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埋葬
“老闆,牛威死了,死於寒冷!”
“他也走了,哈哈……”
笑聲很大,又充滿了苦澀,發出笑聲的是一個不太正常的中年人,不正常之處在於他的眼睛,像一潭深水,死氣沉沉的,沒有任何生氣。
儘管他是在笑,卻很冷,刺骨的冷,身畔的大漢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原因無他,此時發神經的老闆是最不正常的,像一堆乾柴,遇火即燃。除了眼睛之外,最大的面部特徵就是縱貫左右臉的刀疤,毫無疑問,這位‘老闆’絕非善類。
“我是不是該去送送他?錢豐。”
“這個……這個,老闆……”
吞吞吐吐說不出話的是個年約六十的老者,滿臉的褶皺透着祥和,與之不搭調的卻是一身大紅色的西裝和火紅色的頭髮,從遠處看來,他像一團火焰。
“哦,我懂了。”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靜,沒人願意說話,也沒人敢說話,周圍的兩個人頭低着,死死地盯着腳尖,彷彿今天穿的皮鞋比往日更具魅力。
“都下去吧……”
聲音透着疲憊,絕不像一個正值壯年的人應該有的口吻,中年人擺了擺手。
“可是,老闆,這不怪你,要怪就怪他不識相。”老者輕聲的說道,說出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話,但他必須說些什麼來證明他的立場,自己永遠都是老闆身邊的一條好狗。
“下去!”
“是的。”
老者和壯漢都弓着腰,垂着腦袋退了出去,順手輕輕的把門關上了,書房裏頓時暗了下來,只留下一個像雕塑的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只是想要活的更好,我的朋友。”
眼淚順着面頰留下,在地上匯聚成水。
“沒有了你的見證,現在的我失去了多少樂趣,我的朋友。”
像着了魔似的,他猛然站起,隨手將靠得最近的茶杯甩了出去,茶杯撞在牆壁上,摔得四分五裂,然而這只是個開始,接下來,整個書房內的所有裝飾品都下崗了,中年人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肆意的在自己的領地上宣洩着怒火。
“乒乒乓乓”的聲音過後,房間裏終於平靜了下來,中年人看了看滿地狼藉,整個人靠在了翻倒在地的書桌的一側,拍了拍手,把也許並不存在的灰塵拍掉后,從上衣里掏出煙和打火機。
“啪,啪。”連續兩次打火,終於點燃了手中的香煙。
“啪,啪……”打火機的聲音並沒有停下,而是反覆的響着,在斷斷續續的火光中,中年人的形象再次清晰:濃眉,高鼻樑,薄嘴唇,修剪得乾淨整齊的鬍子,整個人透着的滄桑感,無疑,他不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但卻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呼……”吐了口香煙,他徹底的坐在了地上,把打火機丟在了地上,費力的扯了扯襯衣,摸了摸下巴的鬍渣,“噗”,一口濃痰吐到了對面的雪白的牆壁上,土黃色的濃痰在牆上是那麼的耀眼,就像在裂口大笑。
“連你也笑我,混蛋!”
中年人把腳抬起,伸手脫下鞋子,用眼睛瞄了瞄前方的濃痰,隨着“咚”的一聲,皮鞋命中濃痰。
“哈哈……”中年人大笑起來,臉上的疤痕都舒展許多,像個得到了好玩具的小孩子。
“咚咚”
“什麼事?”
“老闆,今晚的晚飯吃什麼?”
“哦,原來到晚上了,我沒有胃口。”
“可是……,您約了馬克議員要在京都會所吃飯……這樣是不是……”
“下次吧,今個我心情不好。”
“馬克議員已經約了您一個多月了,這次再推掉,會不會有點……”
“你,進來。”
“是的,老闆。”
“吱嘎”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西裝革履自不必說,相貌更是英俊的過了分,古之潘安、宋玉之流也莫過於此。他剛走進書房,就愣住了,他是上個月才來的生活助理,在他的印象中,老闆是個冷靜的可怕的人,從沒見到過老闆這麼失態過。
這得浪費多少錢,到底是有錢人,壓根就不在乎這麼一點小東西,哪天我也可以這麼有錢就好了,年輕人如是想。
“靠近點!”
