饊子

饊子

結了錢,拿到契書,等庄老三跑一趟府衙過些天正式辦完過戶,新的地契就能到手。原先的鋪主表示明日就能收拾出房子搬走,讓薛瑜明日再來拿門鎖鑰匙。

了卻一樁事,薛瑜帶着阿白邊逛西市邊往回走。

西市裡柴米油鹽筆墨紙硯各色雜貨和食肆雜居,胡商帶來的精美器物散發著金錢的氣息,雖然比不上現代商場,但也別有一番逛街的樂趣。庄老三陪在旁邊,一個勁推銷着西市旁邊合適主人的空屋。見過薛瑜眼睛都不眨掏出兩錠元寶的樣子,又親眼見到簽在契書上的那個薛字,眼下他就差忽悠薛瑜去看看空置的萬貫豪宅了。

聽他越說越離譜,薛瑜有些無奈,“停。”別說她沒錢,就算有錢,剛買下就能被御史參劾逾矩僭越捅到皇帝那裏。

“小郎君,買饊子不?五文錢一兩!”庄老三喋喋不休的聲音一停,西市鋪面外挑着擔子邊走邊叫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薛瑜一路走一路看,確實有些餓了,叫住挑擔子的婦人,“稱一兩、不,稱兩斤吧。”

婦人怔了怔,接過薛瑜遞來的方才鋪主找零的銅板,稱饊子時不住偷偷打量薛瑜,眼神彷彿在說:沒想到瘦瘦一個人,居然能吃這麼多。

最後婦人尋了個麻布袋子,才將兩斤饊子裝下。豬油炸透的金黃小吃微微有些反腥,但少少混在面里的鹽和芝麻很好中和了腥氣,除了吃起來有些干之外,沒有別的可指摘的地方。油脂的香氣和酥脆面點咬碎時咔吧咔吧的聲響十分誘人,只薛瑜注意到的,阿白就咽了十幾次口水。

薛瑜沒有隨庄老三去一口氣把員工宿舍兼作坊的地址敲定,回到孤獨園門前,將只吃了幾個的饊子袋子塞到阿白懷裏,“跟了我一路,看出來我沒騙人吧?擦擦口水,拿去分給大家吃。”

阿白嚇了一跳,臉上浮出紅暈,拿着袋子有些手足無措,“給、給我的?”這時候他才真的像個孩子了。

薛瑜推他一把,阿白踉蹌着進了小院,院子裏“阿白”和“大兄”的喊聲響成一片,等薛瑜跟在後面進去,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一雙雙眼睛警惕地看過來,阿白抱着布袋向她走了一步,眼中猶疑又戒備,“你要做什麼?我不會要的。”

薛瑜故意逗他,“你看着我買的,我自己也吃了,本來就是給你們帶的,你不要多浪費啊。我來請人做事,提前帶些吃的給你們,算是實現一下包吃包住。”

拄拐的男人坐在院中石凳上,攔住阿白,“從哪來的?”

阿白小聲說了,薛瑜猜測這就是孤獨園如今的管理者,庄老三口中的“陳郎”。薛瑜道,“如今鋪子看了,吃食也是在庄三和阿白眼皮子下找人買的,陳郎君何必如此防備?”

“既是給你們的,就一起分了吧。”男人翻了翻麻布袋檢查完,還給阿白,“小心些。”

聽說有吃的,孩子們臉上都見了笑影,有人從屋檐下衝出來抓了一把饊子塞進嘴裏吃掉再跑回去躲着一氣呵成,有人小心翼翼出來,吃一口看她一眼,生怕她反悔似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少,中途薛瑜還聽到阿白讓人帶去給沒來的孩子和老人一些,關於油和芝麻的小聲驚呼不絕,系統的好感度上漲提示更是沒有停過。

系統不斷提醒着好感度+1+1,薛瑜打開面板看了一眼,C級人物一行的名字在不斷變多,瞬間就有幾個孩子的好感度過了30,她突然有些難過。

她其實知道男主統一前普通百姓的生活並不太好,書中簡單提過百姓生活幾筆,用以增加男主統一的正義性。但與豪強林立的楚國相比,尚存強勢皇權的齊國還沒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地步,她沒想到五文錢一兩的饊子就能讓他們高興成這樣。

