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凋零
夏赫是座神奇的城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夏赫就被雲霧所籠罩着,一天當中,只有早上7點半到8點之間才會見到陽光,只有在這個時候,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才會意識到,我還活着。
夏赫也是一座殘酷的城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被劈成了兩半,東區和西區,兩個地區被完完全全的分開,擱在兩塊地區之間的是一條寬1000多米的人工運河,連接兩地的是三座高橋。
東區佔據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自然是西區的地盤。兩區的地理分隔造就了身份鴻溝,東區多是富紳、政客之流,西區多是窮到骨子渣里的窮人,當然,這並不是絕對的,正如東區盛產流浪漢一般,西區盛產土豪。
在夏赫城之外則是經濟欠發達地區,簡單來說,在這塊陸地上,夏赫是最繁華的一座城市,至於其它的地方,在夏赫城居民的眼中只是鄉下人罷了。
所以,不管是住在富紳雲集的東區人,還是窮人蝸居的西區人,都有着自己的驕傲。哪怕是流落街頭,成為受人白眼流浪漢、窮鬼,也沒人會離開夏赫城。
生是夏赫的人,死亦是夏赫的鬼,這句話一直是所有夏赫城人的信條。
對於生活在夏赫城中的流浪者來說,夏赫不僅僅是生活的地方,也是一個見證,見證他們曾經的堅持、曾經的奮鬥,甚至是曾經的輝煌!
1008年的春天,牛威也成為了流浪者中的一員,和普通流浪者一樣,他的穿着寒酸,在四季如春的夏赫城裏其實並不需要穿多少衣服,他卻里裡外外穿了四、五件上衣,每件衣服的款式都不一樣,但都有一個共同點,破。
他的面容幾乎看不見,凌亂的頭髮和更加凌亂的鬍子將他的臉擋得嚴嚴實實,若不是偶爾能從亂髮間看到一抹光亮,相信大多數人會把他當成一個盲人流浪漢。
此時此刻,他正倚坐在牆角,頭低垂者,雙手插在袖筒里,儼然一副乞討者的做派。
“叔叔,給你。”
聲音很好聽,像個小百靈鳥,怯生生的。
“滾,我不是要飯的乞丐。”
回應她的聲音很平淡,卻有着令人無法反駁的威嚴。
小女孩並沒有走開,反倒瞪大眼睛看着這個怪叔叔,手裏還拿着沒有遞出去的半塊糕點,平凡卻有格調的穿着彰顯着不同一般的家世。
“媽媽說……”
“我讓你滾!”
小女孩的話被粗暴地打斷了,不同於上次的冷淡,這次是近乎咆哮的怒吼!
她被嚇到了,丟下糕點,像個受驚的小兔子飛快的衝進不遠處的年輕女人的懷裏,一邊緊緊抱着媽媽的腰,一邊奶聲奶氣的哭泣道,“媽媽……那是個壞人……嗚嗚……壞人……。”
“你,去,告訴那個乞丐,欺負小孩是不對的,拒絕善良更是可恥的。”
悅耳,很好聽的聲音,相信它的主人一定是個大美人,這是牛威的感覺。
“是的,夫人!”
答話的是在她身後的壯漢,西裝革履的裝扮,就差在臉上寫着‘我是保鏢’四個大字。在說話的同時,他人已經走到了牛威的身前,抬起腳便踹了起來,也許是不想要人命,儘管踹得兇狠,卻避過了人身體的要害。
“哈哈……”
壯漢停下了,看着這個蜷着身子挨揍,嘴角溢出鮮血,卻還在大笑的‘瘋子’,以自己那比肌肉纖維還要粗壯的腦部神經很難理解,接着踹吧,壯漢這麼想,便抬腿要踹。
“停下吧,只是個可憐的神經病。”
“不要用你那淺薄的思維來衡量別人,女人,咳咳……咳。”
現場一下安靜了,本是輕聲漫語安撫小女孩的年輕女人抬起了頭,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乞丐:這個骨架高大的男人還真不像個乞討者,他的身前沒有盛放施捨的器物,也沒有任何顯示身世悲慘需要救助的文字說明,除了邋遢的外形之外,他和一般的乞討者並沒有多少共同之處。
“欺負小女孩更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年輕女人的聲音很鋒利,像把刀子。
“我不需要同情,更不喜歡被人利用。”
“利用?你確定你自己有利用的價值?”
