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
“白公子,見字如面,我.....”
“啊不行不行,我怎麼寫這麼個東西來。”
李姒初在床上打了幾個滾,下巴墊在枕頭上,抱着被子捲成了一條蟲。
小翠見狀,在一旁默默放下了茶水,說了聲姑娘還是早日歇息比較好便退了下去,全程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從眼底流露出了些許不屑。
她哼了一聲,沒理會,只等丫鬟前腳一走她後腳便關上了窗子,然後從床頭掏出那本小冊子開始翻翻畫畫。
“姓白的那小子走的那麼急幹什麼,現在還被關禁閉了,我有好多話想問他都問不了,要等她關完禁閉再去找他的話估計黃花菜都涼了,我都不知道死哪裏去了。”
“唉,話也不說清楚,到底為什麼不許我說那天晚上的事情啊,還有他到底是怎麼拿到它的。”
一想到這個她就來氣,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掏出少女的日記並且還套用化用各種句子,這簡直就是讓她直面了社會性死亡好嗎!
她新手一拈,便翻到了那一頁。
“啊,這個.....”
哦對了,是那日夢中的她對着一個方方的小盒子看了一個名叫球賽的東西,裏面的背景還特別興緻高昂來着,一直在興高采烈地解說什麼,不過她也看不懂,醒來之後也就忘了,倒是那幾句解說詞給她印象頗深,於是便記在了小本本上。
誰知道會被這混賬找到!
她氣得咬碎了一整顆大山楂,咬了之後又覺得自己的牙疼的厲害,趕緊掏出小銅鏡照一照,才發現自己的小虎牙居然掉了。
曾經虎牙尖尖的小女郎沒了牙,只有一個大黑洞。
“嗚哇,好疼。”她一邊捂着臉頰一邊翻書頁,一個不穩小冊子便掉在了地上,書頁向後翻動了幾頁,露出一張紅色的信箋。
“這是什麼?”
信箋上的字寫的端正,筆鋒蒼勁有力,可看出寫信那人乃是一個如清風明月般的君子人物。
她小心拾起,還未攤開到一半,忽然猛的一陣風刮過,信箋像有靈性一般掙脫了她的手,直直地往燈油飛去了。
那一瞬紅紙紛飛,宛如從天而降的赤紅的蝶,跌跌撞撞地飛向燭火,為守得一物,寧願求這一死。
她急忙衝上去想將它救回來,卻終究遲來一步,燭火燒的太快,她匆匆也止觸到那一點飛舞的火焰,只接住了蝴蝶破碎的翅膀。
蝴蝶燃盡了,消散了,她只來得及看到最開頭的幾個字:
“許久不見,阿初初。”
***
啪嗒。
毛筆吸飽了墨汁,在薄薄的宣紙上浸了一個大洞。
被關禁閉的第五天,白季梓依舊在百無聊賴地玩着這種浪費生命以及筆紙的遊戲,左手邊的千字文已攤開許久,卻來來回回仍是停留在那幾頁。
他已經在這個小院子裏憋了整整五日了,這些看着他的侍衛從興奮到無趣,再從無趣到厭煩,再到現在已經不怎麼來看着他了。
這本是好事,他完全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溜達出去玩一玩,可屋漏偏逢連夜雨,胡七給他帶來了一堆功課。
“伯父伯母已經和夫子談過了,你在家關禁閉的這些日子,功課也不能落下,我會負責替你帶回來的。”
不過是課業罷了,隨便抄抄寫寫就可以了,大不了糊弄過去不交嘛。
“哦對了,伯父還說,他會仔細檢查。除去課業之外,你還要抄書。也不必抄多,千字文抄個五六遍也就七七八八了。”
不過也就......七七八八......罷了......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死得如此安詳。
啪,一團墨水滴在了宣紙上方,染黑了書冊一角,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慌忙起身找手帕擦拭,誰知轉身之時胳膊碰到了燈油,燈火咕嘟咕嘟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只聽啪的一聲,一搓小小的火苗落在了他方才辛辛苦苦抄了半宿的筆記上。
“我X!”
他推開門迅速從門口挖了一攤雪,想也沒想地就往上砸去,哪知天不遂人願,這一下子竟然砸歪了,眼看火苗就要舔到胡七的那本筆記了,他趕緊又從門口挖了一攤雪,這一下子終於是將火給熄滅了。
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上前去將書撈出來,果不其然,因這兩團雪水的關照,不論是他還是胡七的書都順利的糊成了一團。
白季梓:“......”
“為什麼會這樣啊!為什麼會這麼倒霉啊!”
這大半夜的光是他一個人也抄不完啊!
