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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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籬待要逼問,周秦電話打了過來,她暫時放過了蔣靜哲,接了舅舅的電話,原來是舅舅明天來南州,約她明天晚上一起吃飯。

她自然是高興的,“正好我有個事情要和周伯伯你說呢。”

周秦笑起來,“好,等我來了你告訴我。”

她這裏掛了電話,馬上就到了宿舍樓下,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去看安靜了好久的人,卻見蔣靜哲緊跟着走在她略后一點的地方,拿着手機低頭在看,眉頭微皺。

葉籬好奇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了?”

蔣靜哲收了手機,不怎麼高興答道,“老頭子讓我回家一趟。”

葉籬瞭然,“那你回去啊,這有什麼好發愁的。”他那個繼母都走了,他回家能有什麼煩惱的事。

蔣靜哲怎麼可能老頭子讓他回去他就回去。

他偏不回去,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回去肯定沒好事兒。

但這些心裏話他不說,說了她肯定不高興。

他只道,“不去。忙着呢。”

這時兩人走到了宿舍樓台階下。

蔣靜哲停住腳步,“你回去吧,明天周秦來的話就先別上課了,他和我家老頭子一樣看我不順眼。等他走了,我忙完這一段再找你補課。”

葉籬已經走上了兩級台階,聽他說還要“忙”,吃驚道,“你還要去?這不是才回來嗎,你們這事兒有完沒完了。怪不得蔣伯伯不高興呢,就你這天天往外頭跑,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來,誰天天這麼受着也受不了。”

蔣靜哲聽她這句話,幾乎下一句話就是要說“我聽了也受不了”,果然高興起來,面露笑意,“沒事兒,馬上就沒什麼事情了。上次的任務已經了結,但是還有點收尾的工作。處理完最後的事情,差不多就沒事兒了。不用擔心。”

葉籬看他說的輕鬆,嘀咕了一句“誰擔心了”,提着書包上樓去。

蔣靜哲一直看着她拐進了樓梯間,看不見了,嘆着氣回去上車。

真的是不想回去那個家裏。

他開車直接回醫院,結果路上被姚秘書等人連番打電話催促,最後在醫院裏被老頭子的人找到,糾纏不過,只得回家面聖。

老頭子年齡越大,脾氣越古怪。

蔣靜哲不禁反思自己,其實沈璀這樣的人在家裏捧着老頭子也好,至少他壞脾氣甩到他身上之前,就已經被沈璀化解了大半,而且有沈璀在,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不讓老頭子和他多說話多見面。

心煩。

回到家裏,蔣靜哲才進門,就看見端端正正坐在客廳沙發里的老頭子,明顯是在等他。

蔣懿恆不悅的問他,“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阿籬要出國?”

蔣靜哲脫了外套扔到沙發上,自去倒水,“知道。她也給我說了。”

蔣懿恆看兒子這副不上心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你上次說了這次任務結束后就該沒什麼事情了。我不管你以後怎麼樣,但現在,從現在開始,你做什麼說什麼,都記着你姓什麼,別再給我丟人。”

蔣靜哲冷下臉,“你把我晚上叫回來,就是要說這句話?”

蔣懿恆道,“周秦明天來南州。”

“他來就來,又不是第一次來。”

蔣懿恆沉默了半晌,道,“他這次來南州很有問題,是帶着周氏的律師團來的。說什麼明天要請我去做個見證,見證什麼?”

蔣靜哲隨口道,“立遺囑?給阿籬分財產?他又不是你兩袖清風,沒有老婆孩子攔着,他真敢給阿籬分財產,他老婆和兩個兒子不撕了他?”

蔣懿恆詫異地看着這個叛逆了多少年的兒子,他還是頭一回覺得這個逆子說了句在點子上的話。

蔣靜哲也意識到自己大概率說准了什麼,與老頭子兩兩對視。

蔣懿恆便緩和了語氣,嘆道,“你明天也來吧,我要應付周秦這個老狐狸,你幫我守着阿籬,如果周秦亂來,他的家事我不管,你把阿籬給我看好了,別叫北州那些人對阿籬做出什麼。”

蔣靜哲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深思了老頭子說的這句話。

八成周秦真的要做什麼了。

他乾脆坐在旁邊,認真思考起來,“他們周家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想要隨心所欲,也沒辦法真的隨心所欲。他真要為了阿籬好,就少給阿籬設靶子,少來南州添亂。不過只要阿籬在南州,他們北州亂搞他們的,亂不到我頭上。”

