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掌 說不盡少年意氣
午時,悟道宗的天才在雷火道人的帶領下乘着白玉樓船姍姍來遲,方見面就與玄霄殿對峙,十步王那個胖子出面才讓火藥味漸濃的兩個勢力消停。
凌辰一直守在凌曉慧身邊,這女孩有突破的跡象,雖然沉醉,卻在自主吸納靈氣,秋雨的房間在右邊,許卿的房間在左邊,已與二人約定好同入崑山,凌辰也不打算出去被悟道宗的人發現,漸漸地也進入修鍊狀態。
溫酒的竹釀對神魂的增益實為可觀,他感覺從坐忘進入心合神只需要一個契機,而隨着道基、靈丹、靈核的同時運轉,三大功法循環流轉,他現在的修鍊速度不亞於任何一個天才。戰力更不是用境界體現的。
丹田氣海的下方是斑駁浩瀚的道蘊海,道基、靈丹、靈核盡出於此,凌辰很確信自己的資質絕不尋常,即使因為資質問題帶來的修鍊緩慢也被他用泛修法破解,現在自己與那些天才妖孽的最大區別只剩下大境界破境時的艱難。
凌辰捏了捏拳頭,可若是同境界……
房門轟隆一聲破碎,凌辰心中一顫,后翻身撩腿掃落滿天木屑,風劍在手,與一柄光華流轉的神劍在滿天塵灰中交擊,迸發出絢麗霞光,大力襲來,凌辰手中劍幾乎要脫手,收劍在胸撤步卸力,浩然之氣破體而出,踏地斜落,堪堪躲過一劍,靈氣流轉空中踏步,蓄力后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斜向的完美圓,劍招交擊定格在一副絕世容顏前,凌辰輕輕一笑。
“師姐,我是閣主,我有自主權。”
白芷柔橫眉崩開少年,霞光秋水收劍入鞘,這時秋雨和許卿來到門口,前者眼睛一瞪悻悻退了回去,許卿尷尬一笑。
“原來是白仙子,打擾了。”
這敢於在玄霄殿面前與姜裴對戰的小劍聖竟然也頭也不回的甩手離去,只給凌辰留下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白師姐有這麼可怕嗎?想起剛剛自己的強橫言語,凌辰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而眼前的女子冷冷開口:“我原以為你是個本分沉默的人,沒想到也是個得意忘形的登徒子。”
帶鞘長劍戳向他的咽喉,女子眼裏的失望化作不留情面的恨意,凌辰負手背劍,不做避擋,堅定的眼神直直盯着白師姐,他知道這位不染人煙的仙子情緒激動,定然是誤會了什麼,可又有什麼能讓她如此在意?
側偏三寸,劍鞘貼着他的臉飛出將身後的牆壁扎出蛛網似的裂紋,長劍緊貼凌辰的臉頰,一滴鮮血緩緩滴落沁入肩膀的白衣像一瓣桃花。少年伸手將劍鞘拔下,為白芷柔收劍,墨鞘白刃收合到底,兩人的指尖觸之即離。
“師姐,你的嫉惡如仇我很欽佩,現在消氣了可否聽我說一下實情。”
青光閃爍凌辰抹去臉上的疤痕,他已猜到白師姐如此氣勢洶洶的原因。
“這個女孩名叫凌曉慧,是我的兒時舊友,在悟道宗經歷過你難以想像的折磨,並非我強擄出山。”凌辰平和看着白師姐,他雖然不了解這個仙子一般的女人,但之前的幾次接觸經歷都告訴凌辰她並非傳言那般冷漠無情。
看着一臉平靜的凌辰,白芷柔心底竟然流露些許慌亂,長劍化作霞光收起,一掌拍碎搖搖欲墜的牆壁把偷窺的秋雨驚走。
“有人已經發動了悟道宗的執法令,悟道宗內部有奸佞,你小心些。”白芷柔化作一縷霞光掠出窗戶,凌辰恭送。
“小子,你還真是艷福不淺。”秋雨語氣莫名,從一堆碎石里翻找着自己的畫,許卿也來到房間內,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兄弟,你或許不知道三年前安山藥園的論道大會,你這位白師姐多兇猛,幾乎是一個人把小輩的文斗一劍一劍斬成了武鬥,不得不說神洲的人戰力就是恐怖。”
許卿臉上猶有后怕,凌辰還真不知道自己這位不染煙火的師姐是來自別的大洲,竟然還是個好鬥之人,不由燃起八卦之心。“你們和白師姐打過?”