西市裡豪商貴族一擲千金,一坊之外的孤獨園老幼貧苦。

孤獨園還是有官方背景、在京城中被三五不時照拂着的都成了這樣,更別說京城之外、沒有人管的地方。

孩子們吃了饊子,見薛瑜站在門前久久不語,有人試着往前走了幾步,“謝謝你的饊子。”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有了第一個人出現,見沒有被責怪,孩子們三三兩兩地跑過來向薛瑜道謝,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殘疾或是病弱,但一雙眼始終乾淨明亮。

阿白拎着空了的袋子出來,交給薛瑜,“喏,還給你。”

“還要嗎?我再去買點回來?”

被問到的阿白迅速搖頭,飛快跑了。薛瑜扯了扯唇角,對上一直觀察着她的視線,“我沒有惡意,若諸位真的不願意做工,我現在就走。”

[孤獨園陳安好感度+1。]

拄拐男人笑了一下,牽動臉上橫過太陽穴一直沒入下頜的猙獰傷疤,顯得愈發嚇人,“某姓陳,單名安。不知,王小郎君打算請多少人。”

這個名字有些熟悉,薛瑜沒有深想,坐到另一個石凳上,將僱工的想法說了一遍。雖然在同意雇傭之前還不能挑明肥皂的存在,避免泄露消息提前迎來世家找麻煩,但薛瑜還是儘可能說清了工作內容。

肥皂生意對標的是世家貴族用的澡豆,在精而不在多,帶貨人選她已經心中有數,宮外的鋪子她只需要兩三個靠得住的成人或少年就能運轉起來。但肥皂以外,她還想做其他技術研發讓皇帝更信任自己一點,未來的擴招缺口不小。

“……主要需要力氣和售賣的口才。”薛瑜將員工福利和未來大餅全部說完,末了總結道。

陳安點頭道,“百文一月,若是真如你所說,倒是個不錯的活計。只是不知三殿下究竟為何而來?”后一句話他放低了聲音,神色卻十分篤定。

薛瑜摸了摸腰間的出宮腰牌,既然提前暴露,也不再遮遮掩掩,“阿耶命我做事,特意提點了孤獨園讓我過來,可惜不曾帶來憑據,我便沒有提及,卻被郎君看穿。陳郎君可曾是軍中人物?”

陳安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擺擺手,“三郎既出來了,就是聖人的意思。年輕時我曾隨聖人北抗狄羅,西征番子,壞了腿能在這裏安置下來,也算是有福氣的。三郎不願明說,我也不問了。阿白和阿莫最是伶俐,阿莫什麼都學過一點,但眼下尚未回來,讓庄三郎定個契書,我為你再叫幾個人來就是。”

“如此,便多謝陳公了。”薛瑜拱手施禮,被陳安扶住,庄老三已經拿出了列好條件的契書,只等兩人看一遍簽字捺印。

陳安一目十行掃過,交給薛瑜,嘆息道,“我記得當初剛進營中,比阿白還要小几歲,一根糖葫蘆買來整伍分着吃一個,那糖稀,可真甜啊。”庄老三靠近,他便不再直白地說起皇帝,但話里的追憶仍是沉甸甸的。

“阿耶,糖葫蘆是什麼?”阿白小聲問道。

陳安愣了一下,臉上因想起往事的光亮暗淡下去,“以後見到了再告訴你。”

柘漿被南方楚國壟斷,飴糖要以糧食熬制,如今普通人哪裏捨得用呢?薛瑜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在西市裡,的確不曾見到過糖葫蘆。

由陳安引薦,薛瑜很快簽下了兩個從戰場退下的老兵牛力、吳威和阿白、阿蒲兩個孩子,定契時她這才知道阿白實際上已經十二歲,不由得吃了一驚。契書籤訂,庄老三仔細地吹乾墨痕,眉開眼笑,“三郎現在去瞧瞧宅子?”