別的不說,保證葉籬的安全,他完全沒有問題。

蔣懿恆聽他保證,難得覺得養了個兒子是有用的,“行了,記着你說的話,上去休息去。”

第二天,周秦到了南州,第一時間來蔣家探望“大病初癒”的蔣懿恆,並刻意提起阿籬,炫耀道,“我家阿籬過了年就要出國深造了。雖然外面亂一些,但那些地方不禁槍,要保護阿籬也更容易。

南三角洲那邊的事情我也聽說,阿哲的確很能幹,不過那邊沒有肅清一天,我就一天不會讓阿籬再回來趟渾水。

到時候阿籬念完書不必一直待在國外,回了國,我就安排她正式接手周家的一些事務。你也知道,我們周氏雖然不如你們蔣氏名聲大,但該有的底子還是有的,這二十年虧欠阿籬的,我都給她攢着!”

蔣懿恆冷笑,也沒提自己兒子昨晚上說的南三角洲的一些實際情況,只問他來幹什麼,“我這把老骨頭不值得你再三來探望,你心裏多恨我我清楚得很。沒必要這麼互相折磨。”

周秦笑笑,“就是來看看你,不用多想。行了,你好好休息,晚上六點我讓人去學校接阿籬來酒店,你到時候也來,咱們幾個一起吃頓飯。”

蔣懿恆懶得同他說什麼,“既然是有事,還去什麼酒店,我讓人收拾兩間屋子,你明天帶着阿籬來家裏吃飯,禮拜一阿籬要上課,吃完飯送她回學校,你就住我家。”

周秦想了想,就應了下來。

次日周天晚上,周秦親自去南州理工接葉籬,“本來是想去酒店,但是你蔣伯伯盛情難卻,今晚咱們就去他家裏吃飯。”

葉籬也有兩個禮拜沒有見到蔣懿恆,笑着答應了。

他兩個到了蔣家,然後驚訝的發現平時跑的沒影子的蔣靜哲今天竟然也在家。

周秦無語,瞥了眼蔣懿恆,暗罵老狐狸。

葉籬悄悄給蔣靜哲發信息,“你不是‘收尾’去了嗎?‘尾巴’呢?”

蔣靜哲回她,“尾巴跑不了,老頭子老奸巨猾,我擔心今晚是鴻門宴,就請假回來幫你盯着他。”

葉籬無語,不理他了。

飯後,大家一起吃水果,蔣懿恆請大家去書房。

所謂的大家,是周秦、蔣懿恆、葉籬,還有周秦帶來的兩個律師。

蔣靜哲被排除在外,獨自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這樣的陣勢讓葉籬亞歷山大,她緊張的坐在沙發上,旁邊的周秦安撫道,“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有幾份文件要重新公正,他們兩個念一遍,然後你蔣伯伯做見證。”

蔣懿恆也道,“都是小事。”

律師在周先生示意下,念讀了周秦的財產分割內容,並有蔣懿恆蔣先生的見證,正式將分割出來的一部分股權、物業等幾乎周氏的半壁江山,全都無償贈與葉籬女士。

葉籬雖然是學商的,但是學院派未經過實踐,許多細節似懂非懂,直到她聽到了最後,分割的東西都被送給了她,她一下子站起來,堅決拒絕,不肯接手。

蔣懿恆笑道,“好了,你坐下,周秦這些東西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阿南的就是你的,不要有心理負擔。”

就是說給她的這一部分,其實是繼承了她母親周南應得的財產。

但葉籬仍舊惶恐,不願意簽字。

蔣懿恆看向周秦,讓兩個律師先出去,然後問他,“你這麼一出,家裏那邊的,都辦妥了?”

周秦點頭道,“小事。和你一樣,婚前財產財產做了公證簽了協議的。”

蔣懿恆想了想,勸阿籬道,“這些財產看着多,聽着厲害,實際上也沒什麼周氏的核心產業。你周伯伯既然是給你,你就收了,要不然他天天因此睡不着覺,熬得身體不好了,得不償失。”

周秦指着蔣懿恆笑道,“你啊!我身體比你好!”

葉籬明白歸明白,但這麼數額龐大的財產,他們覺得是小數,在她看來絕不一樣,還是堅決不肯收。

周秦看阿籬始終不肯同意,嘆道,“你這是不肯原諒舅舅了?”

