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樂城公主
“說,你是不是那狗賊安祿山派來的姦細?”
李富貴倔強的把頭扭到一邊。他正被綁在一根破舊的廊柱上,身上的長衫早已碎成布條,露出結實的肌肉。
之前被一幫女兒家抓到本就已讓他惱怒萬分,此刻居然又被當做姦細,大庭廣眾下竟被五花大綁的示眾,他李富貴何曾如此丟過顏面?
“啪”的一聲,一鞭子抽到李富貴的胸口上,不重,但也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疼的他齜牙倒吸一口涼氣。
李富貴咬牙堅持沒有叫出來,心中暗嘆:老子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被一群小娘們作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呶呶嘴,不屑地瞅了一眼正手握皮鞭的紅衣少女。
只見紅衣少女雖是一身戎裝,卻生得異常嬌美。瓜子臉,俏鼻樑,朱唇粉腮,美眸長睫,挑起的眉頭更讓她的美貌中透着一絲英氣。尤其那副身段,在緊身短袖戎衣的包裹下,顯得凹凸有致。
可惜在李富貴眼裏,再美的少女一旦皮鞭在手,都和母夜叉劃上了等號。
“先給我口水喝!”李富貴語氣生硬,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女孩見李富貴態度不善,本想再給他一鞭子,手剛揚到一半卻還是停下了,轉頭吩咐一名白衣少女把水端過來。
李富貴伸着頭貪婪地喝着碗裏的水,他實在是口渴到極點,一點都顧不上此時的形象。
“謝謝姑娘!”李富貴舔了舔被水潤透的嘴唇,向給自己喂水的少女點頭道謝。
那少女俏臉一紅,竟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如逃跑般羞答答地退了下去。
李富貴哈哈大笑,衝著紅衣少女說道:“女兒家這樣才對,哪能跟你母老虎一樣!”
紅衣少女見李富貴當著手下如此羞辱自己,惱羞成怒,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這力道明顯比剛才重上不少,瞬間就在李富貴胸口留下一道又寬又紅的傷痕。
“說,你和安祿山什麼關係!”
這一鞭子顯然是把李富貴激怒了,衝著紅衣少女大吼道:“我呸!別把我和安祿山那種死胖子聯繫到一起!老子根本就不認識!”
紅衣少女眉頭一揚,顯然不相信李富貴的話。
“不認識?不認識你怎的知道他是一個胖子?再撒謊就割了你舌頭!”
只見紅衣少女放下鞭子,抬腿從馬靴中抽出一把閃亮的匕首,在李富貴眼前威脅似地晃了晃。
這個問題可真難倒李富貴了。他確實沒見過安祿山,只是聽那說書先生講過,這安祿山五短身材,胖如肥豬,經常被楊貴妃拿來取笑。
此時,他總不能告訴紅衣少女是評書先生說的,況且這少女興許還不知道啥叫評書,指不定以為他又在說謊,當下急中生智說道:“我是聽人說的。”
“誰?”紅衣少女怒色不改地追問。
“李靜忠李公公!”這是他目前知道的為一個人。
那紅衣少女顯然沒有料到李富貴突然報出李靜忠的名字,語氣頓時軟了下來,面帶疑惑地問道:“你是宮裏人?”
“嗯!我是李公公手下的!”李富貴極會察言觀色,見紅衣少女態度好轉,便知她與這李靜忠應該相識,於是點頭答道。
紅衣少女將信將疑地放下手裏的匕首,低頭沉思,像是在判斷李富貴所說是真是假,卻見身後一名紫衣少女走上前指着李富貴喝道:“你說謊!”
李富貴一怔,以為自己遇到了李靜忠的熟人,心想這下真要完蛋了,當下語塞不知怎麼反駁。
紅衣少女側過臉,問那紫衣女孩,“哦?哥舒秀兒,你認識他?”
被喚作哥舒秀兒少女搖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怎麼斷定他說謊?切勿錯怪了人。”先前給李富貴餵過水的少女在一旁插話,見紅衣少女怒視自己,便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做言語。
“既然是李公公的手下,那必然是……”話說到一半,那哥舒秀兒竟紅着臉支支吾吾地不知是說什麼好。
“必然是什麼?有話就說出來!”紅衣少女命令道。
哥舒秀兒羞着臉,指着李富貴的下身說道:“李公公的手下必然也是閹人,可你看他!”