“不能在家裏做嗎?”阿白問。

“阿白。”陳安沉聲制止。

薛瑜勸道,“你一起來看,尋個近些的,想晚上回來住就回來。”想幫孤獨園和肥皂作坊運營是兩件事,混在一起做遲早要出問題。

最終阿白跟着薛瑜和庄老三一起定下了住處,租的是群賢坊里的民宅。“萬一晚上下工太晚,宵禁封了坊口無法回來就糟了。”阿白一邊說著一邊看薛瑜,明顯是想要個保證,眼看簽下租約才不再說話。

一轉眼日頭偏斜,出門一趟五十兩銀子縮水一半,好在該辦的事辦完。薛瑜最後拉着新入職的四人確認他們燒草木灰然後製造清液部分的流程都沒錯,才與庄老三結算了抽成和代為買米面的錢。

庄老三告辭時嘴巴快咧到耳根,“明日匠人我直接引去鋪子裏候着您來,我辦事三郎放心。下次要尋宅子,讓人到永平坊尋我,我旁的生意不做也要來!”

他收集信息的能力的確不錯,薛瑜點點頭。她有心借庄老三接觸安陽城的三教九流,連鋪子需要重新做傢具的事也拜託給了他去找人,等再混熟一點,或許有意外收穫。

西市關市的鐘聲遠遠傳來,夕陽染紅天際,只是無人觀賞。禁軍查驗薛瑜腰牌後放行,穿過城門,短暫的一個白天已然讓她熟悉宮外的行人匆匆,宮中走出百步,尚未見人影,薛瑜感到有些壓抑,加快了腳步。

回宮第一件事自然是向皇帝彙報情況,只是皇帝並沒有見她。薛瑜回到自己的小院,才覺出走了一天的疲憊來,流珠從小廚房要的熱水一直備着等她回來,瞧她進門臉色不佳,趕緊扶着人在杌子上坐下。

習慣了現代的椅子,只能坐小板凳的感覺算不上舒服。薛瑜泡着腳,打開系統瞄了一眼,在第二行就看到了陳安的名字。

居然是A級人物?

以她目前接觸的人物來看,C級是普通人,B級則是對劇情有影響的人,A級像皇帝和謝宴清,都是一方雄主,是劇情中的重要角色。

書中只有一個重要到能評為A級的陳安。他作為男主中後期身邊的一員大將,男主麾下許多將領都視他為師,影響不可謂不大。

積善寺和孤獨園的距離太近了,薛瑜有了個猜測。如果她沒有來,這次的世家找事或許是男主幫他們解決的。以她對陳安的淺薄了解,為報恩跟隨男主,又在知道男主是皇帝血脈後向他效忠並不奇怪。

但……方錦湖那個神經病能有這麼好心幫忙?別是自導自演、賊喊捉賊吧?

薛瑜捂住臉嘆了口氣,就算真的打亂了男主的安排,現在去補救也來不及了。

左右她用的是三皇子的身份,希望方錦湖晚點再想起這件事,等她跑路后,這位未來軍校校長陳安還能繼續跟着真正的三皇子。一來一回男主沒損失,應該就不會找她麻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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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吃可愛多的小可愛”的5瓶營養液,簌簌會繼續加油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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饊子,北方常見小吃,挺好吃的,可以搜一下圖片,類似油炸麵線。

關於工資:《南齊書》記載“其民資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也就是南北朝時期半數人一年收入三千文(一般等於三貫/三兩),這裏參考房租數額略微調整了數值。按照記載唐代時一個月一貫的雇傭很普遍,但是又要求首都長安商鋪房租最高500文,相當於用人比房租貴,可能是朝代特色?

柘漿,甘蔗汁,甘蔗製糖法最初是以甘蔗熬柘漿,然後發展到甘蔗餳,因為難以保存和甘蔗種植限制,北方很難獲得,到了唐宋技術提高才有了製糖的進一步發展。以後阿瑜會讓小朋友都吃上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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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我搶了男主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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