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7章 白夜行
太陽在零點時分徹底暗淡,冰川峽灣散發的涼意湧向人群,大街小巷的塗鴉描繪着眾神之山。
一個人女人優雅地坐在酒吧枱前,手中的麥酒金黃香醇,盤中的鮭魚溫熱軟爛,蜂窩餅的甜膩縈繞指間,馴鹿肉的狂野飄進英靈殿。半醉半醒間,她的思緒退回到多年前的某夜。
猶記那是個寂靜的夜晚,她與舊友對坐於石桌前。一輪新月懸在空中,點點星光沒入凡塵,不時的蟲鳴點綴着黑夜,絲絲花草氣味摩挲着鼻尖。
那是她在奧古大陸的最後一晚,即將遠去的時刻卻無人陪伴,孤單的身影最終消失在夜幕里,手中緊握的吊墜是深深的挂念。馬車顛簸,桅船搖晃,寒氣逼人。
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苦寒之地,在陌生的木床上難以安眠。陌生的味道令她千迴百轉,陌生的人群讓她不知所措,陌生的食物令她百無聊賴,陌生的光線讓她拉緊窗帘。群鴉在夜空裏折返,索爾的鎚子揮舞得銀光燦燦。
前半生雖一帆風順,可曾經的夥伴卻逐漸消聲寡淡,慈祥的父母早已逝去,那條吊墜的主人再無處可尋。水之精靈藏匿於寒冰之下,奧丁的遺骸籠罩海面,詭術與幻象交錯縱橫,眾神與巨獸盡態極妍。
曾經的友誼被毒龍尼德霍格啃食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形形色色的新夥伴。彼此的好奇與窺探是相融的輔劑,文化的碰撞與妥協令人心生好感。
不知何時她擺脫了孤單,車輪在轉動間伴着歡聲笑語,登山靴與雪泥的碰撞,擦出一片片絢爛。
通訊錄被爐火焚燒殆盡,一場場新友換舊人的場面不時上演,曾經的友誼之花從未凋謝,只不過它們被凍結在了大洋彼岸。多年的情誼終究抵不過眼前之人,一張張微笑的臉讓她覺得不再孤單。
曾經的愛人被塵世巨蟒耶夢加德拽入了海底,在無盡的黑暗中首尾相連。遠在天邊的他現在如何,是否如自己一般朝思暮念。
貼附於胸口的吊墜閃亮如新,是否代表着舊情不變。乳白色的石楠花映入眼帘,她微笑着望向自己的另一半。
照片里的他幸福美滿,不知名的新娘羞澀可人,雪白的長裙如浪花般純凈,嘈雜的場面熱鬧非凡。
細語纏綿依舊浮現在眼前,那陽光下的身影,在每每想起時,仍然清晰可見。捧着花束的手在微微顫抖,奪眶而出的淚水沖洗掉昔日的舊人。
曾經的親情被巨狼芬尼爾撕成碎片,無數肉塊在烈日下腐朽糜爛。反對的聲音從未停止,自私的想法妄下定論,過往的回憶被一次次掀起,童話中的橋段不斷上演。人生的起點有早有晚,只有當我們明悟時才會蜿蜒向前。
那逐漸蒼老的身軀皺褶密佈,那墨守成規的思想停滯不前,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會去找尋適合自己生存的空間。
點點祝福勝過萬般挽留,絲絲理解遠超千金萬銀,親情的最高境界是任其發展,只有溫室中的花朵才需要規避危險。
曾經的恐懼被霜之巨人伊米爾化為晶凌,無數平整的冰面反射着陽光的溫暖。鄰居好奇的眼神變成了和善的目光,同事間詭異的氣氛在歲月中消散。酒杯的脆響回蕩不止,麵包的麥香久久不散。
