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一封信
兩日後,西延首富劉明祥因毒害皇帝寵妃柳妃,對皇家大不敬而被處以極刑,劉府被抄,府內外產業一律充公,劉府主僕不論男女老幼全部流放邊疆。
劉府充公,讓西延空虛的國庫迅速豐盈起來,同時,也讓西延的富商巨賈心有戚戚然,紛紛嚴令家宅和商鋪,在右首輔等案徹底平息前,在戰事結束前,務必低調行事,切莫出任何風頭。
換言之,就是寧可裝死少賺錢,也比成為下一個劉明祥強!
要說劉明祥毒害柳妃,這些富商是怎麼也不會信的。劉明祥精明狡猾,深知劉府今日來之不易,斷不會傻到冒此風險去殺一個跟他沒有任何瓜葛的皇帝寵妃。劉明祥落此下場,極有可能是戰事消耗過大,皇帝盯上了劉府財產,或者劉明祥與剛入獄的那些大官有不可告人的勾當,恰巧被皇上知道了,借題發揮。
如此,怎能不叫他們忐忑驚慌?
畢竟他們的家底也不薄,跟牢裏那些官員打的交道也不少。
商人們的日子不好過,龍椅上的帝王日子更不好過。
為了留點男人的顏面,為了穩住戰時脆弱的民心,西延皇不得不隱瞞武威侯等人的真實罪行,只以其行賄受賄數額極大為由全部處死,並沒收所有財產。
在西延皇眼裏,這二十二人之罪,千刀萬剮、株連九族都不夠,因此,他算是憋了滿腹的憤懣氣鬱!
加之,這半年來,西延戰事連連受挫,已有三城失守,落入大永軍手裏,如今又一下處置了二十二名朝廷大員,朝野動蕩混亂,官員無心政務,他雖極力維穩,奈何收效甚微。
內憂外患,諸事不順,九日後,西延皇終於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一眾皇子立馬開始了激烈的奪位大戰——拉攏朝臣、聯絡富商、收買民心,無一而足,壓抑了好幾日的延京城又很是熱鬧了一番。
次日早朝前,就在八皇子在金鑾殿上向眾任高談治國之道時,消失了許久,早已被傳失蹤或者遭遇不幸的廢太子墨景宸,居然身着明黃袍服,風光威嚴的在其母當朝皇后的陪伴下,被一群手握實權的朝臣擁了進來!
眾人愣住,八皇子獃獃的住了嘴,奪位戰就此結束,墨景宸正式執掌朝堂。
當夜,西延皇吐血駕崩,悲憤絕望的喊出了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孽障!”
次日,墨景宸手持先帝傳位遺旨登基稱帝,緊接着,廢墨景弘太子之位,封為順親王。為彰顯其仁孝,派出親兵去迎順親王回京為先皇守陵盡孝,又指派親信鎮北大將軍率五千將士前往延華城,接替墨景弘統帥之職。
而那時,新太子墨景弘正帶着一名親兵站在數百里之外的延華江邊,負手身後,眯緊眼盯着對面連綿數十里的大永軍營,恨不得立刻剝了楚雲韜那頭惡狼身上披着的羊皮!
他和楚雲逸接觸不多,兩人又都善於隱藏,對對方的習性不甚了解,但是,幾乎他的每一次行動,楚雲逸都能作出精準兇猛的反擊!
他堅信自己的戰術和策略沒那麼好猜,也不信楚雲逸有透視他人想法的異能,唯一的解釋,便是他被軟禁在帝京城期間,楚雲韜日日圍着他轉,摸清了他的脾性,然後告訴給了楚雲逸!
而楚雲韜陪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打探他的脾性!
可恨他現在才想明白!
所幸,他一向謹慎,出兵前就命人在延華江後方布下機關,又在邊停靠數十艘巨船,否則,憑大永軍的狠勁兒恐怕早已越過延華江!
延華江,橫斷延華、泰雲二城,江面窄則四里,寬則七百里,是西延境內一大天然屏障,敵軍若是過了延華江,一路南上入京,便再難阻擋。
親兵突然上前兩步,朝他筆挺的後背抱拳,“殿下!如今大雨頻發,江水猛漲,大永短時間內過不了江,屬下懇請您儘快回京!”
墨景弘收回視線,轉頭瞥他一眼,眸色陰涼,“父皇龍體康泰,經歷無數,武威侯等事打不垮他,他很快就能挺過去。”
親兵皺眉,“可是皇上萬一——”
墨景弘冷哼一聲打斷了他,重新望那黑壓壓的大永軍,“不滅大永,西延難安,登不登基又有何異!”頓了頓,又道,“不論父皇情況如何,本宮現在回京總是最損聲名。敵軍未退,主帥擅離,于軍心不穩,為世人不齒;此刻回京目的為何,天下皆知,說不定就觸怒龍顏,甚至失了民心。”
親兵點點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沉默少時。
墨景弘忽然呵一聲笑,“即便有個萬一,皇位被人奪了又如何,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何況還有大半兵權在本宮手裏,待我回朝之日,便是清剿逆賊之時。”
三日後。
墨景弘收到京城傳來的加急密報,怒火攻心,將密報捏得粉碎,拋進了波濤怒吼的延華江!
墨景宸,果然沒死!
當初為了名正言順對大永發兵,貶墨景宸為庶民時並沒公佈那個蠢蛋勾兌唐將軍伏擊他一事,只說他魯莽急躁,不堪為儲君!沒想到,卻為他今日翻身埋下了禍根!