年輕人一驚,從幻想中回過神來,不禁一身冷汗,眼前的人可是連議員都不放在眼裏的大人物,豈是自己這個小小的助理能夠非分之想的,頓時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
“再近點!”
聲音不大卻不容質疑。
年輕人再次靠前,越來越近了,他忽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了,依然慢慢的靠近。果不其然,中年人猛的拽住了他的頭髮,敏感的耳朵已經能夠感覺到中年人呼出的熱氣。
“啊,疼!”年輕人尖叫道。
“我來告訴你,誰才是主子?!”
伴隨着‘砰砰’的聲音擊打聲,年輕人頭髮凌亂了,鮮血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人也很乾脆的昏迷了,見狀,中年人騰出一隻手夾起香煙,對着年輕人的臉狠狠地吐了口煙才罷手。
“敢打老子女人的主意,真是很好,很好。”
說著從腰中抽出短小的匕首,輕輕的在年輕人的臉上刻畫著,一道接着一道,直至血肉模糊。
“馬權,進來。”
中年人朝着門口喊了一聲,應聲進來的是下午報告牛威死訊的壯漢。
“把他送去醫院治療,真是不小心,他居然把自己磕成這個樣子,到底是年輕人啊。”中年人摸了摸下巴,有點靦腆的笑着說道。
“老闆,要不要……”壯漢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沒必要,小孩子么,記得給他一筆錢。”
“多少?”
“不能太少,好壞夠個醫藥費不是,他這也算是工傷,5萬差不多吧。”
“是的,老闆!”
壯漢伸手拽住年輕人的頭髮,拖了出去,剛出院門,便一招呼,來了幾個身強體壯的打手。
“老闆說了,把他送醫院,500醫藥費我已經塞到他的口袋裏,剩下的你們看着辦,老闆說了,不能讓他死。”壯漢是這麼傳達命令的。
“權爺,小的們辦事,您老人家放心,一定妥妥的。”
“這話我信,不然這麼重要的事我也不會交給你們處理了。”
“好的,小的們一定不會辜負您老的信任的!”接話的打手把胸脯拍得梆梆響,生怕眼前的這位質疑自己的誠意。
“好好乾,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說完,轉身走開了,也不再理會身後的一幫嘍啰的馬屁,等到院落的僻靜處,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老王啊,那個姓周的小子被老闆炒了,老闆要給他5萬塊的解散費,我等會去拿。”
“什麼……哦,這樣啊。”
“哎,多虧老王你啊。”
“恩,恩,老王,你放心,回頭我請你吃飯。”
放下電話后,壯漢的臉瞬時陰沉下來,念道:“老東西,老子揩油你也敢管,等有機會,一定給你好看。”
又是美好的一天,隨着太陽的出現,夏赫城再次明亮起來,中年人拿着茶杯望着窗外的景色,傾聽者年輕時的聲音。
“牛威,你長大打算做什麼?”
“我啊,想做個有錢人,像前街的張守財一樣,想吃什麼就買什麼,還要娶個漂亮的老婆,不!不是一個,是兩個……三個也行,你呢?”
“我也想當個有錢人,很有錢的那種!”
……
“牛威,以後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反正要做個有錢人就是了!”
“那你跟我干吧!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有錢人的!”
……
“牛威,你讓出來手裏的股份吧。”
“為什麼,不是說好了么,我們一起奮鬥。”
“你和一些人走得太近,我不放心。”
……
“牛威,放手吧。”
“該死的,你居然……”
……
“呯”,看着地上化為幾塊垃圾的古瓷茶杯,中年人的臉上卻盪起笑容,很柔和,像春天的細風,你走了之後,我會寂寞不少,但埋葬了最後一絲良知的我將永墜黑暗,直到生命的終結!
“再見了,我最後的朋友,再見了,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