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出獄后李疏音找了一家小旅館放了行李，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找工作。

他一路悠然打量，外面的城市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七年前他走在路上四周是高樓林立，七年後依舊是高樓林立，唯一的不同的是七年後的大樓越來越新，越修越高。

而走在路上的人……也越來越渺小。

一路上看到了許多招聘廣告，洗碗工、收銀員、銷售經理、房產經紀人、會計顧問、門童、清潔工、網管……

洗碗工？包吃包住很適合他，可惜老闆見他的相貌就把他拒之門外了。

收銀員？需求身份證和押金，而且不包吃住，李疏音直接pass了。

正規公司入職大多需要背調，他過不了審核。

網管？包吃包住，兩班倒，倒是挺適合他的。

只是他的電腦知識並不太紮實，互聯網發展太快。

他入獄的時候正是互聯網急速飛躍的時期，他才出獄不太會用電子產品，更不會修理。

他向老闆表示自己願意學，老闆卻想找個有經驗的人為由委婉拒絕了他。

李疏音站在馬路邊，看着車水馬龍，人潮湧動。

嘲諷地勾了勾唇，他好像成了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

最終還是走進了一家娛樂會所。

終究還是只能靠臉吃飯。

因為是白天，娛樂會所內部並沒有開燈，整個大廳一片昏暗，甚至看不清腳下的路。

會所里瀰漫著一股酒精的氣味和濃重的檀香，令人噁心犯吐。

原來，出獄了，這些令人作嘔的氣息依舊是揮之不去。

網吧里的煙味，飯館裏的油煙味、以及這裏的酒味。

人生百味，各有各的苦。

李疏音忍受不了這裏的味道，轉身準備走，就被一個人叫住了：“來面試的嗎？這邊二樓。”

他看到一個人影，沒來得及細瞧，那人轉身就上了二樓。

他想，反正都來了，聽他說說也無妨，便跟在了那人身後。

樓道昏暗，腳下的路模糊不清，那人走在前頭友善的提醒：“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裏面有點兒黑，你多注意腳下，別踩滑了摔樓下。”

李疏音跟在他身後，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這裏的昏暗比起監獄算不上什麼。

他才出獄，還能適應這點兒黑暗。

二層大廳擠滿了卡座和凌亂的沙發，只留了一條狹窄的過道通往包廂。那人穿過狹窄的巷道擠了過去，一面扶住欄杆穩住身子，一面對樓下大吼：“花花！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掃了地，記得把沙發挪回去，你掃了就不管了，沙發就這麼擺路中央嗎！”

李疏音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就見樓下沙發上躺着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阿姨縮成一團，身材臃腫有些變形，聽到有人罵她也無所畏懼，懶懶地翻了個身破罐破摔地說：“我心情不好，搬不動，再說了不是還沒營業嘛！”

那人氣得牙痒痒，只好自己搬動沙發，李疏音想問着要不要去幫忙，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那人把一張張沙發挪回原位，見李疏音一直傻站着，指了指走廊盡頭道：“王經理在走廊盡頭的大包，我這還忙，你自己過去！”

等李疏音轉身，他又在身後小聲念叨：“不是個會來事兒的，搭把手幫個忙都不會。”

李疏音的腳步僵住，然而他什麼都沒說，去了包廂。

推開門，一陣涼風襲來，室內的冷空氣與外面的悶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冷風撲面而來，他打了個冷顫，胳膊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屋裏坐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穿着身酒紅色西裝，梳着大背頭，精神十足，可偏偏動作姿態又透着幾分散漫不羈。

那人躺在沙發上，長腿翹在茶几上，悠閑地晃着。

嘴裏又叼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不時地吞雲吐霧。

“來了，自己找地方坐……”王少君聽到聲音也沒抬頭，叼着煙招呼李疏音坐。

他手裏拿着一沓照片，看完一張搖搖頭畫上一個鮮紅的大叉把照片隨意扔在桌上。

越看越是不耐煩，叼着煙還含糊不清地念叨道:“什麼貨色都往這裏送，當我這裏是傷殘收容所嗎？這一個個的眼角都快開到褲衩了。”