墨景弘與幕僚們仔細商議后,決定趁消息還未傳到軍中,派人在途中伏擊鎮北大將軍,同時禍水東引,散播鎮北大將軍是被墨景宸的人所殺,其目的就是要將栽贓八皇子等一眾京中皇子妄圖爭奪兵權,徹底斬草除根。至於他墨景弘,又是兵權被奪,又是回京守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墨景宸這是變相的圈禁他。
商議妥當,墨景弘立馬派人行動。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鎮北大將軍行軍至延華城外二十里的山澗時,被墨景弘的人射殺,箭頭刻有“勉”字。
勉,是墨景宸的字。
接着,當今聖上心黑手辣、狹隘陰毒的殘暴美名便如燎原星火傳向西延大地,一時間,民怨載道。
不知是誰帶頭質疑墨景宸帝位或許來得不正,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人們便拿一言不發在外征戰半年多的墨景弘與慘無人道還曾被先帝廢儲君之位的墨景宸做了對比,越對比,對新帝的不滿越甚!
百姓的憤懣,自然沒能逃過墨景宸的耳目。登基的喜悅還沒消退,他便被仇恨和委屈主宰了全部心神——他只想立刻、馬上,殺了墨景弘!
八皇子等人有幾斤幾兩,他豈會不知?莫說他們沒那膽量伏殺他的人,就算有那膽量,也沒那本事!
他知道這事一定是墨景宏乾的,卻不知如何才能除掉那個遠在數百里之外、膽大包天、深受將士和百姓擁護的陰險小人!
苦悶之際,他突然靈光一現,激動地一拍龍案,吩咐身邊大太監,“筆墨伺候!”
大太監應聲,趕緊上前伺候着。
墨景宸一甩袖擺,提筆疾書,不多時就寫好一張紙,然後雙眼發直地盯着紙上的字,唇角緩緩上揚,眼底漸漸湧起嗜血紅光。
良久,他忽然大笑幾聲,神情愉悅的在文末蓋上一枚鮮紅的私印,然後雙手一拍,立馬閃出一名黑衣人跪在龍案前,墨景宸看了一眼黑衣人,慢條斯理的把宣紙折好密封好拋給他,“即刻送往泰雲城,務必親手交與大永太子楚雲逸,不容有失!”
“是。”黑衣人面無表情的收信入懷,又如來時一般閃身離開。
大太監心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遲疑地偷瞟墨景宸,卻見帝王眉色張狂,神色間凈是勢在必得,大太監暗嘆口氣,無奈的垂下了頭。
*
永顯二十二年八月初五,楚雲逸在唐將軍的陪同下去營帳後方的造船處巡視了一番,剛回到大帳就聽莫風稟報,“稟主子,營外有一年輕男子求見,此人自稱是西延皇帝近衛,奉西延皇帝之命向您呈送一密信。”
楚雲逸眉梢略微一抬,走到寶座前坐下,“傳!”
莫風應聲退出,不多時,領了一名面若寒霜、氣息全無的黑衣人進來。
黑衣人掃一眼帳內,徑直就往寶座走,莫風皺眉,一下衝到他前方拔劍就往他脖子上揮,卻被黑衣人迅猛旋身避過,莫風緊咬其後,登時劍光驚掠,殺氣滿帳!
楚雲逸端坐寶座淡淡觀戰,約莫一刻鐘后,見二人仍舊難分高下,才清喝一聲,“住手!”
錚!
一聲尖銳脆響,一青一黑兩道身影倏地彈開一丈遠,齊齊朝寶座上的男人抱拳行了一禮。
楚雲逸點點頭,看着黑衣人道,“對本宮大不敬,本該斬殺了你,念及兩國交戰不殺來使,本宮暫且留你一命。你這便回延京,讓你主子換個人帶着密信和你的首級來。”
黑衣人愣了一下,冷沉開口,“要我命可以,馬上就給你,但信必須馬上收下!”
這事很急,主子怕是等不及他再奔波一趟。
楚雲逸失笑,“這就是墨景宸的誠意?送客!”
誠意?
黑衣人不高興了,“主子只是給你一封信!”
說得好像主子求他辦什麼事一樣!
楚雲逸挑眉,重新打量了這黑衣人一遍,似在透過他評估他身後的人,“原來只是一封信!不看也罷。”
說完,略一揮手,莫風立馬走到黑衣人身邊,朝他伸手示意。
黑衣人遲遲不動,莫風伸手抓住他手臂便往外拖,“走!”
黑衣人一下掙開,快若迅電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明黃物件猛地朝楚雲逸飛去!
莫風轉頭去看寶座,卻見楚雲逸中指和食指夾着一個明黃信封似笑非笑的看着黑衣人,莫風退開兩步,抱劍而立。
“信交到你手上了,告辭!”黑衣人轉身往外走。
楚雲逸涼涼的看着他,在他掀開門帘時,淡聲問,“閣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身形頓了頓,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鄙夷,“玄三。”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還怕他告狀不成?
“玄三……”楚雲逸品了一會兒,點點頭,“很好,你將為西延歷史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玄三擰眉,回頭瞅了一眼寶座上那個神神叨叨的男人,摔下簾幕大步離開,留下厚實的簾幕在空中激蕩翻飛。
莫風臉色陰沉的收回視線,朝楚雲逸抱拳,“主子,屬下去解決了他?”
“髒了你的劍。”楚雲逸把信封拋給莫風,一雙眸子深若寒潭,潭面波光粼粼,“把這信送到延京主大街上,說明出處,然後當眾展開。”
莫風頷首應下,看了看信,問,“您不先過目?”
楚雲逸忽然一笑,絕美的容顏生動了幾分,只見他一拂袖擺站起身來,“讓人通知唐將軍,本宮這就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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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了,親愛的們周末愉快哈!
愛你們,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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