在場的眾多少女經哥舒秀兒的提醒,把目光紛紛投向李富貴的下身。李富貴心裏一驚,立刻意識到時怎麼回事,趕緊把雙腿夾緊。
李富貴經過長途跋涉,早已衣衫襤褸,褲子更是破破爛爛的隨風搖擺,隱約可以看見那裏的滿園春色。
紅衣少女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一時竟羞得不知所措,趕緊扭過頭,背身指着李富貴,命令手下,“你們找件衣服給他圍住。”
過了老半天,手下的少女也沒有一人動彈,紅衣少女心裏一急,跺着腳沖哥舒秀兒說道:“秀兒,你去!”
哥舒秀兒一見,頓時滿臉紅暈,又不好推辭,只好從身旁的桌子上取了一件女兒家的舊襦裙,眼睛半閉半開地走過去,手忙腳亂地把襦裙系在李富貴腰間。
一群少女這次鬆了口氣,可臉上的紅霞卻不曾有所消去。
紅衣少女冷靜了半天,才滿臉怒氣地舉起匕首,喝道:“不知羞恥的東西,竟然敢謊稱自己是太監!”
“誰說自己是太監了!”李富貴一聽,急了。說自己是什麼都行,竟然罵老子是太監!
“不是太監怎麼會……”
李富貴正在氣頭上,有意羞辱一下這個兇悍的母老虎,於是挺了挺屁股,“什麼怎麼會?”
紅衣少女竟不知說什麼好,滿臉通紅,立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富貴繼續在那嚷嚷道:“你說老子是太監,老子從來沒承認過。認識李公公怎麼了?”
“罷了,暫且信你一回。”紅衣少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避過李富貴挑釁的目光,一時間恢復了平靜,“你怎麼認識李公公的?”
李富貴知道此時如果不再說實話,恐怕很難過關,便將事情的由來粗略說了一遍,但沒提及自己被送進宮裏當太監一事,而是說宮裏臨時找他來做幫手。
“哦?那你是李公公的救命恩人了?”紅衣少女將信將疑地問道。
“算不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李富貴謙虛地答道,他確實也沒把救了李靜忠當回事。那種情況下,他只是做出了一個男人本能的反應。
紅衣少女像是很滿意他的回答,點頭贊道:“見你不過一介庶人,卻有此等勇氣。來人,給他鬆綁!”
哥舒秀兒和那白衣少女走上前去,羞答答地解開李富貴身上的繩索。
“不要臉!”哥舒秀兒白了李富貴,怒氣沖沖的轉身回到紅衣少女身後。
李富貴沒有搭理哥舒秀兒,而是挺了挺腰部向她示威,隨後點頭向白衣少女再次道謝:“多謝姑娘!”
“公子言重了。”那白衣少女和李富貴對視了一下,急忙收回眼神,面頰緋紅地轉身離去。李富貴這才發現她竟有着不次於紅衣少女的美貌。
如果說紅衣少女的美貌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那白衣少女便是一朵沁人的玉蘭,秀美中多了一絲溫柔,顯然是大多數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美女。
至於那哥舒秀兒,雖然也算得上俏美,但年紀看起來應不過十五六,總是嘰嘰喳喳地不肯安分,脾氣卻也不小。
其他的女孩看起來雖不及這三人,卻也是各有千秋,並且從對三人的態度上看來,顯然是以這三人為首。尤其是紅衣少女,說打人就打人,根本就是是讓家裏嬌慣出了頤指氣使的刁蠻脾氣。
李富貴斷定她必定是哪位高官巨賈的千金,只是不知道她們為何會聚集在遠離長安的荒蠻之地,顯然還組成了一支小有規模的娘子軍,頭領當然是眼前這位紅衣千金。
“你叫什麼?”紅衣少女坐在椅子上,其他少女紛紛圍過來,神色恭謹地肅立一旁,只有那白衣少女時不時地看過來一眼,然後又匆匆垂下眼帘。
李富貴對那白衣少女一個淡然的微笑,然後正色回應道:“在下李富貴!”