李疏音掃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覺得照片里的人長得都還不錯，雖然千篇一律讓他感覺臉盲。

眼角是挺誇張的，不過也不至於開到褲衩。

看完照片，王少君滿心煩躁，將照片扔進了垃圾桶，這才有空去招呼李疏音。

然而一抬頭看見他的臉，嘴角立馬咧了起來，他按滅煙，揮了揮面前嗆人的煙霧，整個人也變得熱絡了起來。

李疏音長着一張標準的濃顏系臉，板寸頭很好地展現了五官優勢，輪廓流暢冷硬，眉目深刻。

一雙鳳眼狹長，眼尾上揚，隱隱能看到眸中散發的酷烈和冷傲。瞳色是那種少見的淺瞳色，跟琥珀一樣瑩潤清澈，像是貓的眼睛慵懶蠱惑。

“來來來，這邊坐，坐過來點。”王少君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他坐近一點，李疏音站起身，將近頎長的身高壓下，極具壓迫性。

卧槽，這特媽得有一米九了吧！腰部以下全是腿呀！

王少君挑了挑眉，等他坐到身邊才發現李疏音足足比他高出了一個頭。

秦書新那小子說要介紹個朋友來上班，可沒說這個朋友長得這麼優質呀！

這麼優質的條件，必須得拿下！

王少君摸了摸西裝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雙手遞了上去笑眯眯地問他:“我叫王少君，是這裏的大堂經理兼人事，你叫什麼呀？”

“李疏音。”

“這花名挺好聽的。”王少君誇了一句。

李疏音卻打斷了他：“不是花名。”

“哎，不重要，是來面試演員的嗎？我給你說說我們這裏的職位要求和薪資標準。”

“不是來面試演員的。”李疏音腦仁疼，什麼時候這些夜總會會所招聘職位還有演員了？

這個演員，它正經嗎？

“不是演員，那你是來面試什麼的？”王少君有些震驚，長得這麼好看，總不會是來給他端盤子的吧！

“都有些什麼職位？”李疏音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句。

王少君也不覺得他沒準備功課，會所的事情本來就很簡單，看兩天就會了，培養起來快，他們樂得培養，只要能幹得長，笨一點兒也沒關係的。

更何況，長成這樣的，什麼都不會他也收，擺着當花瓶也好。

“現在招的職位還有大堂經理、收銀、服務員、銷售經理和演員。”

李疏音應了一下，開始填面試表格。

王少君看他應聘職位填的服務員時整個人都要氣炸了，還真是來給他端盤子的呀！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李疏音握着筆的手，手掌大但骨節纖細，手指跟蔥根似的又細又直，骨節分明還透着粉，標準的漫畫手。

這手拿來給他端盤子，他捨不得。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引導這個少年，看着這麼年輕的孩子誤入歧途，他肝疼。

王少君沒多想就打起了感情牌，開始拉攏感情：“你哪裏人呀？”

“……西營……”

“西營好呀~”

哪個旮旯，沒聽過。

不過沒關係，小地方來的人好忽悠。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二十一呀，年輕真好，是隔壁電影學院的大學生，過來兼職的？”

“不是。”

“會喝酒不？”

“會一點兒。”

王少君一聽，有戲。

會喝酒好呀，一般說自己會一點兒的，那酒量都不一般。

他自動將李疏音歸到了喝酒很厲害的那一掛，至少在他心裏，一打啤酒肯定是沒問題的。

“會唱歌不？”李疏音寫字的手頓了頓，“服務員還要求會唱歌？”

王少君被他問得一愣，尷尬地笑了笑：“沒，我就是覺得你形象氣質很好，沒必要做服務員的活，你看你形象這麼好又會喝酒，做演員比做服務員好多了。”

