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後

第八章 身後

“司徒流螢!”楚瀟然猛拍了下桌面,氣憤言,“你給爺等着!”

小廝好笑道,“少爺,我真不明白,您不是喜歡美人嘛,司徒小姐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為何您老和她作對呢?其實我覺得司徒小姐挺好的,活潑開朗,許多世家公子都想求娶呢。”

“跟個母夜叉似的,誰眼那麼瞎,看上她。”楚瀟然翻了個白眼,嫌棄道。

美人,應是溫柔賢淑,是才情橫溢,或千嬌百媚,哪像她成日裏咋咋呼呼,上躥下跳……

夏日裏的風總是帶着燥熱,刮的樹葉沙沙作響,溫玉言立於窗前,無神的盯着前方,腦中總是回想起那日母妃的模樣。

如果母妃能夠出來,哪怕終身不得出入皇宮,他也是願意的,怎奈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讓母親出來的機會,父皇對當年之事也始終耿耿於懷,漫漫長路他不知還有多久,才能與母妃正真意義上的團聚……

溫玉言想着,落寞的垂下了眼眸,在燥風中輕嘆。

遠處的她,將他的一舉一動全都收入眼中,他很溫柔也很和善,從來都不輕易發怒或煩躁,但他也不爽朗,在原本意氣風發的年紀,眉宇間更多的卻是黯然,彷彿歷經滄桑的老者,可他是個少年。

“王爺!”

十五忽然出現在他目光中,兩人隔着窗,一人在里一人在外。

她歪着頭問,“王爺怎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何煩心事?”

“沒什麼。”他心中卻有事,但他下意識的不想說出。

她也沒再緊追不問,說,“其實十五知道,王爺有心事,只是您不願同奴訴說而已。”

“十五……”想法被看穿,溫玉言有些歉意言,“對不住。”

“沒事兒。”十五善解人意道,“不想說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王爺,人在煩悶不已的時候,一個人是無法解困的,與人訴說或能解惑,雖不是上上之策,但也算得良藥一方,所以王爺心中實在苦悶至極,不妨與友人傾訴一番,如果某天王爺實在無人可尋,那就請您回首,十五,永遠在您身後。”

溫玉言輕點了下頭,可眼中依舊是,鬱鬱寡歡。

十五又道,“王爺,十五給你講個笑話吧。”

她清了下嗓子,做出一派說書先生之態,言,“這話說,皇帝準備讓穆桂英挂帥,大臣們紛紛表示反對,‘對女人來說,挂帥是非常不合適的,請陛下三思。’皇帝想了想覺得在理,於是親自給穆桂英一面大旗,上面寫着:漂亮二字。”

溫玉言笑了笑,但她看得出,這只是他客氣的笑容,並不是因為她的笑話而真的感到開心。

她想了想,舉起雙手說,“王爺,你看奴手上,是不是什麼都沒有?”

溫玉言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附和的點了點頭。

“噹噹!”

只見她忽然揮手,就“變”出了一束花來。

“王爺,送給您!”她將花伸到他的面前,花瓣輕觸到了他的鼻尖,一陣馨香,眼前是艷麗動人的太陽花,花后是少女眉眼彎彎。

溫玉言緩緩接過花。

“小哭包!”

這時從院子處傳來了司徒流螢的聲音。

“是流螢……”溫玉言放下了手中的花,迫不及待的往院子處跑了去。

花從窗檯滾落在了地面,她彎腰將花撿了起來,緩步也往院子走了過去,在遠處她看到,溫玉言笑容滿面的跑到司徒流螢的面前。

他不知道他的那雙眼會說話,真的開心與假的開心她一眼就能識破,真正開心的他,眸中似有繁星,就像現在一般,而這種笑容,才是她費盡心思想要看見的。

原來讓他高興其實也很簡單……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轉身默默離去。

“流螢,你今日怎麼會來此處?”溫玉言很驚喜,喜不自勝的問到。

司徒流螢將手中提的東西遞給他說,“我新發現一家紅豆酥特別好吃,就想着你最喜紅豆酥了,於是來給你帶一份,順道來看看你。”

“哪,裏面坐。”溫玉言視若珍寶的接過她遞的東西。

司徒流螢在客堂坐下,十五端來兩盞茶水奉上。

“小哭包,我跟你說,我昨日將楚瀟然那廝,可好生教訓了一頓。”司徒流螢開心的同溫玉言說到。

溫玉言有些擔心的說,“那楚瀟然,不會報復你吧?”

