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西湖

05西湖

秋雨連綿不斷，它像是發亮的塵埃一般，從空中飄飄揚揚的落下，將整個天空披上了一層層薄紗。

辰時，杭州知府衙門後院內，王妍語看着漫天烏雲，臉色更顯得焦急，心中忍不住嘆道：“這場雨也不知何時能停。”

今天是鄉試最後一日，她清晨就讓蝶兒去貢院外守着，希望蝶兒能遇到承斗，將自己寫好的書信交給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何時窗外的細雨已歇了，而王妍語也等到了她期盼已久的回信。

王妍語透過窗戶看到蝶兒進了后宅，就急忙迎了上去，馬上詢問道：“蝶兒，可曾見到承鬥了？”

蝶兒一臉壞笑道：“幸不辱命！”

王妍語大喜，竟樂得顧不上失去了往日尊儀，大聲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蝶兒，我們趕緊去準備，趁父親今日不在府中，我們溜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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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試過後，歷經三年壓抑的秀才們，不免縱情放縱一日。他們中有喜、有怒、有哀、有樂，只是人群中卻有一個人，他的心中卻異常平靜，即便用無喜、無怒、無哀、無樂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當然就是毛承鬥了，他之所以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情感，倒不是因為他沾了仙氣沒了喜怒哀樂，而是因為他的目標直指殿試，至於這回的鄉試僅僅只是他三年前的目標罷了。或許這就是目標不同，站的高度不同，才使得心境也有了極大差別。

午後，毛承斗同周鳳翔等人酒樓告別後，就領着章驫匆匆朝西湖去了。大明文人，多喜結成詩社。當時全國詩社三百餘，而西湖就有三十多家。

沒多久，西湖十景之一的雷峰塔就已進入眼帘。雷峰塔高大雄偉，遠遠望去它的外形是一座八面五層樓閣式塔，而且每層蓋銅瓦，轉角處設銅斗拱，飛檐翹角下掛銅風鈴，風姿優美，古色古韻。

八月本是遊玩旺季，再加上今年是三年一度的鄉試，所以來杭州西湖遊玩的人群就顯得格外多了。如今天空早已轉晴，多數閉門未出的人們也紛紛走出房舍，來到西湖十大景點駐足觀賞。

當毛承斗主僕二人來到雷峰塔的時候，雷峰塔幾乎人滿為患。在這種情況下，毛承斗想找到王妍語似乎也很極難。不過二人早已在信中約好在塔前相見，所以當毛承斗踏上階梯后沒尋多久，就看到了王妍語。此時她上穿白色花冠裙襖，大袖圓領，下配同色的百褶裙，立在雷峰塔前，竟像極了活生生的白娘子。

王妍語此時正四處張望，焦急等候着毛承斗，唯恐他有事耽擱而不能赴約。蝶兒也沒閑着，亮晶晶的漆黑大眼，正四下尋覓着那張俊俏的面孔，唯恐錯過了。

“小姐，你快看，承斗少爺來了。”蝶兒驚喜道。

王妍語心中一驚，急忙順着蝶兒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翩翩美少年朝自己走來。

蝶兒見小姐看呆了，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您不是朝思暮想承斗少爺嗎，那您怎麼還不快點過去啊！”

王妍語面色微紅，輕啐了一口道：“多嘴！”

蝶兒吐了吐粉嫩的舌頭，就拉着小姐快步的跑了過去。王妍語被蝶兒半拖半拽着，竟忍俊不禁道：“你這小妮子，我怎麼看你比我還心急呢？！”

蝶兒腳步一頓，小臉也很快臊的像猴屁股一樣。這時，毛承斗也已經來到二人身前，看着對面的王妍語，心中竟然有種莫名的欣喜和激動。

雙方微愣了片刻，隨後竟一同開口詢問道：“小姐（公子）近日可還安好？”

二人尷尬一笑，感到有點太巧合了。於是二人都想等對方先開口，可是二人似乎達成了默契一般，竟沒有人先打破僵局，然而就在這時，二人竟然再次異口同聲道：“多謝小姐（公子）關心。”

章驫此時看着二人的眼神明顯有些怪異，心中暗忖道：“難道我家公子和王小姐已經心意相通了？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心意相通呢？難道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麼？”

蝶兒也有些奇怪小姐和承斗少爺今天說話有點怪，可是她倒不會像章驫這般傻乎乎的做電燈泡。於是只見她朝着章驫連連使了幾個眼色，見對方竟然還在發愣，最後由不得她不上前拽着章驫那小子就往後閃了。她這般做法，顯然是為了給小姐和承斗公子二人創造更多的親近機會，當然了，這也是作為下人的基本常識。

待蝶兒和章驫退去后，二人顯然放開了很多。毛承斗為了打破這詭異的一幕，只好先詢問道：“研語，你怎麼會想着約我來這兒相見呢？”

王妍語抿嘴輕笑道：“還不是你曾經跟我講過的故事嘛，所以我想來看看鎮壓白蛇的雷峰塔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話說大明知府任期為三年，王妍語跟隨父親來到杭州赴任也沒多久，而且她平日裏難得出門，所以她從未來過西湖雷峰塔。不過自從她上回聽了毛承斗講述白蛇傳的故事後，從此就對雷峰塔產生了濃厚興趣。

其實白蛇傳的故事，在南宋的時候就有了。不過在明末才極為盛傳和流行，特別是在江浙一帶，更是改版成了各種戲劇和說書的段子。

這則民間故事，王妍語來到杭州后，自然也聽人說起過。不過故事聽起來雖然有些許感動，但是更覺得太假，有些神叨叨的，一點都不現實。可是，有一次她聽到毛承斗無意間哼着一首小曲，她就覺得很新奇也十分好聽，便追問毛承斗后才才知道那首小曲竟然講述的就是白蛇和許仙的愛情故事。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毛承斗就將前世記憶中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雖然毛承斗講故事並不在行，但是他完全照搬前世電視劇裏面的情節，想來是不會錯的。

果然，當王妍語聽過了新版的白蛇傳說后，當場就感動的熱淚盈眶，被故事中的一對相戀人妖生生打動。

其實毛承斗也沒想到王妍語反應如此強烈，最後他也不得不佩服當初設計這些情節的編劇和導演，怪不得前世那場電視劇能夠紅極一時，感動了幾代人。

此時，毛承斗看着眼前的雷峰塔，心中卻感觸良多。今生，前世，兩世為人的他如今還似夢似幻，不知不覺中他竟忍不住哼唱起了前世的那首歌。

王妍語看着毛承斗那淡淡憂傷的眼睛，心中竟也生出一縷異樣情懷，隨即跟着毛承斗一起輕唱起來……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

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

只為這一句，（啊）斷腸也無怨。

雨心碎，風流淚，夢纏綿，情悠遠。

西湖的水，我的淚，

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

（啊，啊，啊）……

千年等一回

兩人並肩而立，在這段悠揚凄慘的歌聲中，緩緩的邁進了塔身，竟像極了傳說中的白娘子和許仙二人。直到登上塔頂，歌聲才停，這時王妍語臉上，早已經掛上了兩道淺淺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