“演員的工資比服務員高多了，也不用端盤子收拾餐桌、酒瓶、搬東西，你形象氣質這麼好不做演員可惜了。”

“哦。”

李疏音不咸不淡的哦了一聲，繼續填表。

王少君卻尤為熱情，哪怕李疏音不怎麼理會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沒辦法，這張臉擺在那裏就是根搖錢樹。

“演員就是表演才藝，陪客人聊聊天喝喝酒，底薪3000，如果你節目表演得好，客人可以買我們的花送給你，一束花688，公司抽成一半。客人買禮物送給你，就是你的。另外如果你拉客人買酒，還有百分之十的提成，我們這裏最差的演員，第一個月月薪都6K左右，等你呆得久了，有了熟客月薪破萬完全沒問題，我相信以你的形象條件第一個月就能破萬。”

挺有誘/惑力的，然而李疏音也沒說他要做演員。

他不賣笑不賣身。

王少君見自己說了這麼多，他都不心動，以為他是因為不會唱歌，連標準都降低了：“其實你不會唱歌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假唱，你就對對嘴型就行了。”

李疏音手裏的筆輕輕一滑差點兒沒捅破整張紙。

他可能真的進了黑店了，他還是早點兒走吧！

他放下筆，站起了身：“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可能不太適合這份工作。”

“哎，你別走呀，我這不是黑店，我只是覺得你形象氣質好，又年輕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而已。”

他這才停了下來，繼續填表。

“服務生2400一月，可以兼做酒水推銷，同樣提成是百分之十，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工資百分之八十，轉正後購買五險。對了，住房公積金我這是沒有的。工作時間是晚上7:00到凌晨1:30，單休，負責端茶送水和打掃衛生，還有每日上貨下貨。”

所以，你真的就不再考慮考慮做演員了嗎？

“嗯，”李疏音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上班？”

“一周內必須到崗。”

“公司是包吃住吧？”

“一般只包晚飯和宵夜，我們這裏白天大多休息。”

“什麼時候可以搬來這邊住呢？”

“入職就行，我們這裏都是集體宿舍，六人間，宿舍有浴/室和熱水器，住宿基本條件還是能保證。我們提供床，但是床單被褥自備，”王少君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完全已經拿李疏音當了自己兄弟，“對了，合租有些亂，注意財產安全，前天我們的掃地阿姨花花丟了手機，吵個沒完現在連做事都消極了。”

合租偷東西很常見，王少君做這行有些年頭了，時間長了自然總結出了經驗，好心地提醒新人。

然而他轉念一想，李疏音是跟秦書新一起的，秦書新那小子那麼橫，想來這些人也不敢動他朋友的東西。

“今天能搬進來嗎？”他現在住小旅館離這裏不算太遠，他早點搬進來，好多省一天的房費。

王少君沒見過做事兒這麼利落的，剛剛面試完就要準備搬進來了，他是打算今天晚上就開始上班呀~

“可可……可以……”王少君磕磕巴巴地說，上下打量了李疏音一眼，繼續着自己的hr大業，“你拿着身份證去樓下辦公室打印兩份複印件過來，簽了合同，我送你去看宿舍。”

“我的身份證還沒有去辦理，過幾天給身份證可以嗎？”李疏音繼續問着，他剛出獄，身份證還沒來得及去辦。

也是這個原因，他前幾次面試都被趕出來了。

現在沒有身份證做什麼都不方便。

王少君猶豫了片刻，以為他的身份證是丟了，也沒多在意：“沒多大的事兒，晚兩天也行，走我帶你去看宿舍。”

他拿起鑰匙走在前頭，沒走幾步又轉頭看他不甘心地問:“真的不考慮考慮做演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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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哥兒：嘖，只能靠臉吃飯，無奈。

王少君:我想簽個帥哥做演員，但他不配合，怎麼辦？在線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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