“不,當年我與青靈宗那三個賊小子被聖龍教那個華詩詩教唆去偷看她吃鹹菜,結果被發現,如果不是長輩來的早,我們幾個早丟胳膊斷腿了,她當時招招要命,哪敢跟她動手。”
怪不得這小劍聖剛剛走的那麼果斷,看着被白芷柔折騰后的客棧凌辰苦笑,卻感覺空氣中靈氣開始匯聚,回頭看向沉醉不醒的凌曉慧,這女孩要突破了,許卿搖搖頭,提劍飛出客棧為之護法,凌辰用火屬性靈氣布下一個簡易的聚靈法陣。
“凌公子,之前我不明原因得罪這個姑娘,現在幫她一把算是還了吧!”秋雨拿出一枚火紅色靈石,打入陣法,方圓十丈的靈氣收到吸引,突然形成與凌曉慧同源的純火氣象。凌辰沒有說什麼,御風飛出屋內,此時,玄霄殿雲樓落下數十個虎視眈眈的年輕人。
“許卿,何人在此?”一黑衣少年仗着人多勢眾俯視着許卿,後者並未作答,悠閑地坐在屋頂,拿着袖口擦拭着手中寶劍。
黑衣少年皺眉,卻是敢怒不敢言,一旁悟道山浮空雲樓又落下眾人,帶頭的是一個出言便咄咄逼人紫衣少女。
“許卿,此人是我悟道山通緝罪人,讓我將她緝拿!”
“哦?外院的人也有權利緝拿我這個閣主了?”
泛着五彩光芒的白衣少年幾乎是瞬移出現在空中,秋雨趴在窗上柔媚一笑,喃喃一句:“這才像樣嘛!”
“凌辰,執法閣已經將你定為叛宗,這裏的每一位正道都有滅殺你的權利!”紫衣女子趾高氣揚,身後幾人踩着奇妙的方位逐漸同氣連枝。
“蒲家就是悟道山的毒瘤,今天本閣主給你們一個教訓,來日再與你們清算!”凌辰怎會任由對方佈陣,青白雙劍齊出,交擊斬出十字劍氣攪亂幾人陣法的氣機。
右手浩然之氣引劍成芒,風劍在快,提撩刺斬最合青丘劍法求速的精妙,對面眾人滿天的術法無所顧忌籠罩向凌辰亦牽連身後的客棧,絲毫不念及無辜之人。凌辰一度動了殺機,左手雲劍五色循環生生不息,似柔卻韌。
卻先有防禦陣法護住客棧,秋雨手中敲打一塊符石,無華的陣法紋路流轉,形成一個蛋殼般防禦。“凌公子,有我在這裏無恙。”秋雨語氣從容,一眾悟道宗弟子臉色不太好看。一旁的玄霄殿眾人卻對客棧之人不感興趣,皆望向凌辰手中的風雷雙劍。
凌辰卻並未去理會,握劍從容,雲劍五色靈氣愈發鮮艷奪目,劍格立起,瑩瑩爍氣,惶惶神威,一劍引星落!漫天術法如煙花般爆裂開來,風劍劈開一處空虛,一劍飛仙沖入陣法之中,此時十六人的陣法已經布成,紫衣女子面露殘忍。
“北斗鎖陣,南斗降雷,福祿壽絕殺!”
幾乎同源的靈氣鎖住這片空間,木屬性靈氣的六人,拈指成印,射出手指粗細的雷電,幾次跳動聯合成一道直徑尺許的雷光柱,幾個靈光境界聯手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勢,凌辰有些小覷同境界之人了,不過他依舊想嘗試一下自己的真正實力,浩然氣肆無忌憚的釋放,風劍上的光芒膨脹成丈許的巨劍虛影,又一劍,江河撇斷靈山倒,一方是秉執天威的神雷,一方是修鍊界至正至純的浩然氣,一瞬刺目的光芒照亮小鎮四方,圍觀眾人嘩然。
“這自稱閣主的少年不愧是那一位猛人的弟子,硬撼六個同境界,當年的秦子房也不過如此吧!”
“不知天高地厚,悟道宗的鎮魔大陣可不是簡單的。”
“我看此人也不過是蒙蔭清風道人,現在他師傅領罪去了道洲秘境,你看悟道宗對他的態度!”
“就是,這小子這麼莽撞,等大陣打開恐怕只剩一堆焦炭了。”
秋雨身後的男童再度出現,代替女子拿着筆描摹這大陣的變化,女子臉上卻沒有絲毫擔憂。倒是許卿手握劍柄,準備出手。
“咦?悟道宗這足以封鎖虛空的星辰大陣怎麼在往地上落?”有人發覺異樣驚呼。
卻有少年清朗決然的聲音傳來,“風雲雙劍斬你們真是污了清刃!”
