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6章 物化的希望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由遠及近,嘩啦嘩啦的摩擦聲漸漸清明,一道身影緩緩飛向碧空之城,最終駐足在茶盞旁。
一番寒暄后,來人沿路折身返回,手中握着的包裹卻不斷作響。侍者見此輕笑搖頭,幾粒花種被拋向院中。
在外流浪的中年男人返回家中,隨手將辛苦收集到的果子投入溫水盆內。只見腦紋般核狀物體瞬間沉底,在些許氣泡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淡定。中年人此刻已是面露喜色,鋼絲刷在手中上下舞動,一顆顆橘紅的果核被清理乾淨。
一個小時后,中年男子捧着十幾個清理好的果核,在子妻子異樣的目光中踏入書房。門外的妻子不住嘆氣,似乎在抗議着丈夫的幼稚舉動,妻子雖然無奈,但也只能接受這無趣的人生。
一雙兒女開始了新一輪的打鬧,妻子也轉身返回廚房,屋中的丈夫不為所動,密封袋內的菩提顯露白霜。
一家四口,丈夫是碧空之城外派的使節,妻子從子女們出生后便操勞於家庭,兩個小傢伙不過十歲,生活的壓力不言自鳴。
因此不知何時,作為頂樑柱的丈夫開始寄情於草木,在指間的揉搓下祈禱着生活安康。但隨着日月更替,這種儀式感早已變質,對物質本身的追求似乎超過了精神嚮往。
星月菩提彷彿一個個縮小的火龍果,白皙中透着點點黑芒。隨性而為的捻動不知何時變成了負擔,本該感受體溫的菩提也被裝進了鹿皮桶。
黃米的摩擦讓其賊光閃亮,綠豆的蹂躪使它身價高漲。手中的玩物變得無比珍重,超脫了本身,遠離了信仰。
這早已泛黃的手串,是妻子在結婚前的禮物,貫穿其內的紅線雖早已黝黑,可他始終不捨得更換。
曾經的柔情彷彿匯於每顆念珠之中,早已淡忘的感覺隨着時間漸漸遺忘。此時的它更像是種奢望,默默地在韶華中霉變,靜靜地等待着死亡。
鳳眼菩提好似一隻只冷漠的眼睛,神秘中帶着些許迷茫,那蜿蜒扭曲的紋路記錄著各種辛酸,皆是道不盡的渴望。
棗紅色的手串環繞腕間,油亮的光澤熠熠閃動,清晰可見的紋理深埋其中,大小一致的外型顯露鋒芒。
孕吐的煎熬伴隨着成長,十月懷胎的等待令念珠熟成。毛糙淡黃的模樣,在近一年的揉搓下脫胎換骨,最終變得油光鋥亮。
但本該是自娛自樂的玩物,不知何時卻成為了生活的精神依仗,似乎所有開銷都能在指間翻動下變得微不足道,總是在妄想着自己能如老僧坐禪般明悟淡定。
金剛菩提好似瘦身成功的桃核,乍看之下更彷彿是一碗碗縮小版的腦花。它們在經過汗水與皮屑的滋潤、豬毛與牙刷的洗禮后,猶如干棗般深紅。
它們存在的價值早已超脫本身,持有者們與其說是物主,倒不如稱其為保姆。風吹不得、雨淋不得,一個個普通的種子在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后,便化身為神聖的象徵。
它們白天靜卧於書房,夜晚則在絨布下滾動。打掃房間的妻子從不觸碰,只因手上塗滿了保濕霜,偶爾進出的子女們嗤之以鼻,恨不得把它們埋進花盆中。
那奇形怪狀的紋路雖有種另類的美感,但與之對應的付出卻令人望而卻步,汗液混合著油脂的怪味,嬌氣伴隨着縱容。
如果變化是種期待,那與之對應的穩定,則令人難以適從。從紫檀到沉香,從玉石到南紅,在那一個個帶着手套的夜晚,無數月光映照在臉龐。
戀物癖本該是種疑難雜症,但在精美的包裝后卻成了一木一枯榮。這種雞肋的存在,好聽點叫另闢蹊徑,實則不過是寄物於情,不過是逃避現實的暗窗。
我們所做的事情,或許暫時看不到成果,但不要灰心或焦慮,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會發現其實自己只是在浪費時間。
木頭珠子從未改變,礦石手鐲乾淨透亮,情感的澆灌如泥牛入海般渺無音信,現實生活的殘酷依舊環繞於身旁。
何為“文玩”,不過是文雅之士手中的玩物,是打發閑暇時光的最後保障。再奇特的菩提子也不過是果核,有人視如珍寶,有人不屑一顧。
再古樸的美玉也不過是石頭,有人趨之若鶩,有人漠然置之;再幽香的奇楠也不過是朽木,有人朝思暮想,有人視如草芥。它們最大的價值並非通用貨幣,而是思想上的寄託。
與之對應的則是貯金囤銀的現實客,它們雖然俗不可耐,但一舉一動都透着經濟價值。
多餘的錢財與其消耗在精神世界,倒不如為後代多留點什麼。泛黃的牙齒稀稀疏疏,粗糙的雙手滿是裂痕,昏暗的雙眼早已麻木,名下的資產年年翻新。
他們並非毫無喜好,但手腕上的指針從未停頓;他們並非天生勢利,但膝下子女正嗷嗷待哺。
他們並非不懂得享受,但投資理財的機遇往往轉瞬即逝。這是他們的選擇,與孤高者們一樣,皆是在追尋着生命的幻想。
他們的汗水浸濕衣襟,他們的頭髮逐漸消亡,他們的時間永遠不夠用,他們的財富總是在計算中。
曾經好友贈送的那對核桃仍然躺在抽屜里,密封袋的膠條不知何時老化崩壞,無數黴菌在表面滋生,一件玩物如果失去了主人的寵幸,就彷彿人老珠黃的嬪妃被打入冷宮。
油氣在鍋中蒸騰,碗筷早已擺放妥當,妻子呼喚兒女的聲音,穿透房門久久回蕩。溫熱的酒水在壺中盪悠,窗外的餘暉映在臉上,書房的拉門緩緩挪動,丈夫的身影攪亂夕陽。
一家四口聚在餐桌前,八支筷子交織呼應,妻子溫柔地續滿酒杯,丈夫手中的果核不斷翻動。
凡事總有兩面性,當我們在虔誠禱告時,或許別人正中指相向,“玩物尚志”還是“玩物喪志”,皆因每個人的思想導向。
在作家詹姆斯·喬伊斯所創作的長篇小說《尤利西斯》中說道:一顆破碎的心終歸是個泵而已,儘管每天都在抽送着成千上萬加侖的血液,但總有一天會被堵塞。
物化的情感,或者說是物化的希望,皆是種逃避現實的手段,但寄情於物的尺度卻掌握在自己心中。
適當的信仰是生活的催化劑,但如果迷失其中則會令人錯亂迷茫。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現實生活才是主線,那些雜七雜八的點綴不過是錦上添花,我們與其終日活在虛幻中,倒不如想想今天的晚飯該如何搞定。
“果然如預言那樣,七顆災星降世。”
“但好在靈王也即將覺醒,無論如何,那些外來者必須被抹殺。”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封來自魔法帝國的密函以靈能之力分解。而在其前面,一顆散發著混沌之力的光繭正忽明忽暗,宛如心臟跳動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