對面的女同事提醒道。

“啊！”許清寒猛然從愣愕中回過神來，“是！我知道了。”

“你怎麼了，好像有心事？”女同事關切地問。

“啊！沒什麼，謝謝！我得去上課了。”許清寒勉強笑着，出了辦公室，他的笑容立刻凝住了，臉上似是布了一層輕霜。

“同學們，今天我們來學習一下美聲唱法的基本知識。”拿起粉筆，許清寒木然地對着黑板，腦海中渾然忘卻了剛剛說過的課題。正在恍惚間，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是水夫人的電話。許清寒向學生們道了聲抱歉，按下了接聽鍵。

“清寒嗎？”

“是我，水伯母，您有什麼事嗎？”

電話中，水夫人十分焦急：“憐月有沒有找過你？”許清寒一怔，“沒有啊！她不是出去追雅若了嗎？會不會在她那裏？”水夫人道：“我也不清楚，不過雅若的電話沒人接，已經兩天了，她們毫無音迅，沙雲豹正逼着我們交人呢！唉！你說這可怎麼辦？”

許清寒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伯母，您別著急，憐月和雅若一定不會出事的。”水夫人的語聲忽然提高：“清寒，你快給楚殘陽打電話，憐月不喜歡沙雲豹，說不定為了逃婚跑到他那裏去了，就算不在他那裏，楚殘陽是警察，讓他調動警力幫忙尋找也是好的。”許清寒應道：“好的，我這就打。”放下電話，他的手心裏已全是汗水，方雅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沙雲豹實是惹火燒身，黑道出身的沙二爺豈能善罷干休？他們之間的決裂究竟對自己是福是禍？許清寒在胸口處劃了個十字，心裏暗暗祈禱，但願她們真的在楚殘陽那裏。

手機的提示音是——對方已關機。

“該死！”許清寒氣極敗壞地罵道。正在躊躇不決的時候，剛才的女同事快步奔了過來，道：“許老師，有一個找你的電話，好像是警局……”許清寒不待她說完，一個健步沖向了辦公室。

“喂，雅若，是你嗎？”

電話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我是警局督察楊華雄。”許清寒聽罷不禁暗暗自嘲，“我真是異想天開，雅若明明已經和我分手了，又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呢？”

驀地，他想起了對方的自我介紹，心跳遽然加快，“你……你是楊督察？”

“不錯，我就是，方雅若出事了，你是她以前的男朋友，我們想從你身上了解一些內部情況，請你馬上到警局來。

許清寒腦海中一陣迷茫幾欲昏厥，遲疑了半分鐘，忽然間像瘋了一般拔步狂奔。衝出教學樓，他驚異地發現，楊華雄帶着下屬正一臉肅然地等着他。許清寒是個聰明人，一看便知對方的來意，“你們懷疑我？”楊華雄洞察秋毫的目光凜如刀鋒，隨之便緩和下來，“我沒有不懷疑你的理由，方雅若和你分手了，所以你很有可能因情報復，但今番看來你沒有絲毫逃遁的跡象，反而對她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所以你不是兇手。重要的是，我相信殘陽，他不會和一個心狠手辣的極端之徒做朋友。”

“謝謝你。”許清寒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警車沿着公路疾速行進，許清寒猛然回過頭，“楊督察，我可不可以先不去警局？”楊華雄點點頭，沉聲道：“帶他去南陽醫院吧！”

手術室的門上貼着兩個醒目的大字——肅靜。

然而許清寒的心怎能肅靜？他的心彷彿在油鍋內被煎烤了千百個輪迴，他的身體彷彿在刀山上經歷了千百次沉淪。

那扇似乎被關閉了幾百年的手術室的大門終於開了，許清寒飛步衝上去，緊緊地抓住醫生的衣襟，急道：“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看着這個滿眼血絲的年輕人嚇了一跳，“我們正在全力搶救她，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不過她的骨盆損傷的太嚴重，即便醒過來也不會再站起來了。”

“醫生！”許清寒顫聲道：“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她。”

“好吧！但你千萬不能打擾她。”

許清寒望着方雅若憔悴的臉流下了淚，流下了他從不輕易落下的男兒淚。曾經的愛人觸手可及，但這不過咫尺的距離卻彷彿將他們的心隔的好遠好遠。許清寒，如果你能聽到方雅若墜樓前的那一句遲來的歉意，你還會輕泣無聲嗎？

門外的楊華雄眼眶濕潤了，自己從警半生從未體會過愛情，但現在他的心竟也被感染了，原來愛情竟是如此刻骨銘心的事物。

醫生向他點了點頭，示意時間到了，楊華雄走進病房，輕聲道：“讓她好好休息吧！”許清寒輕輕掩上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不起，楊督察，我失態了。”

楊華雄微笑道：“沒關係，你是個性情中人，況且這也是人之常情，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儘力回答。”

許清寒點了點頭。

楊華雄道：“方小姐是五個小時前被人發現的，當時她赤裸着身體，但據法醫鑒定，她傷前並未受人強暴過。所以警方懷疑，方小姐極有可能是為了抵抗強暴才從樓上跳下來的。請你回憶一下，究竟什麼人最有可能對她不利？”一句話頓時讓許清寒幡然醒悟，他沉浸於悲痛之中，竟忘了那個十惡不赦的罪魁禍首。當下激動地道：“楊督察，我知道了，是沙雲豹。”

楊華雄雙眼一亮，“你是說白鯊幫的二幫主？”

“對，就是他。”許清寒詳細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楊華雄陷入了沉思中。

“楊督察，你快派人去抓他啊！”許清寒緊緊地拉着楊華雄的胳膊，聲音中帶着強自抑制的憤恨。

“不行！”楊華雄搖頭道：“抓人斷案最要重證據實，我們也只是懷疑並沒有拿到證據，在抓捕令未下達之前，沙雲豹還是受法律保護的。”

“保護什麼？”許清寒提高聲音喝道：“法律只會保護那些惡人，它保護雅若了嗎？她那麼無辜，誰來為她說句公道話？”

楊華雄忙道：“這是兩回事，你不要拒諫飾非，請你冷靜一下。”

許清寒咆哮道：“我怎麼冷靜？抓人要重證據實？難道說一輩子拿不到證據就得讓雅若含冤受屈一輩子嗎？難道就得任由沙雲豹怙惡不悛，為非作歹嗎？”

楊華雄沉聲道：“事情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壞，只要等到受害人蘇醒過來，一切自會有公斷。”許清寒怒目圓睜，“雅若生死未卜，朝不保夕，能不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陽還不一定，你卻要等她親口吐出真相，為什麼非要等到塵埃落定之後才有解決事情的辦法？如果是這樣，要你們這些警察又有何用？”

楊華雄頓時語塞。

許清寒頓了頓，道：“對不起，楊督察，我情緒失控，不該對你說這些，其實你是個剛正的執法者，一個好警察，殘陽的女朋友憐月可能也落到了沙雲豹的手裏，麻煩你找到殘陽，把她救出來。”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方雅若，凄然道：“雅若，也許我等不到你醒來了，原諒我。”

許清寒走了，只留下楊華雄一個人喟然長嘆：“是啊！我是個堂堂的執法者，可我是個好警察嗎？我應該如何去執法？”驀地，楊華雄忽然想起了許清寒的最後一句話，頓時汗如雨下，他急步奔出大門，放聲叫道：“許清寒，你回來！”

茫茫人海，許清寒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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