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故事(二)
司拓木默默地坐在一行人之間。
七個人的話都不多。飛船很大,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李清輝在餐廳里看書,艾薩克到推進機艙里檢查設備,彼得在健身房裏健身,源明月跟唐小元在一塊看老式屏幕電影,她們兩個之前就認識,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米高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希爾則在廚房做飯。
飛船上有自動烹飪設備,她只是當做興趣愛好而已。
飛船里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氛圍,大概是都對未知的未來感到恐懼。實際上蟲族幾乎不可阻擋的攻勢讓每一個人都神經緊張。這些年輕人的反應已經可以稱得上是臨危不亂,足以表現他們的優秀。
司拓木看過星圖,地球的位置很偏。這時的躍遷技術還沒有廣泛應用,只靠曲率引擎大概要走10年,船內的感受時間大概要一個月。超光速飛行也會產生時間債,超光速的飛船會形成空間泡,飛船會帶着周圍的空間一同移動。但也帶來一個問題,由於超光速,探測系統無法工作,在行進的的過程中也無法通信,航程幾乎全部依靠星圖來指引。這就是為什麼此次航行如此危險的原因之一,沒有可靠的星圖。
但他們沒有選擇,為了人類他們只能冒險,無論他們是否願意。
除了艾薩克,這幾個年輕人里沒有自願上船的。他們只是自願擔起了這份責任。
......
晚飯後,幾個年輕人坐在一起聊起了計劃。
源明月:“我們要做的是找到地球人類,看看他們有沒有受到蟲群攻擊,或者有躲避或戰勝蟲群的方法。抑或已經在蟲潮中滅亡。”
眾人點頭同意。
希爾:“我所擔心的是地球人類是否會接納我們,畢竟按照靜海協議,我們的行為算是侵略。”
“不過是連搖籃都不願走出的蠢材,說不定早就滅亡了。”彼得說道。他對這次任務有些抗拒,他相信的是大艦巨炮帶來的實打實的可能,而不是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
“無論他們是否已經滅亡,但只要有一絲可能,我們都義不容辭。”李雲輝說道,他很冷靜。
唐小元吃着零食:“我們來打個賭吧,來對地球人類的情況做一個預測。看誰的預測最准,就賭一塊錢。我先說。我估計他們應該和我們情況差不多,或者是處於大資本財團的統治之下,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陷入停滯。”
“這很有意思。”李雲輝摸着下巴,想了想:“但資本的統治無法長久,因為貨幣本質上是一種信用媒介。財閥統治一旦形成,信用體系就會崩潰。我認為地球應該處於一種類王朝政治,在一種封建社會的制度下不斷改朝換代。當然民主思想可能依然存在,但已經沒有實現的條件。”
唐小元聳了聳肩:“為什麼民主思想沒有實現的條件?”
李雲輝微笑:“因為民主在本質上是一種利益平衡,類似於旋轉的陀螺。但時間一長必然會出現不平衡,而這時人們會有兩種解決方案,一種是造一個新的陀螺,一種是乾脆不用這種陀螺。但民主的成本會隨着時間增加,終有一天,人們會認識到實現民主的成本已經高於封建統治的成本。更何況,地球是一個封閉體系,這種情況下封建體系的形成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唐小元不置可否:“還有誰想說一說嗎?”
彼得開口:“我認為他們是在奴隸社會。”
眾人一愣,彼得竟然這麼悲觀。其他人還以為彼得之前只是說的氣話。
“我不是無的放矢”彼得說:“第一,當年的人類社會已經掌握了核武器,在一個封閉體系裏幾乎可以等同於零和博弈。戰爭不可避免,但歷史一次又一次證明人是不理性的。這就像一盤象棋,只有棋子變少的可能。第二,已經進入工業社會的人類所消耗的資源遠大於自然所能恢復,他們早晚會因為資源問題而爭鬥,而爭鬥又導致更大的資源消耗。第三,文明等級實際上是能量的運用等級,原始社會是採集社會,收入等於消耗。奴隸社會和農畜社會是種植社會,運用的能量大概等於自然的生物產出,工業社會是消耗社會,運用的能量來自於之前的自然積累。這意味着只要他們不走出地球,資源消耗完必然退回到農業社會甚至奴隸社會原始社會。只有星際文明才有發展的可能。”
眾人沉默,因為發現這很有道理,有理有據。
下一個發言的是米高,這是個有點神秘的男子:“我反對這種悲觀,人是有智慧。雖然在大多數時候人與動物沒有什麼區別,但終究是有一種叫做文明的東西存在的。當資源不足人們就會循環利用資源,當戰爭可怕人們就會儘力避免戰爭。我認為他們應該在一種城邦制的民主社會之下。”
彼得:“願聞其詳。”
米高:“我是聯盟人,我認為智能政治是大勢所趨。由於智能社會的發展,人們會發現人工智能是比人腦更優的政治載體。同時,智能社會會讓資源的消耗減少。人類會選擇一種純粹的循環生產社會,整個社會就像是一個生命。更或者,地球人類已經放棄了肉體,選擇了與智能社會共生,追求精神上的永恆與文明的本質。”
“但這是不長久的,熱力學第二定律會讓這一切成為泡影。”艾薩克忽然插話,把旁邊的源明月嚇了一跳。
米高沉思了一會兒:“你說的對。我認為沒有什麼是永恆的,與其追求長久,不如像煙花一般璀璨一時。文明可以被認為是一種生命,也必然有衰老與死亡,抑或傳承與新生。”
艾薩克點頭。
唐小元打趣道:“想不到你是個哲學家”然後捅了捅源明月。
源明月還在沉思之中,被一捅有些發矇:“啊?到我了。”司拓木覺得源明月有些單純的過分。
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地球人類的運氣應該不會那麼差。讓我猜的話,我跟米高的想法接近。文明的意義就是讓每個人得到幸福,一種純粹追求幸福的社會是可能的,我願意相信他的存在。”
唐小元看向希爾:“到你了。”
希爾:“在公制領中有這麼一個星球,在當年取得了獨立地位后選擇了關閉太空港,斷絕與外界的一切交流。就這樣過了大概300年,你們猜怎麼著。”
李雲輝笑了,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只有艾薩克問道:“怎麼了?我不知道。”
希爾看了他一眼:“一個瘋子黑進了中央神經核,在兩百年間殺死了所有男人,並霸佔了所有女人,另外說一句,這個瘋子是個女的。”
米高:“你想說明什麼?這是偶發事件,概率可以小到忽略不計。”
希爾說:“我只是想提醒你們,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預料。我可以賭你們說的都不對。”
唐小元不滿:“你這是耍賴。”
希爾:“你說耍賴也好,我從不做自大的預測,我只相信有依據的判斷。”
艾薩克開口:“我的答案也是這個。科學上對待一件未知的事情最好的態度就是不知道。與其讓所謂理想與信念干擾,不如懷着未知的好奇。這一塊錢我不要了。”
唐小元:“有沒有人說你很無趣?”
艾薩克開口笑道:“自己覺得有趣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