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日痴兒，明日上將

魏無忌與吳蠡緩緩退回到茅草屋邊，這會吳塤又已經換了個痛哭方式，他趴在他那廂雕刻極度精美的鑲金漆紋‘夏縵’（馬車名）上綴綴泣涕，整個嗓子都哭的低啞破音，只拉出一段長長的哀鳴：

“我的車啊~，我傾家蕩產買來的車啊~”

魏無忌剛蹲到他旁邊想撫慰一番，吳塤那張因為‘痛哭’而一直抽搐的老臉就忽然蠕動一下，乾癟扭曲的樹榦皮竟直接重組歸位，吳塤神秘兮兮的朝他擠眼睛，低聲道：

“老夫方才已悄悄和那‘楚墨’首領達成共識，他們答應暫時合作，先把秦人趕走再分‘老楚王’，無忌公子，拖延的漂亮！”

“呃...”魏無忌愣了一下，旋即低聲咒罵道，

“老不死的守財奴，我說你怎麼傾家蕩產那麼多次還不死呢，原來還想賭票大的！‘老楚王’就一個人，難不成還能各撕一半分了不成？”

吳塤老頭顯然為了這場戲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嗓子都嘶啞了，他低聲道：“哪裏管得了這麼多！扣押‘楚王’的是秦人，‘楚墨’恨的也是秦人，既然吾等此刻有共同的敵人‘秦人’，不如先合力將其趕走，之後的事情，或可趁其混戰之時巧巧將老楚王轉移，或可許以其高官厚祿、美女金銀！一言蔽之，‘老楚王’在我們手裏，才是最要緊的！”

吳塤是服侍了魏襄王二十多年的老人了，對於權謀手段自是已經相當嫻熟，可他的局限性也在於能洞察大局而忽略小的細節，雖說後世評價諸葛亮時會盛讚‘宿才務其精純而天才觀其大略’，可有些事情往往還是‘細節決定成敗’。

吳塤作為一個久在王廷中心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自然不能很直觀的了解到何為戰力的差距，在他看來，烏壓壓一片的數千‘墨者’在人數上就已經遠遠超過了‘秦銳士’，那麼戰力自然也就遠遠超過了‘秦銳士’。

可魏無忌卻清晰的認識到，這根本不是人數不人數的問題，如果現在真的和‘楚墨’合作和白起打起來，自己這些人可能就會栽在這裏。

魏無忌緩緩將吳塤扶起來，裝模作樣的噓寒問暖，冷不丁聲音陰寒至極的道：“吳大家不要想多了，這些‘墨者’加上我們，可能都不夠那秦軍塞‘牙縫’，若是現在強行打起來，最後的結果只有一敗塗地！”

吳塤一副被震驚到的神色，他看了眼身後‘感覺自己做錯了事，正躲在角落裏委屈’的吳磊，本來哭盡的淚水竟又湧出了些許，他陰狠狠的道：

“那就趁‘楚墨’和秦人打起來，讓我那痴兒和魏卒斷後!我們從後面撤走！”

“爹，你不傾家蕩產啦？爹！”

吳磊敏銳的捕捉到他老爹看過來的眼神，立刻又傻愣愣的高興起來，朝着吳塤喊上幾句，吳塤氣極，回頭罵了一句‘逆子’，再回首時整個蒼老的面龐已經扭曲到顫抖，他乾癟的上唇緊緊咬住下唇，似乎拚命的想遏制住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湧，卻架不住決堤的濁眼已是老淚縱橫，吳塤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終於勉強笑出來，他對魏無忌嘆說：

“公子無需為我吳家可惜，我吳塤一家之榮華富貴皆是先王所予！本就該對大魏生死相隨！至於我那痴兒...若是將來公子真能得勢，還望不要忘了他今日所做的一切。”

這算是要犧牲自己的傻兒子也要把‘楚王’給搶走了？魏無忌頓時感到全身煩躁，立馬就氣不打一處來，鬆開扶着吳塤的手，指着老頭的鼻子破口大罵直接翻臉：

“老不死的守財奴！你是不是覺得舍了自己兒子去救‘楚王’還挺‘高尚’的？你腦袋被門擠了吧？知不知道你那傻兒子是個什麼級別的存在？那可是‘項羽’的前輩啊！”

至於那‘老楚王’，此刻在魏無忌的想法里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先不說救他自己被折騰成什麼樣吧，一路上車就沒少暈過，飯就沒少吐過。好不容易現在趕到這裏，還計劃趕不上變化的碰上了未知變數‘戰神白起’，再加上那群‘楚墨’的烏合之眾也是心思各異，如今還想救下他根本就是虎口奪食、狼穴爭子，若是再把將來的一代猛將‘吳磊’給砸進去，那不等於扔了西瓜撿芝麻？

再來分析分析‘老楚王’這塊芝麻的作用吧，截回去，暫時屁用沒有，麻煩倒不少。首先得給他做心理輔導（歷史上楚懷王就是抑鬱成疾而死），好吃好喝的供着。另外自己還可能面臨著魏廷和秦廷同時施加的壓力，一個處理不當被發現了，他老爹說不定直接就把他給扔出去當替罪羊。就算他老爹堅挺吧，秦魏開戰，以目前的國力和軍力來說，魏國那不等於自找死路？

救下‘老楚王’雖然從長遠來講有巨大的回扣效益，但短時間內絕對可以說是個馬蜂窩，就連魏、趙朝廷都不想沾手的巨大馬蜂窩！

這樣兩相比較下來絕對是將來可以獨領一軍的‘吳磊’具有更大的價值，魏無忌直接在吳塤訝異的目光下走到那個‘吃鱉’老頭面前，非常淡然的對他說：

“老楚王熊槐是吧？”

那老頭白眉一豎，頗為傲氣的道：“魏國公子？”他攏了攏自己的左衽和右衽，翻了一個白眼，陰聲陰氣地道，“為何還不趕緊護送寡人回楚國？把寡人晾在這荒郊野外數日，反倒讓那秦軍給找上門來，汝等魏人，當真愚蠢！”

魏無忌‘呵呵’一聲，徑直拎着他的夾衣后領子往地上一拖，說道：

“‘老楚王’！雖然你已經夠可憐了，但本公子不能因為你可憐就大發善心，想要你的人太多了，我們魏人保不住你，你還是和秦人回去吧！”

那老頭被摔倒在地上，驚叫道：“吾乃楚王！爾敢！”

“你看我敢不敢！來人，把他綁起來，塞住嘴用麻袋套頭，來幾個人隨我把他搬出去交給秦人，這買賣本公子不做了！”

左右魏卒見狀都有些錯愕，轉頭看了看吳蠡，吳蠡則轉頭看了看吳塤，魏無忌回頭，非常自然地朝吳塤笑了笑，道：

“吳大家，你放心，今日之事後，我魏無忌算是徹底與你們吳家綁在一起了，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你那痴兒吳磊，必是魏國大將！”

吳塤這會已經冷靜下來，他看着魏無忌自信的眼神，旋即緩緩瞥了眼坐在地上叫囂的‘老楚王’，突然緩緩地道：

“都愣着做什麼！今後無忌公子的話，比老夫的話還要尊貴！”

“唯！”

隨着一聲短促而急切的應答，屋內的魏卒立刻將那老者五花大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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