又一次聚會的請柬被塞進門邊,烤箱裏的糕點炙熱香甜,融化的奶酪包裹着肉丸,山羊肉的氣味連接着眾人。
歡快的音樂震耳欲聾,冰涼的啤酒醇正濃烈,不知何時她成為了聚會的主角,彷彿凌晨之前的仙蒂公主。
曾經的迷茫被北海巨妖克拉肯擠壓裂變,巨大的吸盤抓取着心底的碎片。過關時的異樣眼光,在流暢的口語下釋然。
站在窗邊的忐忑被寒風侵蝕殆盡,無數次的演練終歸付諸了實踐,她的皮袍在蔚藍的天空下凌冽昭然。
幽綠的極光在天邊浮現,冰川的寒氣肆意蔓延,海岸的船舶楊帆漸遠,火爐的溫度始終不變。
在昏黃的光線中,搖椅咯吱作響,身上的毛毯隨其晃動,手中的書籍散發著油印墨香,奶茶濃郁且溫熱。
心底的基石逐漸堅硬,夢想的模樣凝出雛形,嘴角的弧度漸漸上揚,窗外的燈光似若星芒。
曾經的不舍被地獄犬加姆吞噬乾淨,三張巨口的咆哮震耳欲聾。雖然她如今已完美的融入了其中,但日記本里的文字依舊是通用語。
眾神禮讚的夜晚依舊無動於衷,跨年的瞬間幻想着餃子糕餅,湯圓的味道久久不忘,粽子的咸甜是無解的爭辯。
不知從何時起,牛奶麵包替代了清粥小菜,清茶高湯變成了麥酒肉腸。陌生的童謠在身邊回蕩,奇怪的習俗接二連三。
按部就班的日子規律寡淡,千萬盞長明燈好似城市的眼。街頭藝人撥弄着豎琴,兩隻獵犬趴在腳邊。
她的思緒突然被打斷,原來是酒吧眾人在哄鬧着某對新人,杯中的啤酒被一飲而盡,她在熟人的道別聲里起身離去。
夜幕下的城市稀疏寂寥,失意的醉漢歪倒在陰影之中,頭頂不時掠過幾隻角嘴海雀,好似那些歸家似箭的行人。
紅色的漿果散落在街道兩邊,燭火的光點回應着星辰,久候的妻子正訓斥着丈夫,一雙兒女偷吃着晚餐。
長椅上的戀人如膠似漆,攜手散步的老人緩慢悠然,經過身邊的馬車漸漸駛遠,一排熟悉的竹制圍欄映入眼帘。兩旁的鄰居早已漆黑一片,回到家中的她頓感疲倦。
泡在溫熱的浴缸里,哼唱着喜歡曲調,手中的咖啡化解着醉意,清香的泡沫覆蓋全身。
這是她每天最喜歡的私人時間,無需去思考任何問題,彷彿如石化的雕像般一動不動。
寧靜的代價可能是孤單,安逸的工作也存在着種種挑戰,所有事情都在遵守着等價交換原則,想得到什麼就要支付相應的價款。
柔軟的被子令人昏昏沉沉,她不知何時進入了夢境森林。年輕的臉上掛着微笑,懷中的毛絨兔子扭曲變形,花瓶里的玫瑰迎着月光,似乎有道不盡的思念......
夢境裏,她又回到了奧古大陸,回到了曾經熟悉城鎮。曾經的玩伴還剩下幾人,父母的身體是否康健,街角的攤子換沒換老闆,老舊的地板會不會塌陷。
暗黃色的壁燈溫暖着靈魂,奶白色的浪花拍打着基岸,有些人覺得它廣闊無痕、孕育萬物,有些人卻說它淹死過很多人......
曾經被世人所唾棄的凍土大陸,不知何時迎來了一個又一個外鄉人。那些外鄉人心甘情願在這苦寒之地了此一生,也不願再被捲入災禍里。
因此,凍土大陸似乎又煥發出了新生機,同時也有了成為新興勢力方的苗頭。或許唯一缺少的,便是頂尖戰鬥力缺失,以及人口數量稀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