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莫風領命立馬帶着密信出了大帳,點了二十精兵策馬奔赴延京。
一行人日夜兼程,八月初七抵達延京城,莫風按照楚雲逸的吩咐來到延京最熱鬧的樾華大街上,當眾說了玄三之事,引來黑壓壓的一大片百姓圍觀,然後在眾人驚詫的視線中宣讀密信,洪厚嗓音響徹縱橫八大主街——
“楚兄!朕方知,此一戰純屬墨景弘為滿足其私慾而起,開戰以來兩國將士傷亡慘重,百姓苦不堪言,朕心甚痛!”
“就是!苦不堪言!”
“什麼?”
“順親王滿足自己私慾?”
“什麼私慾?”
“……”
人群登時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句的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直把悶熱的空氣逼成了一浪浪熱潮!
莫風卻絲毫沒受影響,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繼續念着信,“欲解救兩國萬千軍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唯儘快結束兩國惡戰!”
“嗯!對對!對!”深受戰亂影響的圍觀百姓紛紛點頭響應,不少人還拱手朝着皇宮深深作着揖,似乎已經忘了先前對這位新帝的不滿。
聽着鋪天蓋地的叫好聲,莫風目光在信紙上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墨景弘罪孽深重蒼天難恕,朕本該取其頭顱祭奠枉死將士,然其桀驁乖戾不遵聖旨,朕亦無法!幾經思慮,朕以為可斷其供給逼其就範,自此,兩國以延華江為界,重修秦晉之好,造福萬民!不知楚兄意下如何?”
念完,莫風冷眼掃過目瞪口呆的眾人,信紙一揚,旁邊一名精兵接過來轉身就貼在了身後牆壁上,然後一行人撥開人群往外出。
眾人呆愣愣的目送他們離去,就連聞訊趕來抓捕鬧事者的一隊官差也端着長刀杵在外圈傻瞅着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突然扒拉着人群順着莫風等人離開的通道幾大步衝到牆邊,伸長脖子瞪着那龍飛鳳舞的一頁紙,無意識的怪聲大叫,“這是皇上的字?!真是皇上寫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其他人立馬瘋狂地尖叫着涌了過去,墊腳探頭的望着那張信,有人直呼吾皇聖明筆墨斐然,有人罵大永不識抬舉,還有人質疑皇上斷了軍隊的供給是要把延華城裏將士也一起餓死嗎?
官差們也才想起該去追那群大永人,於是噌地抽出長刀準備往後跑,可一轉身,哪還有那群氣質凜冽的大永人的影兒?
倒是看到七八個布衣男子匆忙跑出人群,往不同方向奔去。
官差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舉刀大喝,“散了!全都給我散了!”
百姓們受驚,連忙嘟嘟囔囔的逃散開了,那官差立馬衝到信紙前,扒着牆瞪了那紙一會兒,咽了咽口水,一把扯下那紙便往回走,沉聲道,“速去城門攔住那群大永人!我這就回去稟報大人!”
官差們應聲,迅速行動起來。
*
皇宮御書房,墨景宸哼着小曲兒歪在寶座上翻看卷宗,見大太監皺着臉走了進來,懶懶的斜了他一眼,問,“玄三還沒回來?”
大太監臉色一白,忙應了聲“是”,心驚肉跳的垂着腦袋把樾華大街上的事情給稟報了。
墨景宸早已氣得坐直了身體,渾身緊繃,大太監一說完,他便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廢物!”
大太監嚇得一哆嗦,趕緊跪了下去,趴伏在地上直呼“奴才該死!”
墨景宸怒不可遏,抬起一腳狠狠地踹翻了大太監,然後握緊拳頭在屋裏疾步轉了十多圈,怒火不消反漲,於是又一腳踹上了大太監屁股,指着他淚水橫流的白凈臉龐厲聲罵,“不識好歹的狗東西!”
大太監當然知道他這是在罵大永楚雲逸,連忙抹着眼淚迭聲附和,“皇上聖明!那楚雲逸就是個蠢蛋!大永此番必定毀在他手裏,我西延必勝——”
馬屁還沒拍完,就見一片明黃猛地朝他臉上襲來,大太監本能的捂着臉往後退,墨景宸見狀,氣得狠狠一腳跺在他背心,一邊用力碾壓,一邊咆哮,“傳朕旨意,墨景弘公然違抗聖命,即刻起貶為庶人,人人得而誅之!取其首級者,賞黃金十萬!”
“皇上——?!”大太監驚諤望他,想也沒想的就尖聲喊出口,“您在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並且順親王手裏還握着西延大半兵權,而那些將士只認兵符!若是把他逼急了……”
“逼急了又如何?”墨景宸收回腳,猩紅的眸子死死盯住大太監,俊朗的眉目被仇恨拉扯得猙獰扭曲,森白的牙齒閃着瘋狂亮芒,一啟一闔間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輕語,“一個個的都不中用,不如全部去死!”
大太監打了個寒戰,難以置信的望着這位幾近癲狂的帝王,“皇……皇上,您要幹什麼?”
墨景宸一甩袖擺,仰天長笑着走回寶座,慵懶的歪在扶手上,冷眼望那龍案上的鎮國九爪金龍,“哼,朕倒要看看,朕御駕親征,兵符究竟會在誰手裏,又何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太監心神俱顫,瞪直了眼,“……御駕親征?”
他實在不敢相信皇上已糊塗至此!
篡位風波還未平息,此為民心未收。
延華城裏的將士跟了墨景弘十個月,對墨景弘言聽計從,此為軍心未得。
延華江對面,大永軍隊虎視眈眈,此為外敵兇險。
況且,除了出身和身份,論才智、謀略、心性,皇上可謂樣樣不如墨景弘,此為……
“吱!”