“報復就報復唄,我才不怕他,看到他淪為笑柄別提多解氣了。”司徒流螢不以為然,喜眉笑眼悠哉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淡淡的茶味中唇齒間,又瀰漫著一股果香,司徒流螢眼睛睜的大了些,意外言,“小哭包,你家茶可真好喝,我感覺比宮裏的都好。”

“是十五沏的好。”溫玉言笑道。

司徒流螢看向站着的十五,讚許言,“你一個小小女婢,茶藝竟如此精湛,真真是了不得。”

她莞爾一笑自謙的說,“司徒小姐繆贊了,粗笨手藝小姐歡喜,是奴之幸。”

“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主。”司徒流螢笑言,又道,“行了,你下去歇息吧,我和你家王爺說說話。”

她看向溫玉言想見他的態度,於是溫玉言就沖她點了下頭。

“是。”她行了一禮轉身緩緩往外走。

司徒流螢拆開油紙,說,“小哭包,我跟說這個紅豆酥十分可口,你快嘗嘗。”

她回首看了眼,只見司徒流螢拿着一塊糕,送到了他嘴邊,他便順勢張口咬下了一小塊。

“怎麼樣,好不好吃?”司徒流螢期待的問。

溫玉言點點頭,那幸福的樣子溢於言表。

她記得,他曾說過他不喜歡與旁人接觸。

是啊,他確實不喜歡與旁人接觸,但司徒小姐不是旁人……

離開客堂后,她也一時間想不到自己要做什麼,王府的事情也不多,該做的她都已經做完了,她低着頭,盯着腳尖漫無目的在院中亂走,下意識的等着溫玉言的召喚。

“十五!”這時阿園忽然跑來,她拉着她一邊小跑一邊說,“你快幫幫我。”

她被阿園帶到了水池旁。

“發生了何事?”她不明所以的問向阿園。

阿園焦急的往池裏看,說,“我鐲子掉水裏了,你快些幫我找找。”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彎腰去幫她,找池裏的鐲子。

水面波光粼粼,水底里無魚,只有一些枯枝蘭敗葉沉積,偶有水草隨波微搖,淡磨明鏡照檐楹,十五再怎麼細看,也絲毫沒看到鐲子的蹤跡。

“姐姐是在何處落的水?”她一邊找一邊詢問。

“額……你往左邊走走,就那邊吧。”阿園回到,人卻往後退,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的身後。

十五專心低着頭為她尋東西,殊不知身後的阿園卻向她伸出了雙手,可就在她使勁準備推她下水時,她竟忽然蹲了下去。

阿園猛的撲空,整個身子前傾好在她站穩了腳,可她又忽然感覺被什麼給絆了下,於是乎下一秒便跌入了水中,頓時水花四濺。

大量的水湧入口鼻,嗆得她無法呼吸,阿園在水中慌亂的撲騰着,艱難的仰頭呼救。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十五,負手站在岸邊無動於衷的瞧着自己,面帶三分笑,眼含七分冷,似觀鬧劇的旁觀者,也像大局在握的掌控者。

可是下一刻,她又看到十五正朝自己伸手,面色焦急的喊着,“阿園姐,快拉住我的手!”

她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拉住了十五的手,十五將她從池水中拽了起來。

“阿園姐,你怎麼樣,沒事吧?”十五擔心的問向她,還殷勤的拿出手帕給她擦水。

“沒事,算了,鐲子別找了,我回去換身衣裳去。”阿園推人不成只能啞巴吃黃連,她嫌棄的打開了十五的手,心裏憋着一肚子的不悅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十五。

十五眼神懵懂的站在原處,跟方才她所見的判若兩人。

難不成是方才看恍了眼?

