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聽叔一句勸你把握不住
“不知各位叔嬸長輩，聚集於此有何貴幹？”
推門而出的方勝，面帶和善笑容，對着院中眾人禮貌問候。
大抵是先前痴傻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一時間見到神智正常言語得體的方勝，場中眾人一時安靜下來。
一長臉黑須中年男子自人群走出。
二叔，方天山。
“先前便聽手下僕從說起，侄兒你不僅平安無恙醒來，而且還因禍得福神智得以清明，如今一見傳言非虛，實乃我方家之幸啊！”
一副慈愛寬厚的長輩形象。
但方勝可不會被他的表象所欺騙。
猶記得過去渾噩痴傻時，一旦單獨與自己相處，這二叔臉上厭惡仇視便不加掩飾。
方家祖上崛起於草莽，跟隨夏朝祖皇征戰四方開闢新朝，屢立戰功成為統帥萬人的將領。
新朝開闢后，夏皇開壇祭天分封天下。
於天河洲內，劃出以天方城為中心的一小片地域，作為方家傳承封地。
封地雖不大，但也有一縣之地，近百萬人口。
自方家祖上受封這六百多年來，為防止族中子弟為爭奪封地繼承手足相殘，便制定下嚴苛祖訓，封地傳承靈印只可傳於主房嫡長子。
唯有主房無人可繼，亦或者族內產生重大變故。
才可經由族內長老議會，通權達變。
“承蒙二叔關心，渾噩虛度十七年人生，幸得上蒼垂憐神智恢復清明，作為方家嫡長子，今後也定當會為家族排憂解難盡心儘力！”
方勝伸出手掌，掌心封地傳承靈印光華流轉。
雖封地靈印被吞噬殆盡，但體內那枚古樸天庭印璽，可以完美模擬出方家靈印，且具備原有的一切效能。
見到這代表方家正統傳承的靈印，下方眾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最前方的二叔方天山，整張臉黑如焦炭。
想不到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大哥竟然直接把靈印傳承給了這傻大兒。
“侄兒你如今恢復如常，於方家的確是一件大幸事。可二叔萬萬沒想到，已癱瘓在床神志不清的大哥，竟然真的在這種家族風雨飄搖時際，將靈印傳於毫無經驗的你了。”
“有何問題嗎？”
“侄兒你雖為主房嫡子，但先前痴傻太久，不了解方家如今所面臨的困境。自上代夏皇起，夏朝便有收封集權之意，明裡暗裏打壓着各地封王，不知何時就會因某種契機趁機出兵討伐烽火再燃。”
方天山話語頓了頓，給身後眾人使了個眼色，繼續道：“別怪二叔說話直白，侄兒你太年輕，武道修為低微，未盡世事磨礪。聽叔一句勸，城主之位雖明面上光鮮，但其內牽涉太深你把握不住！但叔年事已高，在族內也頗有些威望，願為天方城勞心勞力周旋各方！”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意思表現明顯。
交出傳承靈印！
後方那些得到暗示，早已暗中串息好的一部分族人，也為了家族大義相勸。
若是沒有過去十七年痴傻受辱記憶，也沒有之後父親重傷后，在家族內遭遇的下毒與刺殺事件，這傳承靈印讓了也就讓了。
可如今，靈印早已被吞噬吸收，自己還需通過攝取封地氣運來強大自身，守護一切珍視人物。
退是絕對不可能退的！
“長者賜，不可辭！二叔無需多言，自立族之始，祖訓便已制明每代傳承靈印歸屬，小輩萬不敢逾制！”
說完，方勝便轉過身去，吩咐身旁錢管事起草文書請帖。
於七日後正午舉行升任大典，邀請天河州各大家族勢力前來觀禮。
見這侄兒如此不知輕重不識抬舉，竟一意孤行要與自己作對。
方天山當場便向前踏出一步，武道六重的如山威視磅礴而出。
欲從氣勢上懾服！
而一旁那其貌不揚，從出現便閉着眼似在打盹的黑袍老者，於此時睜開眼。
只一眼。
方天山整個身體如遭雷擊，僵硬當場。
再無力踏近半步。
待方勝在申公豹陪同下離開。
方天山才如夢初醒，一屁股癱坐在地面。
大口喘着粗氣，後背被冷汗浸濕。
方才他經歷了人生四十二年來，最為恐怖的景象。
那道袍老者一眼之下，自己意識如被拽入魔窟，其內儘是各種身高百丈凶氣滔天的可怖妖獸。
似下一秒就會撲上前來，將自己分而食之。
“這身份詭秘的黑袍老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心有餘悸的方天山，始終不明白。
過去十七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傻侄兒，究竟從何結識這樣的道門高人為他效力。
看來得外出尋求援助了。
……
……
“多些申道長出手相助。”
走出院落後，方勝開口致謝。