外面的北斗七人吐血墜地,又有南斗六人崩飛的更遠,場中滾滾煙塵消散,收劍的凌辰並指念決正與僅剩的三人對拼術法,五行同出的恐怖景象才讓眾人驚醒,原來之前的五色靈氣並非功法特質,而是五行靈氣的聚合。
“怎麼會有這種妖孽!”玄霄殿雲船之上的酒槽鼻老者和宋君笑兩個怪人師尊亦是無比震驚。沒有人能承受住任何兩種相剋屬性共存這是修鍊界公認的道理,可眼前少年卻五行俱存,豈能不讓人吃驚。
而最震撼的莫過於與凌辰戰鬥的紫衣少女三人。“凌辰,我們是執法閣的人,你再敢抗法,死罪難免!”色厲內荏的話語沒有任何威懾,凌辰正欲出手,自悟道宗雲樓出現宏大氣勢的一掌向他襲來,五行相剋聚合撞碎掌印,一個身披陰陽圖案長袍的少年跳落在地。
“凌辰,外人面前何必掃師門顏面?”
凌辰與來者針鋒相對。“我認為剔除一些雜碎比師門的顏面重要的多。”
“悟道山有你這種弟子是師門大幸,但即將進入崑山,還請凌閣主收手。”此人正是悟道宗少年第一高手張之合,竟沒有一絲同齡天驕所具有的傲氣,凌辰冷眼看了他一眼,甩手離去,他從青靈宗三人那裏得到了一個含糊的信息,張之合有問題!
“張師兄,希望此入崑山,你能像保護這些人一樣保護其他弟子。”
張之合輕輕皺眉,卻看向一旁看熱鬧的玄霄殿弟子,毫無預兆的一掌將眾人打得哀嚎着像下餃子似的落下,掌印卻未消散,違反常理愈發凝聚縮小,硬生生拍碎玄霄殿雲船一角。陰陽二氣托起眾人躲開輝煌的劍氣飛入雲樓,霸道的話響徹小鎮。
“玄霄殿,做好準備吧!你我兩宗入山相遇只有死戰!”
又有一麻繩鞭子抽向悟道宗雲樓,卻被赤紫雷火點碎,小的大的法術醞釀稍許突然碰撞在空中,牽連有數十間房屋坍塌。
十步王再一次出來調解,聖龍教的長老也幫忙停息戰火,卻有轟鳴之聲震碎天雲,小鎮磚瓦脫落,地動山搖。
崑山大陣提前打開。
恢宏的造化道蘊如開閘的洪水吞沒方圓數十里,浮空的雲樓雲船搖搖墜落,砸碎一片房屋。
混沌無極而太極,鴻蒙造化成元始,凌辰體內蟄伏許久的古氣又攀附在他的道基之上,似乎在貪婪吸收這崑山道人殘留的造化道蘊,凌辰自始至終將此物當做隱患,為何此物要選擇自己,目的是什麼?一概不知,即使因其得到一些好處,可總有一抹擔憂揮之不去。
“鴻蒙古氣是曾經天外隕落星辰攜帶而來,它在傳遞一個消息,可無人可知,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有益無害!”
白芷柔飄然來到他身邊用靈氣傳音與之對話,女子似乎知道什麼隱秘,可對方不多說凌辰也不好多問。
“師姐,之前多有得罪。”凌辰一改之前鬥法時的桀驁,溫恭揖手。
“凌閣主,也是我沒查清,現在想來應該是中了那幾人的借刀殺人之計。”如白玉雕琢出的絕世女子沒有太多表情,凌辰卻知道冷冰冰的師姐能說這句話,已經算是誠懇的道歉了。
“師姐,叫我凌辰就可以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當閣主。”
少年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被這位叫做凌閣主,他心底發慌。
不湊巧的,許卿陪着青靈宗那三位勾肩搭背談論着什麼樂呵事頗為悠閑從客棧走出來,笑聲戛然而止,從嘈雜的聲音里凌辰清晰聽到四人吞咽口水的聲音,四人目光默契移開,相視一眼,像是忘記了取什麼,轉身往回走,一系列的動作不過發生在一息之間。
“你也和他們一樣怕我?”女子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再看向白師姐,女子已經霞光秋水在握,許卿說的還真不錯,白師姐對他們着實是敵意十足。但白師姐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也怕她?實話實說,他確實從未怕過白芷柔,同樣的他也從未懼怕過任何人,只因他修的是真人道,一往無前的真人道。
“師姐,那天,你站在我的面前擋住楊師伯的氣勢,我相信對面真的是敵人你也會出現,我非但不怕你,甚至還把你當做如今悟道山上最信賴的人。”
“即使我曾經刺過你一劍。”白芷柔聲音依舊不帶任何情感,只是握劍的手,骨節泛白,可凌辰並沒有發現。
“那一劍無論是誰都會刺出,但能收力的只師姐一人,我可以肯定白師姐是一個外冷內熱的溫柔女子。”少年醇和的笑容讓大膽的言語也顯得誠摯起來,白芷柔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冰封許久的心一時亂了,她多想拔劍指向這個大膽的師弟,可自己不由自主地目光躲閃令往日的威嚴煙消雲散。
難堪之際,遠處休整好的悟道山眾人正在喚她過去。
“凌辰,崑山之行要小心,很多人已經盯上你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與我同行。”
靈氣運轉,白芷柔霞衣如火,凌辰微笑搖頭,卻偷偷傳音一句叮囑對方小心張之合,女子愣住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臻首,飄然離去。
二樓窗戶後面,溫酒與秋雨合力布了一個偷窺陣法,看着影像里的二人,與其他幾個少年暗暗偷笑。
李天一小聲問道:“白芷柔剛剛是不是臉紅了?”