他自己的還好,可胡七後日是要用上的,這會兒可好了,將好友的書都給毀了,除非他能一夜之間長出柳三頭六臂,不然絕不可能抄完。
這大半夜的,人人都睡了,上哪找人幫他抄書去。
門外的那些護院倒是可以用銀子利誘一下,可他們也不識字啊。
指頭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清冷的雪夜裏唯一一間點着燭火的小院子裏發出篤篤篤的響聲。小郎君的影子在燈影下晃啊晃,書頁嘩啦啦地作響,墨水糊成一團的字丑得像狗爬,讓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個人。
等等.....
夜半不睡,識字,還有可能會幫他的人....可不就是住在隔壁小院子的李三姑娘么?
***
李姒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汗水浸透了她的後背,她雙腿酸軟卻不敢停下,因為後頭的人在不停的追趕着她。
這是一個奇妙的夢。
夢中她看着看着便變成了故事中的人,而這個故事剛好講到女主與男主相遇的那一日。
經過她這幾日的記錄,她可算是弄清楚了這本書的名字,這是一本虐戀情深的書,名字也相當狗血,就叫什麼惡魔皇子愛上我之類的,不過它的出版名倒是文藝,叫紅箋。
她閉上眼睛,將劇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李姒初啊李姒初,你怎麼就這麼倒霉,別人穿書都是將劇情背的滾瓜爛熟的,你倒好,胎穿也就算了,在這裏活了七年才想起你是個穿書的,還是記不清內容的那種穿書,這不是夭壽嗎這。”
她蔫蔫的,像打了霜的白菜一樣,在床上打了個滾,一下一下地用腳夠那懸挂在床尾的小鈴鐺,窗外的風雪很大,窗內卻暖風和和,黃銅風鈴叮噹作響。
這是一個十分狗血的骨科故事。
女主龔羽墨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心地善良脾氣溫軟,看到小貓小狗都會上去抱一抱。小公主不知人間疾苦,以為這世上人人都與她一般幸運,直到某日她路遇冷宮,遇到了她名義上的哥哥,也就是男主七皇子,她才曉得原來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與她一般幸運。
有人雖生於皇家,卻不如不生在這宮中。
二人在冷宮相遇相知相識,小公主心疼他,於是得了空便來看他,初時他嫌她煩,每次來都要她快點走,可幾次之後他便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面上裝不在意,心裏早就軟成了一碗糖。
目前的進展就到這裏了。
看開頭是甜的,但是那都是假象,畢竟“虐戀情深”這四個字就差沒用宋體二號字標出來放在封面了,白底紅字寫着的標語,后封的作者推薦,還有同班同學嗷嗷亂哭的態度,都無一不在告訴她:
——這是BE,還是騙上讀者兩斤眼淚的那種BE。
李姒初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故事裏會是個什麼角色,反正她知道的是她一直都沒有出場,估計是個路人甲炮灰之類的吧,那樣再好不過了,她一點也不想摻和到這種故事裏頭去。目前她認識的人中出場的就是她大姊一個人,還是一個匆匆一撇的路人罷了。像她大姊這樣的寵妃都只有這兩句的劇情,那她絕對是個路人沒跑了吧。
一想到這個她就開心了不少,反正只要不讓她和男女主扯上關係就萬事大吉。
“不過該記的還是得記啊,唉,我要是能早點想起整本書的劇情就好了,這樣很多東西都可以避免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托住臉頰,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起,“也不知是福是禍,我雖知道自己是穿書的,可除了這點之外我啥都不記得,也沒有上輩子的記憶,唉也不知道我死之後那邊的爹娘怎麼樣了,希望他們好好的吧。”
往好的方面想,她這回穿到一個千金大小姐身上,雖然骨子弱了點,身子差了點,但也不算太糟糕,起碼也還是能跑能跳,若是她一個不留神穿到什麼末世書了,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她定了定心神,在書上摁了一嚇印子,準備熄滅燈火時,忽地看見窗外人影閃動,她眸光狠狠一縮,下意識想到了那個來歷不明的黑衣人,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貼着窗戶小心的聽。
篤,篤,篤。
這是小石子敲打窗戶的聲音。石子敲的很輕,來人力氣應當不算太大。
她在心裏頭對自己鼓了鼓勁,默念了聲三二一,猛地推開了窗戶。
風雪肆虐般地奔涌而至,而這其中夾雜的還有一個銀裝素裹的小郎君。
他坐在牆上沖她招手,長長地睫毛撲閃撲閃的,淺淺的酒窩埋在風雪裏,藏在小郎君毛絨絨的斗篷下。
“喂!我來找你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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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女兒和兒子的戀愛好甜嗚嗚
我也想談戀愛啊啊啊
我嚮往自由!我不要碼字!我要談戀愛!我真是,我真是夠了!我找不着對象!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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