雖二叔不會當眾對自己不利，但方才情況以自身低末修為根本無法抵禦，當眾出醜是難免的。
“那宵小之徒，不是欲用威勢懾服修為低微的你心神嘛，老夫便將過往數千年曾斬殺的洪荒凶獸戾氣具現，以其之道還施彼身。”
此時的申公豹，儘管神情依舊冷峻。
但交談間，言語明顯增多。
“不知申道長如今修為，比之我那二叔如何？”
方勝問出了最為關心的問題，關乎着接下來該以何種方式執掌天方城。
申公豹神情不屑：“雖有此方異界天道壓制，數千年修為只能發揮十之一二，但對付你那二叔仍猶如殺雞屠狗。”
那自身去與那方天山比較，屬實是一種仙格上侮辱。
遙想當年萬仙大陣，仙人隕落如雨，聖人大道爭鋒。
他申公豹雖敗，但在其中也有一席威名。
而聽到此番回答的方勝，也放下心來。
既有這等碾壓力量差距，便無須使用手段徐徐圖之。
在絕對力量面前，一切花里胡哨的陰謀算計都無用。
畢竟剩下不到三年，席捲天元大陸的詭異黑潮便將降臨，留給自己的時間已不多了。
“當年天庭究竟遭遇了何事，何以破滅至此？”方勝問出了內心困惑。
實在難以想像，上古神話中仙神遍地，強橫如斯的天庭，竟淪落破滅。
方才還一臉桀驁的申公豹，面色微變。
過了數息，才緩緩開口道：“具體發生了何事，封神大戰被抓去填了北海海眼的我也不知。只知那段時間，被囚北海的我感到心神難寧，似有某種大恐怖降臨。現在想來，因是天道在無形中向我們這群仙神預警。”
“然後呢？”
“不久后，在北海的我便察覺到天地間，許多我曾見過的強大仙神佛魔接連隕落。甚至到了最後，就連號稱永劫不滅的幾位聖人，在天地間留存的道韻也消散寂滅。”
言至此處，申公豹面龐難以抑制出現驚恐神情。
最後一位隕落的那位，可是自盤古開天闢地，由混沌鴻蒙孕育而生，天地宇宙洪荒三教之祖，與天地同存大道合一，不死不滅的先天聖人吶！
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敵手！
猶記得這位先天聖人隕落後，天道也隨之崩塌，遠在北海的自己也陷入寂滅。
等再次蘇醒時，便出現在了這方勝面前，同時神魂中也被強行烙印了一些訊息。
“申道長曾言，吸取此界氣運重建上古天庭，不知具體該如何去做？”
方勝決定放眼當下，先強大自身應付黑潮危機。
“簡而言之，一是攻城掠地統治擁有人口，二則是收攏本界氣運之子效忠。”
申公豹說出了沉寂時，強行烙印於神魂內的訊息。
“氣運，本質為何物？”方勝再問。
“所謂氣運，你可以將之看做大道垂下天眷。天道是由眾生意志匯聚而成，世間生靈越昌盛，天道所掌控的天地輪轉之力便越強，反之亦然。若人道昌盛凡俗寒有衣餓有食，生活美滿富足不生負面怨望，自然遠勝於同等人口的饑寒困苦之地。”
這等高深莫測的解釋，方勝聽得一知半解。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知曉未來所行方向便已足夠了。
回到院落。
便見以周統領為首的十餘人，早已恭候在此。
“拜見城主！”
以周統領為首的這批人，齊刷刷跪伏在地。
此為效忠表態。
面對這些追隨父親多年的舊部親信，方勝自然不會拿架子，抱拳回禮道：“諸位莫要客氣，快快起身！接下來城中大小事物，還需要勞煩眾位叔長從旁幫協！”
周統領起身後，率先開口彙報道：“方才偽裝成侍衛的刺客，身份現已查明，乃是清雲宗內門弟子吳迪，三年前修行邪法暴露后，殺死授業恩師后判出宗門，於天河州境內流竄作惡多起，清雲宗與大夏王朝俱將之列入通緝追殺名單。”
哪怕提及這些時，周統領都經不住後背生寒一陣后怕。
據通緝名冊顯示，這位清雲宗叛徒三年前便是道法第四境修士。
眾所周知，正情況常生死對決，同境武夫與道法修士相比，幾乎完全沒有任何獲勝可能。
畢竟普天之下，能夠有感悟天地靈氣修道資質者，本就萬中無一。
他事後曾仔細查看那局斷頭屍身。
越看越發心驚……
示敵以弱攻其不備，出手狠厲乾脆利落，刀刀命中要害絕不留情，似曾經歷過無數戰場生死搏殺。
也慶幸少主未曾手軟。
要知道那甲胃內屍體手掌中，至死握着一張即將催發的強大保命道符，稍有遲疑後果不堪設想。
可問題是，少主他自出生便待在天方城，別說是上陣殺敵了，就連最簡單的擂場搏鬥都未曾有，何來這等戰鬥手段？
最終只得認定，少主神智恢復清明后，天賦異稟乃萬中無一的武道奇才！
“勞煩周統領費心了，此事我心中已有判斷，無須再繼續追查下去了。”
溯回少年歲月，知曉世間許多隱秘的方勝。
對於潛伏方府的殺手，以及下毒令自己昏睡至今的幕後主使，早已心知肚明。
最後，再單獨囑託值得信賴的周統領備好車馬，準備明日出城。
去拜訪某位落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