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歲劫情遷
燭火搖曳,幽木殿內空蕩蕩的,只照見木閻羅一人孤獨身影高高在上。
座位旁側門珠簾中翩翩走出一人,給木閻羅披上了披風,竟然是小尤,並遞上一塊美玉。
“小尤,這是作甚?”木閻羅不悅。
“昨夜門主酒後不慎遺失了生辰玉於院中枯井,小尤自小深受無父無母之痛,若門主可憐小尤思親之心,可否好生保管?”小尤的話讓木閻羅不得不收下。
殿外,木夜梟聲音響起:“門主,屬下有事稟報!”
小尤迅速進了後門簾。
“稟門主,這兩日我見莫愁先生,還是沒有絲毫悔意,還有今早我見到水如嫣去求木聖女…”木夜梟跪拜。
“我知道了。沒我命令誰也不準探望。送去的桂花糕和杜康酒,他可用過?”木閻羅道。
“屬下照吩咐每日及時送到,可莫愁先生他…”木夜梟支支吾吾道。
“一點小事也辦不成!滾!”
“門主,還有一事,殿外蔡京門下華毋庸攜禮求見。恕屬下自作主張,但此物關係門主…”木夜梟道。
“哦,何物如此緊要?”
“呵呵,易筋心法,內修外練,可健陽體。無庸願付知音。”只見一個被黑布蒙住雙眼之人,步履瀟洒的走入殿中。黑布拿下,頓見他神清氣爽,三撇柳須,身着褐灰道袍,頗有點仙風道骨,看不出實際年紀。只是細看眼眉上挑,不免略見輕佻邪魅。
木夜梟心中一驚,趕緊上前悄聲道:“華夫子,你怎麼未經同意便自行入內,你不知道我家門主他…”
而殿上的木閻羅本來已起了殺意,卻見殿下之人神情傲然,彷彿與莫愁先生有一分相似,不覺得氣消大半,再聽他談吐,可見性格狂狷不羈,甚至有點欣賞,便道:“坐。”
“日前花魁大賽上,恰與門主擦肩而過,卻見門主身法如電,神采絕世,可惜雙眼似乎暗藏一絲隱疾,想必練功耗神。無庸有心結識,幸巧遇木護法,方知門主乃好學之人,特來奉上易筋心法一卷(完整的為兩卷)。”
“哦,易筋心法,少林鎮寺之寶。拿來!”木閻羅眼睛有點發亮道:“先生,你有何求,且先說來聽聽!”
“無庸此次冒昧前來,也是蔡相愛才心切,不忍門主大才隱沒荒山,誠邀木門重出江湖。恰好當下就有一樁美差,京畿幾撮亂賊蠢蠢欲動,朝廷出動則有損太平盛世景象,若木門能暗中平定亂賊,蔡相定向皇上請功,屆時什麼功名利祿、武學秘籍,還不唾手可得?”
“哦,功名利祿倒也罷了。先生下去稍候。我自會安排聖女和夜梟先行。”
等華毋庸退出殿外,木閻羅冷笑道:“夜梟,你敢偷聽我講話?”
“屬下不敢。只是前夜輪我值守,聽得房內聲音激烈,怕出差池…,等屬下趕到只聽見水牢一句,其他一無所知…”
“我不管你聽了多少,耍什麼心眼,當下我已練成九層心法。不論你與他是恰巧不謀而合或是私下密會借花獻佛,此事作罷。且算你將功折過!”
待木夜梟也退出幽木殿外,殿內又陷入一片死寂。
木閻羅隨手翻了幾頁易筋心法,又覺心神不寧。看着手中的生辰玉,心想:今日便是農曆二十三。自年前開始修練木訣九層心法后,不想竟漸染上這歲劫之症:每月必發作一次,發作日期又恰好與自己的歲數相同。近來癥狀竟越來越重,上月發作時自己差點窒息昏厥。修鍊木訣高層心法的體質要麼全陰,要麼陰陽合一方可。母親因女子全陰之身練成九層心法,最後功力甚至已臻十層,當下各門無人可及。現我也憑女子陰身略有小成,卻為何仍有如此嚴重的后遺之症?我不是陰陽合一了嗎?難道如莫愁所言的誤入歧途?畢竟我並非天生女體,而木訣只助陰氣瘋長,造成體內陰侵陽敗,甚至陰寒蝕腦?服下的莽野朱蛤雖陽氣十足,卻也感到竟已被消蝕殆盡。中原武學博大精深,加以時日修鍊這易筋純陽心法,平衡自身體質或許方是治本之策,可這少林易筋修鍊之難天下周知,而自己是否過得了今晚的劫數尚未可知…
不及多想了,木閻羅換了身夜行服,潛入水牢,看到莫愁先生已然熟睡,見那秋風乍涼,偏偏莫愁先生向里一個轉身,身上薄被滑落,木閻羅連忙將被子拾起,輕輕覆在莫愁先生身上。又從懷中掏出生辰玉輕撂在莫愁先生手心。
想想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再不舍也得急忙離開水牢。來到水牢后的石獅像,往右小腳趾上一拍,地面上的機關門打開,出現一地下室,木閻羅飄然入內,機關門自動合上。
來到地下室深處,木閻羅實在撐不住,踉蹌幾步,用手死命抵住胸口,氣息越來越渾濁,心中暗自不妙道:沒料到今次歲劫竟如此厲害,可笑天妒英才,難不成竟要孤獨死在自己的生辰之日!以死成名?不,我不要…木閻羅越想越可怕,雙手空中亂抓:“誰來救我…,莫愁快救我…。”漸漸不支昏倒。
不知過了多久,木閻羅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發現有人扶着他,給他喂水。
“茛姨。”木閻羅漸漸看清,無力靠在牆壁道。
