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Chapter 72 南風不知意
吳茗住院,徐湛倒是比明子西來的很勤。她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徐湛,但對於現在的吳茗來說,這並不是個好兆頭。
徐湛總是喜歡問她一些不知其所以的問題,看似無意,卻包含了太多吳茗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似乎想要證明些什麼。
就比如現在。
“你,還喜歡聽我的歌嗎?”徐湛問。
“當然啊,你唱歌一直很好聽。”
“那你還喜歡聽我唱歌嗎?”
吳茗頓了頓,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立馬又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不喜歡啊。”
沒有人說假話,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終歸有什麼已經變了。
吳茗出院的前一天,徐湛來看她。
他把頭髮染成了栗色,相比六七年一直都是黑髮,栗色更能讓人覺得煥然一新,也襯他膚色,暖色調的發色給他添了幾分暖意,看上去不再像從前那樣冷冰冰。
其實徐湛怎樣都很好,只是吳茗私心更喜歡以前黑髮的徐湛。
更喜歡,以前的徐湛。
徐湛改變的越多,她就越不安。因為她很清楚,他的改變並不是因為她。有很多次她都想告訴徐湛,想讓他不要在對她這樣笑了,很刺眼。但她說不出口,因為,她也想要徐湛給的溫暖。
她是如此,軟弱而又卑鄙的,渴求着呀。
所以當徐湛要走的時候,吳茗終是沒忍住叫住了他。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她的聲音很輕,也不敢看他,只低着頭。
半天沒等到對方的回應,吳茗覺得內心受到巨大的屈辱。一如當年離開時,她捧着手機,就差跪在地上求他叫自己留下。可他什麼都沒說,還叫自己保重,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任憑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也不吭一聲。
多麼殘忍。
她閉上眼睛,心裏死灰一片。
就在吳茗打算開口送他離開時,她感受到一陣涼意,輕柔且堅定的包裹住了自己。一瞬間,熟悉的薄荷味充斥鼻腔。
心頭熄滅的火又燃了起來,“死灰復燃”——這是吳茗頭一次真正感受到這個成語的意境。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委屈?”她聽見徐湛這麼問。
她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更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覺得他說話的聲音好溫柔,好好聽。不是冬天的風,夏天的雷,而是春天的雨,秋天的月。
吳茗是很少哭的,因為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忘了從哪看到的——眼淚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所以她很少哭,但自她遇見徐湛以後,她就很喜歡哭,通常都是自己躲起來偷偷哭,但這一次,是她第一次當著徐湛的面哭。
不知道為什麼,當徐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掉,真的不值錢似的。
徐湛面色平靜,但吳茗還是感受到了他平靜無波的狀態下隱含的一絲溫柔。他遞給她紙巾,然後像個大人一樣,摸着她的頭,很輕的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說自己做的好不好,但這一刻,徐湛的手放在她的頭頂,一下一下的順着她,很輕很溫柔,吳茗幸福的差點窒息。
她甚至想,就算溺死在他的溫柔鄉里也不是不可以。
後來吳茗回想起曾經發生的這些事情,比懷念更多的,是無止境的意難平。
當初的她還是太年輕。
是嚴言來接吳茗出院的。
嚴言出差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開車殺到醫院,在看見吳茗穿着偏大一碼的病號服,小小一個人躺在床上喝着白粥,毫無血色的臉還對他揚起笑容的那一刻,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頭一次在吳茗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紅了眼眶。
吳茗被怔住了,反應過來后覺得好笑,又有點心酸。
她被嚴言接回去調養了幾天。周末的時候,嚴言不用上班,就帶着她去了子時廟。
吳茗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嚴言說什麼也要帶着她走一趟,說什麼祈福一下保平安健康,看來吳茗住院這件事給他打擊不小。見他執意如此,吳茗也不好再推遲。
只是造化弄人,吳茗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就有了結局。
子時廟是江南有名的祈福寺廟,香火鼎盛,歷史悠久,自古以來以求姻緣和平安為主,過去也有人求過功名,但都不如姻緣和長壽來得靈驗。
嚴言帶她來廟裏,拉着她在主堂拜了又拜。吳茗也是心誠的,見嚴言難得正經嚴肅的樣子,她也為家人求了個平安康健,長命百歲。她沒有為自己求姻緣,她心裏有徐湛,但也明白她和徐湛的差距,這樣的差距,不是求了福,許了願就能成的。
出去的時候,旁邊的攤鋪有賣符包,符包帶着淡淡的檀香,上面的圖案雖然簡單,但都是用金色的絲線勾勒的,穗子是古咖色,別有一種古代的典雅。
吳茗買了幾個明黃色的符包,據說是保平安的。攤鋪的老闆以為她和嚴言是情侶,就推薦她買一個粉色的姻緣符包。
吳茗覺得難堪,雖然和老闆解釋了,但對方依舊是極力推薦,尷尬的氣息一直包圍着她和嚴言,沒辦法她只好買了一個作數。
吳茗看着手裏的符包,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徐湛的臉,從上走到下,一共81節台階,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這段時間徐湛的笑,徐湛同她說過的話,徐湛那天給她的擁抱和安慰,徐湛清冽但又帶着暖意的眼。
她吳茗有些發笑,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符包魔怔了。
但是,這證明心裏還是隱隱的有着几絲期待,不是嗎?
她想,要是徐湛永遠都這樣就好了,像以前那樣也沒關係,只要他身邊有她。她,徐湛,明子西,三個人像從前那樣在咖啡店裏幫工,一起採購,一起做飯,一起看雪。沒有別人,只有他們三個,該多好。
哪怕徐湛一輩子都只是把她當做朋友,哪怕徐湛一輩子也不會喜歡她,只要他身邊有她,只要他願意她待在他身邊,那該多好。
要是這個夢,能一直做下去該多好。
別那麼快醒來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