葉籬哪裏有這種想法,認真道,“不是的,我就是覺得心慌,這些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該收下。”

周秦道,“你蔣伯伯剛剛說的對,但我也有我的私心。周家的財產雖然多,但是人也多。從前你母親還在世時,你外公外婆就已經把家裏的財產分好,就等阿南大學畢業給她,但誰知道後面發生了那麼多事……

你母親那一份這二十幾年來我雖然一直幫忙打理,但到底是要物歸原主。可周家的產業多,牽連深遠。我想要把你母親那一份完全還給你,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我只能把周氏的不動產、股權這些不會牽扯到太大禮儀糾紛的產業分給你,你不要介意。”

蔣懿恆冷笑,“我介意。”

周秦也不理他,繼續對阿籬解釋,“這些產業你不用具體去管,舅舅給你看好了職業經紀人幫你打理,上面我也會一直盯着,你只要安心讀書,定時收股權的分紅和固定資產的租金就行了。”

葉籬遲疑着,她不想接受這些財產,除了無功不受祿之外,當然怕麻煩也是主因。

不過,如果說她繼承的是她母親遺留的財產,而這些財產的經營也無需她插手,她不是真的不能接受。

她遲遲問道,“可是,還有大哥和二哥,他們會不高興的。”

周秦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舅舅要認你做女兒,就應該把自己的財產一分為三,也給你一份。”

葉籬慌忙擺手努力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蔣懿恆瞪了周秦一眼,“好好說話,嚇唬她做什麼!”

周秦嘆道,“阿籬,舅舅希望你能理解舅舅的苦心。舅舅之所以沒有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給你,除了是為了阿林和阿楓之外,也是又別的擔心。你現在有了這些產業,以後不論做什麼都好,都不用與周家的人交涉過多。

舅舅那一份產業如果再給你多分一點,你那兩個不爭氣的哥哥知道了,他們不會怎樣,但他們的妻子孩子會怎樣,真的很難說。等日後舅舅百年,護不住你,他們反過來對你不好,舅舅豈不是好心做壞事?

所以舅舅只能算着大概,把你母親那一份,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你,你不要怪舅舅太自私。”

葉籬沉默良久,最後兩個律師重新進來,在律師幫助下,她終於簽了字。

“籬”字寫下,似有千斤之重。

紙張輕飄飄,她成了富婆。

這一系列的過戶結束后,周秦的兩個律師要離開,去酒店休息。

但是蔣懿恆卻開口把人留下來,對周秦道,“剛剛是我幫你,現在也該你幫我了。”

周秦挑眉,心中有所感覺,“請便。”

果然,蔣懿恆給姚希怡打了電話,姚希怡帶着蔣氏的幾名律師從外邊進來,和一頭霧水的蔣靜哲一起進入書房。

同樣的流程,同樣的結果,姚希怡前段時間一直忙碌的“分剝”蔣氏資產的工作,在這裏完成最後的結果。

蔣懿恆讓周秦和周氏的兩位律師做見證,把自己一半的家產,全都送給了葉籬。

葉籬還沒說什麼,蔣靜哲先大怒了,質問老頭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秦頓時拉下臉,臉色極為難看的盯着這父子兩。

蔣靜哲在自己家根本不是忍讓的人,指着老頭子怒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懷好心!你也太奸詐了!把我騙來就是為了這?!”

這父子兩個因為財產爭議內訌,葉籬先是覺得不對勁,然後聽見蔣靜哲說的話,感覺太丟臉了,臉紅的要命,恨不能立刻就走。

但知子莫若父,蔣懿恆不悅道,“好好說話!這麼多人在,你成熟一些。”

蔣靜哲根本不配合,“你敢這麼做我還不敢說你了?我不要你這些東西,你就推給阿籬!是不是你覺得我最後一定會幫着阿籬,所以這些東西還算是落在你蔣家人手裏!”

一屋子裏除了蔣懿恆和葉籬,別人都震驚且沉默。

周秦眯起眼睛,第一次認真打量蔣靜哲這個年輕人。

葉籬捂着臉羞恥的不想聽不想看。

蔣靜哲偏偏不肯服輸,恨恨道,“我說不行,不同意!你從前說的要全都捐出去,你有本事就捐了,別往我們身上扔,誰稀罕!”