“老身聽到聲響,想必又是門主你來了”那茛姨是個雙眼失明的中年女子,又道:“煙羅,我本不該告訴你木訣九層心法的,沒想到不但不能幫你壓住岔氣,甚至更重了?還好,我發現得早,點了你的大中穴。”
“什麼岔氣,那是我是騙你的。不過我們公平交易,答應你的事,我都打聽好了。”木閻羅冷笑道。
“是嗎,那他還好?”茛姨小心問道。
“很好,他已是京城有名的茶商,還在京郊置辦了一處大宅子。”
“他妻子美嗎?”茛姨顫聲問道。
“他沒有妻子。”
茛姨聞言癱坐地上,喃喃道:“沒想他…至今心中都有我。”
“我現在便下門主令,恢復你自由身,去哪都成!”木閻羅道。
“我還能去哪?我現在不過是個瞎老婆子,”茛姨凄然道:“青春不復,武功盡失,我還能上門找他?我哪也不去了,就在這石室里了卻殘生罷了。”
茛姨抹了把眼淚,又道:“門主你言出必行,我也把所知如實相告:你知道你的生父就是原戍北大將羅縛卿。但你母親與他之事,卻只有我和木綰晴、婢女秋彤略知一二。當年飛煙門主偶然救了你父親和他表妹綰晴。羅縛卿身中毒火,發作時昏癲喪失理智,飛煙門主竟以陰寒之軀為其散去火毒,並不惜觸犯門規,私藏那二人在絕情林療傷。因飛煙門主在為羅縛卿散火毒時懷了身孕,羅縛卿假意負責,秘密成婚。不想才生下你不久,他便借口要回北疆建功立業,竟然拋妻別子,再無音訊。你母親終日以淚洗面,苦苦強撐直到……後來的事你比我清楚。”
木閻羅道:“所以我母親恨透了天下男子,不肯授我九層口訣?”
“大概是吧,可惜不久我也犯錯,被關在此地。”
“你說的犯錯之事與托我所查的京城大戶雲政醇有關吧?哦,忘了告訴你,我幫你殺了那負心漢”木閻羅淡然道。
“什麼,為什麼啊!!”茛姨又驚又怒。
“為什麼?哼,你以為他心中還有你?是的,他很好,事業有成。他雖未娶妻,酒醉後身邊卻不下五位美婢伺候,還有一個婢女所生的如花似玉的女兒。你對他痴心一片,不惜散功目盲。可他還不是花天酒地、瀟洒快活,如同我父親一般不過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負心漢罷了,所以我替你清理了雲氏一家。”木閻羅輕鬆道。
“煙羅,你大錯特錯!”茛姨盯着木閻羅,驚怒的神情慢慢轉為平靜:“政醇他出身大戶,俠義心腸又十分孝順。當年他答應等我五載,若我沒去找他,他只好遵從孝道娶妻生子。待我卸任木聖女之職后,按門規散功除名後方可出山,可我當時已習得八層木訣,我不甘心一身武藝就此荒廢,一時鬼迷心竅偷走木訣九層心法,試圖逃出山外。卻被飛煙門主碰見,廢了我的武功,罰我終身關在此處,守着木訣九層心法,又令心腹之人每七日給我送一次吃食。我是自作自受罪無可恕,只是思念過度,竟把眼睛哭瞎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人死不能復生,你把我最後一點念想都扼殺了!煙羅,可惜我白疼你一場!”說完,茛姨猛然一頭撞牆身亡。
木閻羅阻止不及,抱着茛姨的屍體良久,喃喃道:“茛姨,連你也棄我而去!”
……
此刻,水牢裏睡着的莫愁先生,眼角邊似乎還隱約閃爍着自木閻羅離去就有的點點淚光。
突然一陣熟悉的桂花香入夢,莫愁先生不覺馬上翻身驚醒,睜眼一看:不是夢,水如嫣就在面前!
水如嫣撫摸着莫愁先生的臉,心疼道:“不過三日,你卻瘦多了。”
莫愁先生急忙抓緊水如嫣的手,像怕她走了似的,着急道:“如嫣,你如何進來的?”
水如嫣淡淡一笑:“這如何難得住我桃花仙子。桌上還有桂花糕,你好歹吃點。”
“除了你做的,其他不過是果腹之物,不吃也罷”莫愁先生道:“你快走,被門主瞧見不好。”
水如嫣強笑道:“不,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你一面的。”
“為何?”莫愁先生問道。
“你心中只有門中事務沒有自己,你忘了今日是你的二十二歲的生辰。”
“唉,一事無成,不過徒增年歲罷了。”
“誰說的,單去年一年,木門門眾便增了三百人,若不是後來木門主懲戒了大半…”
“如嫣,莫要這樣說,都是我無能…,你還是先走吧!”
“我死都不怕。若能一同關在此處,豈不成全我倆?”水如嫣決然道。
“你啊…”莫愁先生心疼的摟住水如嫣道:“今時不比往日,門主近來性情反覆無常…哎!都怪我,定是被門主跟蹤找到了密室,學了那九層心法!我愧對老夫人!實在無顏留在荒山!”
“莫愁,我也倦了。還記得四年前,我生日那日,我到平日與你切磋的那株桂花樹下,可是等到黃昏,你人還沒到…”
(追加戰鬥描寫!)莫愁先生的雌雄雙劍之一的“仁義天下”,送武器桃花鞭定情。
“什麼時候帶我走吧?我們出去尋個住處,就我倆,到時我叫你莫先生,你叫我嫣兒,可好?”
“好…好…我答應你,一定!”莫愁先生聲音哽咽,把水如嫣摟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