一聲輕響,打斷了大太監悲苦的亂想,也驚擾了墨景宸的美夢,兩人齊齊望向門口。
只見墨景宸的生母,即現在的太后,冷着一張精緻華貴的臉推開了門扇,而她身後還跟了一群愁眉苦臉的文武大臣。
墨景宸濃眉一皺,厭煩的目光赤裸裸的打在太后臉上,“您怎麼來了?”
她總是這樣不請自來,還時常給他臉色看,以前他只覺幸福,萬事有她幫忙打點,可如今——
墨景宸騰地站起身,“朕宣你覲見了嗎?”
話落,眾人呼吸都為之一緊,全都一臉驚愕的盯着他。皇上素來對太后孝順,可謂言聽計從,何曾這樣對待過她?
太后也極為震驚,愣了好半晌才抿緊嘴走到墨景宸面前,死死盯住他狂躁的眼,聲色俱厲,“御駕親征?皇上是嫌事情還不夠大?!”
墨景宸眼神瑟縮了一下,抬高下巴道,“天大的事自有朕主張,還請母后回後宮好生歇着!”
太后氣得連說三個“好”字,深吸一口氣,儘力壓下騰騰狂燒的心火,冷聲道,“你們先退下!”
垂首立在門邊的大臣們連忙應聲退了出去,大太監也趕緊爬了出去。
御書房內就剩下母子倆了,太后盯着自己兒子看了許久,見他毫無悔過之意,她終於挫敗的嘆了口氣,拉住墨景宸的手苦心勸導,“宸兒,你可知他們為何求見母后?”
墨景宸聞言,面上憎惡更甚,剛要甩開她,太后連忙一用力緊緊攥住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恨墨景弘,想他立刻消失!可你不該聯合外敵,不該留下如此後患!”
說著,太后從廣袖裏拿出一張紙在墨景宸眼前抖開,讓他看着右下角那枚鮮紅璽印,眉目間不自覺地覆滿陰厲,“你怎會糊塗至此!你可知,現在全京城都在譴責你,說你殺害鎮北大將軍然後栽贓墨景弘、冤枉老八!說你勾結大永,因為一己之私竟要數十萬將士陪葬!說你樣樣不如墨景弘!說你不配為君——”
墨景宸哪聽得這種話?當即漲紅了臉,粗暴的掙開太后,瞟一眼那張飄飛出去的信紙,看着太后狼狽的摔到地上,戾目俯視着她,“配不配為君朕說了算!再不配,朕也是君,還輪不到你帶着人來示威!”
太后又疼又悲又氣,雙手捧着火辣辣的腳踝使勁揉了揉,忍痛站起身來,抬手便朝墨景宸臉上摑去,想打醒這個衝動孽子,卻被墨景宸猛地擒住了手腕,聽他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太后怒極,倒也沒忘了自己兒子的脾性,略一思忖便軟了態度,“宸兒,我是你娘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他們是你的臣子是你的人,看你臉色還來不及怎可能向你示威?他們來只是跟你稟奏樾華街之事,請示你如何應對。你應該知道,大永楚雲逸絕非善類,你與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等你斷了前線供給,拖垮了將士,那楚雲逸定會食言猛撲,屆時你與墨氏皇族危矣。”
墨景宸垂目看着被他攥得通紅的嬌嫩手腕,遮住了眼中神色,良久,他冷冰冰說道,“母後言之有理,楚雲逸絕不會就此罷休。”
聞言,太后鬆了口氣,仔細打量了墨景宸許久,基本確定他聽進去了她的勸告,她才慈愛笑笑,扶他回寶座坐好,然後喚了文武大臣進來商討應對之策。
經過激烈的辯論,最終大家採納了太后的意見——墨景弘得知此事後,必會藉機生事,不若先下手為強,對外宣稱此信乃墨景弘偽造,證據確鑿,同時下令處死墨景弘。
對策商議妥當,分工確定好后,眾臣便連夜出宮各自行動去了。
整個商議過程,墨景宸只說了兩句話,一句“墨景弘必死”,一句“按太后說的辦”,其餘時間都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大家。太后對此很是滿意,又開導了他一番才領着宮娥回了寢宮。
可惜,太后自詡了解自己的兒子,卻沒能理解到墨景宸此刻對於墨景弘楚雲逸甚至對她自己的怨恨有多濃烈,也沒明白一個自視甚高卻長期被庶出皇子壓過一頭的太子好不容易登基了卻仍然被其打壓的那種想不惜一切代價毀了那人順便向世人證明自己確實比他強的狂執心理,更沒體會到一個憋屈狼狽的皇帝滿懷期待的給他自認為是盟友的敵軍寫互利信卻被擺了一道的那種羞憤,自然也就無法勸服他心中那頭暴躁的邪魔。
太后前腳剛走,墨景宸就提筆擬旨,言明御駕親征期間由太後代理朝政,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率領玄一等二十八名玄衛秘密出了皇宮,出城往延華城而去。
直到早朝過後,太后才收到朝臣的稟報,當即氣得吐血,第一次在宮人面前失態怒罵,然後命人傳令下去——立刻封鎖消息,封閉延京至延華之間的所有城門,務必請回皇帝!
許是情勢過急,太后竟然忘了墨景宸身為一國之君,又有二十八名身手超凡的玄衛在旁,豈是她說攔就能攔住的?
三日後,墨景宸一行順利到達延華城知府,卻被告知,墨景弘昨日已帶五萬親兵回京伸冤,楚雲逸也早就離開了泰雲,墨景宸大喜,當即率知府等一眾官員去往大軍駐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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