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洛水冰棺
與此同時,一葉扁舟緩緩駛入水門的洛水湖,舟上站立着木枯矍和一位皂巾胡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身後是一行護衛手下。木枯矍陰陰笑道:“蔡相此次誠心相邀我木門出山,實為我門之幸!又得華夫子引薦,蘇先生妙手為我斷臂植上義肢,竟與以往毫無差別!真真神醫也!”
“小事一樁。不附與華毋庸、戚風叟、覃伯雅並稱京城四絕,各有所長。”皂巾胡服的男人道。原來此人名叫蘇不附,別號西嶺蘇先生,與所提三人皆為蔡京門客。只見他得意道:“不附略備薄禮,要送給矍老這位乾水門朋友。”說完,看了眼腳下的兩個麻袋。
“老朽這朋友,就好這陽剛活物。先生神技,定會一見如故!”
很快舟已靠岸,木枯矍領着蘇不附沿山間小道前往乾水門的滄溟宮(鈞天宮為門主居所、離恨宮為聖女洛水陰姬居所,寒夷宮為水門左右護法)。
一進內屋,聽一稚童聲音不悅道:“矍老,你我雖至交,但未經聖主同意,外人不得隨意入內啊!”
木枯矍並不理會,大步入內道:“聖主迂腐,當下除了三誡三令,各門不都各自便宜行事。再說我這朋友給你帶來了上等好貨!”
乾水門副門主水凌廷正坐在太師椅上,斜眼看着眼地上打開的兩個麻袋,裏面露出兩個被點了睡穴的青年人,樵夫模樣,臂膀健實,血氣方剛。
“好!哼哈二奴,帶去密室。再把那凈瓶剩下血丸給仙子送去,此次務必送到!”水凌廷面露微笑。
“在下蔡相門下蘇不附,好交天下朋友,門主癥狀略有耳聞,願把脈一試。”蘇不附道。再細看這水副門主,竟是一侏儒,身量不過八歲兒童,與其所座的太師椅一般高,看上去好不滑稽。
“我已身試,蘇先生確有枯木回春本事!”木枯矍道。
“實不相瞞,早年我為小人所騙誤服“還童果”,身形不長反退,近年幸得矍老多番嘗試以活人熱血暫護身形,只是這每月一次外出抓人甚是麻煩”水凌廷嘆道:“先生若能治癒,在下定感激不盡!”
“我先瞧瞧”蘇不附上前道。
一炷香后,蘇不附面露難色道:“此果毒性已入肌理,除非能得到世外高人——天下第一葯聖梅姑的通天草方可清除。不過在下雖不能治癒,卻有一秘方可保持當下身形,只需在午後時分,取兩位青壯處男鮮血,以我手中的太華針封入百會穴,日後身形即可停止縮小。”
這邊,哼哈二奴扛着兩樵夫去密室,二奴互相交談:“副門主也是,每次餘下的活血不就煉成幾粒血丸,還要惦記着給仙子送去?說是滋陰養顏。”
“別提了,他獻花,受苦的是我們,每回連人帶物被轟出來。”
“也是,就仙子那樣人物,能看上副門主嗎?”
“噓,小點聲。不過說起仙子,誰不知道當年洛水陰姬和沉璧仙子(石青璇)並稱荒山雙姝,現在只剩陰姬,不過算上水如嫣,還是雙姝啊!”
“說這些有啥屁用,還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說這二人怪沉的,快扔進密室,取了血丸見仙子去吧!”
離恨宮外,哼哈二奴還是同往常一樣被擋在門口,只好跪在門外一陣痛哭流涕。尾隨而來的兩位樵夫——其實是追命、冷血所扮,藏在樹后。
追命道:“我們一路跟蹤那木夜梟到大荒山外,不想始終找不到入口。可巧聽說進山砍柴的樵夫時有失蹤,便化成樵夫進山,不想竟成了這書法名家蘇不附送給荒山族人的禮物。只是還得留心逛逛,尋那木門主所在。無情給的“百變牛皮”實實好用,就是名字起的不好。還有一直藏在鞋底,雖洗了幾十遍,可我怎麼老覺得有點味。”
冷血譏諷道:“我倒覺得配你挺合適,倒是我也一併遭殃。”
“還說,呆會讓你扮個姑娘瞧瞧!”追命正說著忽見一人影從草叢一閃而過,竟是那日茶水鋪遭遇的姑娘!
“咦,那不是如嫣?走!跟上!”
不久,水如嫣來到一處隱蔽院落,上書大字“桂花苑”。一旁大石上寫着“禁”字。想必是水門禁地。
水如嫣被莫愁先生說動,為了日後二人能安然離開荒山只好離開水牢,可心情着實低落,她倚靠在一棵老桂花樹下,黯然道:“我倆本來約定每月今夜酉時桂樹下相會。也是在這棵樹下,莫愁你告訴我說先人既選擇避世,就是希望我們忘卻世俗、謀一方世外樂土,世世代代與世無爭、相親相愛。可你忠心耿直,卻屢遭囹圄境遇,世上善良正直之人活的怎就這麼難?這些日子我軟硬兼施,仍束手無策,叫我如何有心獨賞這滿園花香?也罷,桃花塢里桃花庵,…這桃花酒畢竟比不上莫愁你珍藏的桂花釀啊!”