阿園心裏犯嘀咕,收回目光,往前離去。

背後的十五,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悄然勾唇一笑……

夜裏,忽下了雨,淅淅瀝瀝,漫無邊際地飄,綴着珠寶的帘子,正隨意懸挂在小小銀鉤之上,雨過一蟬噪,水珠一滴滴從屋檐墜下。

十五替正在寫字的溫玉言小心的研磨,窗外“嘀嗒”的雨滴聲,和她手下研磨之聲,揉雜在一處,似一曲撫慰人心的江南小調,舒緩悠長,柔柔涼風拂過,撩撥起持筆人額前兩縷龍鬚碎發。

廣袖角沾到了些紙上未來得及乾的墨,溫玉言下意識往上拉了拉。

十五卻驚訝的看到他手背上,不知何時起了好些紅色的疹子。

“王爺,你的手!”她緊張了起來,一時間也忘了什麼禮節,順手將他袖子往上一拉,只見藕白色的手臂上也爬滿了疹子。

溫玉言對此並不驚訝,生疏的避開她的手,將袖子往下拉好,平風靜浪的說,“無妨,已服過葯,不日便可。”

“好端端的為何會起疹子?”且她認得這種疹子,是吃不得什麼東西而起的,所以溫玉言也是不能吃某種東西嗎?可是他一日三餐未變,也從未見他起過,除了白日裏他吃了司徒小姐的……

十五忽然明白了什麼,吃驚的問,“王爺是不能食紅豆嗎?”

溫玉言不言,默認。

十五不明白,又問,“王爺既不可食紅豆,為何還要吃?”

“她滿心歡喜帶給我,我總不能叫她失望吧。”溫玉言抬手,指尖緩落於剛寫的“螢”字之上,輕撫,眼神溫柔嘴角含笑,宛如流螢就在他面前一樣。

一旁的她默默垂下了眼眸……

大暑漸過,斜陽照處轉烘明,碧樹瀟瀟涼氣回,立秋悄然而至,院中幾顆桂樹枝頭已花團錦簇,滿院的桂香。

十五為阿卓送物,卻見阿卓在房中愁容滿面。

“阿卓大人,您是有何心事嗎?”她輕聲相問。

阿卓嘆氣,揉着眉心說,“府中銀兩又快不足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已經足夠節儉,為何總是月月虧空?再這般下去莫說我們,就連王爺都不夠了……”

“阿卓大人,可否讓十五看看賬簿?”

阿卓手一頓,看向她,有些意外言,“你還會看賬?”

“曾學過一些。”十五道。

阿卓遲疑了下,隨便拿了本遞給她,說,“諾,看吧。”

“是。”十五接過,翻看了起來。

她將賬本頁頁都不能都去瞧了一遍,后又往回翻。

“阿卓大人。”半響她忽對阿卓說,“奴覺得此賬有出入。”

“哦?有何出入?”阿卓好奇詢問,他倒要看看她能瞧出個什麼門道來。

十五指着本上說,“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幾處根本對不上。”

阿卓仔細瞧了瞧,後知後覺的發現確實對不上,莫名其妙少了幾文錢。

“無妨,幾文罷了,許是敖姑姑沒注意到。”阿卓輕描淡寫道,府中的賬一直都是交由敖姑姑打理,他只是偶爾瞧瞧。

十五語重心長言,“那阿卓大人可想過,一兩銀子也是幾文錢湊換來的,幾文錢自然無傷大雅,可若每本都缺個幾文呢?”

阿卓細細想來倒也是,真所謂積少成多,輕如鴻毛的雪也能壓斷堅韌的樹枝。

“那你快看看這些。”阿卓將剩下的賬本都給十五看。

就這樣十五一閑暇下來,就看府中的賬本,足足看了三日,將府中往年和今年的全都一道看了,竟查出府中有幾百兩的銀子而不知所蹤。

而作為主管的敖姑姑卻一問三不知,氣的阿卓將此事稟告給了溫玉言。

“王爺,我想那些銀兩定是被敖姑姑等給私吞了,還請王爺將她逐出府去!”阿卓要求到。

溫玉言默了下,說,“罷了,也許敖姑姑有何難處不得已為之,她畢竟是府中的老人了,小懲罰就了了吧。”

“是。”阿卓有些不甘心。

離開書房,他就不忍同十五道,“咱們王爺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軟,跟清秋娘娘一般,不爭不搶,可惜了便宜那腌臢婆!”

“王爺說了,可以小懲的,那我們當眾訓誡敖姑姑,且罰她日後的俸祿補入虧損中,一來可以以儆效尤,二來也為王府省了一筆錢財。”十五提議到。

“這樣可以。”阿卓讚許道,“十五,還是你聰明,點子多。”

“小聰明罷了。”十五謙虛的回言。

後來阿卓便按照十五所言,將所有人都召在了一起,給了敖姑姑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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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邊權謀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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