“偽善!這是你們這一類人的習慣。”
年輕女人的臉色變了,精於察言觀色的她明白了,她意識到,自己遇到的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的話直指要害。
忽然讓她想起第一次消滅情敵時,那個女人聲嘶力竭地咒罵聲,‘朱玉,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怎麼當初就沒有看穿你,你勾引了我的男朋友,讓我成了第三者,真是好算計,你會下地獄的!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從那以後她學會了狠心,對自己狠心,對親人狠心,對待‘敵人’更是不擇手段,唯獨在這個女兒面前,她總是不自覺的帶上慈善的面具,為了女兒,她甚至違心的給自己最厭惡的乞丐施捨,給毫無關聯的陌生人捐款!
而牛威的這句話恰好碰到了她的逆鱗,儘管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在偽裝自己,但她終究不願意被人當面揭穿。
“太輕了!”
保鏢壯漢一愣,不明所以。
“太輕了!你沒聽到么?!”
壯漢總算明白了,夫人的怒火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該怎麼做了,也不嫌這乞丐身子髒了,掄起拳頭便上,手腳並用,狂風暴雨般在牛威身上招呼,但終究沒有失去理智,能避開要害盡量避開。
他人雖然不聰明,但一些常識還是知道的,人命大於天,死了人,償命的一定是自己,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保鏢。儘管如此,牛威身上依舊被招呼的很乾脆,肋骨最少斷了一根,鼻樑肯定倒閉了,其他的倒是一些輕傷。
“回來吧。”
也許是氣消了,女人的口氣緩和了不少。
“咳咳……咳,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牛威斷斷續的的把這句話說出來,此時的他看起來很狼狽,本就很不堪外貌愈發不堪。
“不想死就閉嘴,你應該知道我們這類人的習慣。”這句話是年輕女人走近牛威時小聲說的,小女孩則被交給另外一個保鏢的手裏。
“咳,我……當然……知道,你們……都很毒……”
“別裝了,你傷的沒那麼重,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曾經是誰?”
女人離得更近了,近到牛威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深吸了一口氣,牛威露出了暗黃色的牙齒,似乎在笑,卻比哭更加的猙獰。
“香水不錯,很適合你。”
“看來你是不想說了,那麼再見。”說完轉身欲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從包里掏出了一張燙金的名片送到了牛威的手裏。
“這是我的名片,需要的時候可以來找我,也許,我們可以合作,明天我會再來的。”
“不需要,我只是一個將死之人。”
頓了頓,撥了撥凌亂的頭髮,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牛威接著說:“女人,收起你的同情心,更別妄想斗得過他,你會死的很慘。”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朋友。”
“滾,你這個白痴,是誰給了你傲慢,別在我面前提‘朋友’這兩個字。”
此時牛威居然奮力的揮舞着臂膀,將手中的名片拋了出去,聲音更是像雷鳴般震耳。
女人有點悶,有些惱火,更多的則是憤怒,沒人敢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責自己,哪怕是自己的丈夫也不行。依舊留有理智的她並沒有破口大罵,只是憤懣的跺了跺腳,轉身離開。
朋友?
多麼刺耳的稱謂!
周良,你贏了么?
第二天,在陽光照耀的夏赫城的一角,睡着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具躺着的屍體,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忙碌的白大褂,當這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就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不同的是,那個角落原本躺着的是人,現在是一行鮮血寫出的小字。
‘周良,我先走了!我在下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