“哦?你也姓李?”紅衣少女顯然沒想到李富貴的姓氏與當今皇室一樣,面色立刻和善了許多。
“恩,在下祖籍晉城,哦不,晉陽。”李富貴回應道。
紅衣少女面露欣喜,急切地追問道:“那你祖上是否與皇家有關聯?”
李富貴心想,我要是不顯擺一下,這後面估計還得被人鄙視,於是傲然答道:“是否與皇家有關我不知道,但祖上確為前漢驍騎將軍李廣後人。”
李富貴並沒有吹噓,他曾在老家看過自家的族譜,上面記載二十一世紀的李富貴確實為李廣五十八世孫。只是當年威震漠北的飛將軍並不知道,在兩千年後居然出了一個像李富貴這樣眼裏只有錢的後代,否則必當羞愧地站出來怒斥其不孝。
“既是驍騎將軍後人,居然說和我皇家沒有關係?”紅衣少女噗呲一笑,態度竟大為轉變。只見她像見到親人一般,吩咐手下給李富貴看座,“李公當與我大唐李家為遠親。”
李富貴一聽紅衣少女稱呼自己李公,便知道自己祖上的出身在大唐頗為顯赫。他當然也不知道在門閥觀念依然嚴重的唐朝,一個好出身就意味着成功的一半。只見李富貴疑惑地問道:“姑娘也姓李?”
“大膽!怎敢直呼公主?”哥舒秀兒從一旁站出,揚眉怒斥李富貴。
什麼?公主?難道眼前這個紅衣少女是大唐公主?怪不得脾氣如此高傲。
李富貴看了一眼哥舒秀兒,他早就看這丫頭不爽,當下反唇相譏道:“你個小娃,我既是公主遠親,你如此對我又怎麼說?”
那哥舒秀兒顯然沒料到李富貴如此能說會道,一時語塞,雙臉憋的通紅不知說什麼好。
紅衣少女斥道:“哥舒秀兒,還不退下!”
哥舒秀兒白了李富貴一眼,氣哄哄地甩手退了下去。身旁的白衣少女上前插話道:“這位便是樂城公主。”
“多嘴!”樂城公主衝著白衣少女說道,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滿。
李富貴並不知道這古代的禮節,他本想像電視裏那樣跪下,卻又覺得一個大老爺們哪有向女人下跪,就算是男人也是輕易跪不得,便抱拳行禮道:“參見公主殿下!”
樂城公主也不與他計較,說道:“先前我錯將李公當做那安祿山的姦細,一時失手打傷李公,還望李公海量。”
一時失手?老子明明看見你一鞭一鞭抽得真爽,你這公主也太會給自己找台階下了吧。可他又不好說明,只好繼續恭謙地回道:“在下不敢。只是不知道公主貴為千金之軀,為何流落至此。”
只見樂城公主一聲長嘆,無奈地說道:“只怪父皇昏庸,信任楊國忠那等奸臣,才招致安祿山謀反。潼關破陷后,本公主便在子嫣妹妹的護送下,欲先行取道寧州再與父皇會合,怎奈前往蜀地的道路均被那反賊截斷,只好暫時流落於此。”
隨後,樂城捻起玉指,指了指身旁的白衣少女說:“這位便是高仙芝將軍之女高子嫣,剛才那位哥舒秀兒是哥舒翰老將軍的孫女,其他人不是英烈之後便是本公主的近侍。”
李富貴聽了之後肅然起敬。高仙芝和哥舒翰的大名他聽了不知多少回,這兩位可是郭子儀和李光弼之前享譽盛名的大將。只可惜因為唐玄宗昏庸,被判了一個延誤軍機的重罪,白白斷送了性命。
聽到白衣少女乃是哥舒翰之後,李富貴當下躬身行禮道:“在下見過高姑娘。令尊高將軍為在下敬仰之人,今見其後人,實乃在下三生有幸。”
高子嫣曲膝頷首回禮道:“李公子嚴重了,既然公子為公主本家,便不必如此多禮,以後就直接叫我子嫣吧。”
樂城見李富貴不是外人,且對自己和手下態度恭敬,自是極為滿意,“公子一路跋涉,想必也已勞累,就讓子嫣帶公子去休息,明日本公主有事還想向公子請教。”
李富貴當下便向樂城告辭,隨着高子嫣下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