說罷,又覺得胸口煩悶,渾然不覺肆意漫步半晌,醉意方減。已是走近苑中央的洛水池畔,卻瞧見池中央緩緩升起一尊晶瑩剔透的冰棺,一女子坐着旁邊,念着:“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啊,陰姬?”水如嫣閃進桂樹叢,細心凝視。
那身影正是水門聖女——洛水陰姬,月光下,她揭下白色面巾,一身藕白紗衣(白陰姬青月容紀念白蛇青蛇),上面點點嫩黃繡花,襯得她芙蓉出水、閉月羞花之貌。那額頭還用硃砂點了朵櫻花,更顯得七竅玲瓏,只是藕白紗衣更襯的她面上膚色越發青白,毫無血色。
只聽她自言自語道:“師哥,我來瞧你了。這是你平日最愛的詩詞。想我倆自小青梅竹馬,連名字譽書、玉夙都如此般配。你不喜武功,我便陪你吟詩作畫。當年為求師傅收回立我為水門聖女之事,你跪在雪地三天三夜,終於師傅答應你取回天書作為交換條件。那日我接你書信趕到石門夢曇嶺,不想你卻功敗自絕,都是石青璇那賤人害的。此次我又進山尋那長生之法,本應前日歸來。不想誤入迷陣,你擔心我了不是?你可知我也是,我這便給你渡氣。”
說完,即俯身向棺中人吻去。如此景象,水如嫣不由訝異出聲,頓覺不妙,趕緊隨風遁去,可那水陰姬武功極高,聽覺又靈,轉身還是隱約瞄見水如嫣逝去身影,眼中殺意漸盛。
水如嫣一陣疾飛,心想自己左拐右扭的好容易擺脫了水陰姬,穿過這灌木林,便可以安全回到自己的住處。不想冤家路窄,卻見兩女子攔在面前。
“水如嫣,這麼心急火燎的,做什麼虧心事了吧!”其中一妝扮妖冶的女子喝道。
“凝霜妹子,我有點不舒服。你且讓過。”一看竟碰到這素日裏難纏角色,水如嫣頭疼不已,但想到後頭水陰姬應該很快追上來,又見水凝霜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她只好把水凝霜推向一邊,馬上向前疾走。
“你!你我同是護法,難不成你膽敢騎到我頭上不成!”原來此女子乃是水門右護法水凝霜。她心中忿怒: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若不是還趕着去見厄天,豈能善罷干休!
水凝霜吩咐身旁婢女珍珠道:“這騷蹄子自詡幾分姿色,天天招蜂引蝶。你跟上去,看她做什麼,找機會給我扒了她的皮!”
跑着跑着,水如嫣聽到後面水陰姬聲音遙遙傳來:“賤人,別以為這樣就甩開我!給我出來!”
水如嫣心中一急,腳下被雜草絆倒,正要起身,卻見婢女珍珠跟了上來。看似攙扶,卻又死死抓住水如嫣的胳膊,不讓她走!
水如嫣急着小聲道:“珍珠,快放開我!”又一把推開跑走,卻也不見珍珠喊叫跟來。眼看就要跑到寒夷宮門口,卻聽到腦後陰風漸盛,幾支冰箭遠遠襲來,打中了她的肩膀,便心知不妙,連忙跳入旁邊密叢中去。
水陰姬瞬間飛至,飄落在草地上,四處張望道:“給我滾出來!否則休怪我無情!”
見仍無迴音,水陰姬一拂袖揮倒一大片草叢,一步步朝水如嫣藏身方向走來。
這時,附近一旁草叢裏怯生生站起兩人,其中一人道:“仙子,是我和珍…珠。”
水陰姬一看,竟是只着褥衣的哼奴和羞愧的用衣服從頭到腳裹着的珍珠。
“你倆鬼鬼祟祟的作甚!”水陰姬怒道。
“仙子,我奉令給您送血丹”哼奴戰戰兢兢道:“不想您又是不見,正巧碰上珍珠,隨便聊上幾句。”
“前面便是寒夷宮。嗯,你二人可看到水如嫣來過?”
“沒有啊!我們一直在這。”哼奴搶先回答,又用胳膊捅了珍珠一下。
珍珠這才晃過神,用力搖了搖頭。
“難道我看錯了?”水陰姬看這兩人樣子不像在撒謊,特別珍珠是水如嫣死對頭水凝霜的婢女,更沒必要撒謊。雖然心中仍是不解,卻再也不想和這兩個狗男女多說一句,便凌空飛去。
“嘿,人都走了,你就出來吧!”哼奴朝着水如嫣方向喊道。
水如嫣站起身,走了出來道:“沒想到你兩個還當回好人,多謝了!”說完,便扭身朝水門護法住處,也就是自己和水凝霜共同的住處寒夷宮走去。但沒走兩步,便跌倒在地,原來那水陰姬的冰箭着實厲害,已把她整個肩膀冰封,疼痛難忍。
哼奴和珍珠連忙上前攙扶,水如嫣咬牙起身,示意自己可以行走,搖搖晃晃進了寒夷宮。
哼奴看了珍珠一眼,嘖嘖讚歎道:“珍珠,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真美!”
珍珠怒目,正要張嘴說話。
卻聽“噗通”一聲,二人掉入門外的機關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