姚希怡出來打圓場,對小蔣先生道,“這些都是蔣先生精心挑選出來的,不用葉小姐費神,也不需要小蔣先生你幫忙。我們有專門的經理人,只要葉小姐定期收分紅即可。

不過如果葉小姐自己有創業計劃,她用自己衍生的財產創業,也不算是與蔣氏有關,小蔣先生不用過多操心。”

言下之意,給了人家的等同於是現金,葉籬不用管,只管花利息就行。

葉籬如果要創業,用的也是利息的錢,本金都是人家的,利息也是人家的,創業的操作也是人家的,跟你沒任何關係。

蔣靜哲早就對老頭子沒有什麼信任,他冷笑道,“既然如此給什麼一半,你不如把另一半也給她。我以前說過,現在也告訴你,你的那些財產,我一個也不要。”

周秦從前只是聽說蔣氏的公子叛逆,以為就是尋常那種,頂了天了跟他家老二一樣不服訓。

誰知道他竟然反感蔣氏反感到這種地步。

這是人家家務事,要不是牽扯道阿籬,他才懶得聽。

蔣懿恆早就被兒子這些不負責任的想法氣過無數遍,可今天他再次被兒子蠢死,也顧不得現在這裏人多,黑着臉沉聲怒斥道,“閉嘴!你不要另一半的財產,你還想和阿籬門當戶對?!”

蔣靜哲忽然就卡殼了。

他回頭去看葉籬,葉籬捂臉根本不肯他,不知道她捂着臉是不是在笑。

蔣靜哲的腦子停滯了半晌,最後幹着嗓子,對葉籬道,“算了,你簽字吧。”

蔣懿恆見不得這個蠢貨丟人,把他趕走,蔣靜哲也覺得自己太丟人了,待不下去,果斷走了,蔣懿恆又讓姚希怡把律師們都請出去。

房間裏安靜了許久。

周秦坐着看他怎麼處理。

葉籬看向周秦,周秦讓她自己決定。

蔣懿恆長嘆一聲,對葉籬道,“阿籬,你蔣伯伯我那時候欠了阿南和阿駿兩條命,最後阿南拚死把你託付給我,我竟然把你弄丟了。三條命啊阿籬,難道這三條命,蔣伯伯都不能補償你嗎?這些就不說了,難道你蔣伯伯的命不值這些錢了?”

最後葉籬還是簽了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那麼大膽的真的把蔣氏一半攏在自己手中。

簽字之後律師們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葉籬與姚希怡在別的房間休息。

她坐在那裏,除了無所適從之外,更多的是茫然,“我也不知道現在怎麼辦,就很後悔。”尤其是蔣氏的這些產業,她是在受之有愧,但是在那一時那一刻,她覺得那些錢在她看來是錢,在蔣伯伯看來,其實是贖罪的贖金。

蔣伯伯年紀大了,如果她不接受贖金,其實就代表着她不肯原諒……

姚希怡今晚什麼工作都沒有做,專門是要同她好好說話的。

她聽完了葉籬的心裏話,笑道,“你別這麼想,今天晚上你應該也看見了,小蔣先生從來都是不肯接手蔣氏的態度。蔣先生沒辦法,才想了這個么法子,想要保住蔣氏,保住蔣氏兩萬多員工的生存。

換個說法,兩萬員工如果換算成家庭,基本上等十萬多人,這還不算因蔣氏而間接受益的家庭。小蔣先生憤世嫉俗,蔣先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可如果是你接受了這些,其實不就等於給這些家庭了一條活路?”

葉籬沉默的聽着,她能懂,只是心裏勉強的很。

姚希怡能感覺到她的情緒,索性說笑道,“而且,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我現在的身份還是蔣先生的首席秘書,但是蔣先生已經委託我作為你這一份產業的經理人,幫你打理這些產業。是不是很驚喜?如果你後悔了,豈不是把我懸在空中?到時候你不要我,蔣氏我也回不去,是不是太慘了些?”

葉籬果然驚喜,她連問了好幾個“真的嗎?”

姚希怡一再肯定,“所以你放心,那些你擔心的,我都會幫你處理好,等你有空了,我也會慢慢教你怎麼處理這些事情。而且,到時候我要請十幾天的年假,你可一定要給我批,我都四五年沒有休年假了!”

所有的事情結束,葉籬離開蔣家,離開那個環境,那種不適應重新襲上心頭。

送她回來的蔣靜哲更是一路安靜,像是變了一個人。

兩人在宿舍樓下分別時,情況完全反過來,葉籬一副有話要和他說的樣子,需要和他說些什麼,但蔣靜哲卻避之恐不及,道了別就立刻上車走人,半句話都不多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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