秋雨胳膊柱在溫酒的頭上,壞笑的表情難以抑制。“她還故意用靈氣加持神霞綵衣作掩飾呢!”
風同雨和許卿相視一瞬,又看向屋內的其他人,幾人憋笑到抽搐,卻還是一同對影像里的凌辰豎起大拇指。
樓下,目送白師姐離去的凌辰還在思考此行的兇險,卻驚聞頭頂突然爆發的笑聲,幾乎同一時刻,遠處白芷柔回首,慍怒着表情鎖定凌辰的房間,一泓冷冽的劍光,眨眼間穿過客棧擦着崑山飛向天邊,凌辰還沒反應過來,樓上的笑聲全然消失,秋雨的蛋殼陣法轟然破碎,整座二層客棧多了一條通透的縫隙,隨着咔嚓斷裂的房梁和轟然倒塌的半面牆,凌辰也忍不住喉頭滾動。
樓上幾位更是嚇破了膽,有一瞬間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溫酒和秋雨在第一時間就感應到劍氣兩人下意識抱頭縮身,巨大的劍氣像屏障一般在後知后覺的風同雨和許卿中間劃過,掠下李天一額前自詡風流的飄發,一瞬遠去,幾人連忙看看自己是否還安在,立即拍着胸脯表示虛驚一場,這個時候李天一還在瞪着眼呲着牙,靈活的眼球盯着落葉般飄零的秀髮左右轉動。
“來人吶,給小王爺換條新褲子!”風同雨大喊一聲,李天一這才回過神,連忙摸一下褲子,長舒一口氣,沒濕,下意識去撩自己的秀髮,手卻僵在空中,許卿給了其一個鼓勵的眼神,就連溫酒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振作。
“發死不能復生,三弟節哀。”風同雨掀起一點碎土將那縷髮絲埋掉,眾人一頭黑線。
凌辰這時終於上了樓,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屋內古怪的眾人,來到凌曉慧的床邊,這一陣驚天動地都沒吵醒這丫頭。
“凌辰公子,我們給她服下解藥了,一會兒就能醒過來,這次她的進境也是南柯一夢的效果。”
溫酒像做錯事的孩子,竟然低着頭和他說話。
“南柯一夢?”凌辰疑惑道。
“可以讓人忘記酒醉之前發生的仙人葯,我擔心凌姑娘境界太低,會被人讀心,就讓二哥偷偷加了點,放心,除了讓她的境界再上一層樓絕無其他副作用。”李天一語重心長,凌辰點了點頭自然明白這件悟道山生死攸關的事必須萬無一失。
“溫弟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姐姐?”秋雨頗為感興趣,竟然逮住溫酒用上了極為明顯的誘神術。溫酒雖然年齡小,但能當上神魂三子之首不是沒有道理,絲毫不受影響的少年笑着搖頭,不言不語。
噔噔噔噔!有人上樓,是那個風雲幫的少年,現在已是一身小廝的衣服,滿臉慌亂,“掌柜的讓我來問,剛剛發生了什麼?”
適時,樓下傳來掌柜的吶喊:“我的客棧吶,你怎麼裂開了?”
凌辰默默掏出懷裏的銀子,放在整齊掉落一角的桌子上,許卿摸了摸全身上下,無奈擺了擺手,風同雨一把將李天一推了出去,後者痛快地拿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風騷地從另一側順出一縷秀髮,輕輕一彈,狀若洒脫自言自語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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