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友請留步
方勝邁上玉階，朝南天門內走去。
然而，門外似有一層無形阻隔，不得入內。
南天門外的門柱，還有一位鎮守天門的金甲神將屍體，被一柄黑色長槍釘死其上。
伸出手。
剛一觸碰，那金甲神將的屍體，便隨同那柄黑色長槍化為塵埃，隨風散去。
似經歷了無盡時光的侵蝕。
他低頭，望向自己如今這具虛幻靈體。
家族傳承印章被吞噬殆盡。
與那股莫名力量，融合新生為一枚裂痕遍佈、黯淡無光的古樸印璽。
其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螭龍神獸。
其下印就八枚玄奧晦澀古老文字。
雖不識其字，但一眼便可理解其意——
【巡天鎮世，赦令三界】
印璽四方，還存在四象五色虛影。
正東方位，青龍，青木。
正南方位，鳳凰，赤火。
正西方位，白虎，白金。
正北方位，玄武，黑水。
正中方位，螭龍，黃土。
五行氣色，如五條涓流，於印璽上方匯聚交融成溪。
神識探入其內。
方勝看到整座方家封地內的眾生景象，一縷縷五色氣運自城中各處升起，融入虛空被印璽吸收。
他瞬間明了。
印璽上方這座彙集而成的“小溪”，乃是吞噬了家族傳承靈印后，方家祖上六百年封地積累的人道氣運。
只是這吸取的氣運，究竟有何作用？
又能否解決如今面臨的困局？
正當他迷茫之時。
那枚殘破印璽似有所感，突如長鯨吸水，將氣運所匯成的溪流吸收一空。
原本殘破灰暗的璽身，稍稍恢復些許光澤。
方勝意識沉入其內。
見到一片廣袤無盡的黑暗。
無數星辰點綴其內，但九成都已死寂枯敗毫無生機。
或是冥冥中心念所至，正在思慮着此地是否藏有救治父親之法的方勝，被一顆通體漆黑氣息隱寒的星辰所吸引。
意識觸及星辰。
一道模糊人影在眼前逐漸凝實。
腦中也一瞬間，多出了一些不屬於自身的記憶片段——
【十萬大山內，一隻黑豹正匍匐在山巔，吸取日月精華，努力修行爭取得道。】
【數千年過去，已修成人形法力不俗的黑豹，虔誠拜倒在昆崙山下，三年不眠不休不飲不食，終於感動上蒼，玉虛宮仙門為他敞開。】
【成為玉虛宮弟子后，他一直任勞任怨為處理宮中事務，數次險死還生，積攢了無數功德。可當師尊定下的十二金仙天榜出爐，許多無論功德亦或者修為都不如他者都名列其中，他卻被徹底遺忘。】
【深受師尊寵愛、亦是十二金仙之首的師兄廣成子，面露鄙夷冷聲丟下一句“異類成精，精修旁門左道之術，也妄想得證金仙？實乃荒繆!”】
【自加入玉虛宮以來，便飽受乃異類成精成見的他，最終公然判教。明知封神大勢已成，結局早有定數，偏要逆天而行獨抗大潮，進入人間走遍三川五嶽，拉攏眾多散仙異類，妄圖興紂伐周，破壞封神大局。】
【最終，萬仙陣破，截教弟子死傷殆盡，而以低末道法攪動大勢的他，也被丟去填了北海海眼，身不由己上了封神榜，封為“東海分水將軍”。】
……
虛幻人影終於凝實。
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留着嚴謹有序八字鬍須，周身氣質陰邪詭冷的老者。
方勝能夠清晰感知，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偉力通過印璽，將自己與申公豹命運相連。
只需一念，便可讓對方形神俱滅。
“敢問先生是？”
“申公豹。”
“那此處是？”
“天道崩塌后，幾盡破滅的上古天庭。”
儘管早有預料，但得知意料之內回復的方勝，一時間仍覺不可思議。
從未曾想，前世藍星神話傳說中的存在，有朝一日竟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那我如今存在於此的意義是？”他問出了最重要的關鍵問題。
“吸收此界氣運，重建上古天庭！”
申公豹給出回答。
無悲無喜。
……
……
“你此身父親，早已魂虛魄散油盡燈枯，能夠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檢查完病榻上昏迷的方勝生父后，申公豹如是評斷。
表面淡定，但實質內心焦慮不已的方勝連忙追問：“那不知申道長可有施救之法？”
“若是其它仙神在此，此番應已回天乏術。但於我，施救之法自然有，但卻要看你是否願意去做。”
“請明言！”
“你父親如今狀況，想要重塑體魄恢復如初，須得以氣運自天庭換得療傷仙丹。而在這之前，以現狀想等到氣運積攢足夠，則需要採用仙家正統所不齒的旁門左道邪術，抽取生靈精魄為他延續生機。”
申公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方勝。
等待着接下來的回答。
旁門左道不擇手段，正是異類成精的自己，當初為求自保所擅長的。
哪怕後來進入崑崙道家正統玉虛宮，也一直因此遭受同門鄙夷排斥，不恥與自己為伍。
他很想知曉，眼前這位被大道選中重建天庭的少年，究竟會作何決斷。
方勝未曾回答，走出門外。
一炷香后，四個手腳戴着枷鎖的死囚，被黑甲侍衛送入房中。
其中三人，是武道小有所成后橫行鄉里的惡霸三兄弟，某日看中了一位好漢家面容清麗的閨女，在調戲不成后怒而用強，三人輪番上陣，並在事後殘忍屠殺了對方一家五口滿門。
另外一人，是與兄嫂通姦，設計毒死了自家兄長，霸佔了百畝良田與嫂子，後來還是他有了新歡后，嫂子在家鬧起來，一不小心說漏嘴才真相大白。
皆為死罪！
“接下來我父親之事，還勞煩申道長您多費心了！”方勝行禮致謝。
“以生靈性命獻祭，這等殘忍術法你真的不在意？難道就不怕，背負邪魔外道的罵名？”
見方勝如此果決，申公豹一時來了興趣，不解詢問。
方勝不以為意道：“只要能夠救下父親，我才不去理會外界有何罵名，況且這四人皆是罪無可恕的惡徒，也算是物盡其用。至於旁門左道之說，在我看來皆是笑話，力量用正則為正，用邪則為邪，何來正統之言！”
“大善!”
聽聞此言，先前面如凝冰的申公豹，臉色稍霽。
尤其那最後一句，更是說到了心坎里。
原本生死由人掌控的不屈恥辱感，消散大半。
越看眼前這方姓小子，越覺得順眼。
片刻后，四具血肉精魄被盡數吸乾的屍體，被抬出門外。
床榻上方勝的父親方天陽，面色也恢復了些許生機，如同普通人正陷入香甜沉睡。
“少主，這位前輩高人是？”
先前被屏退的錢老管事，此時回來見到老城主竟轉危為安，不禁對着方勝悄聲詢問。
錢管事能隱約感受到，這身穿奇異黑道袍的八字鬍老者，周身籠罩的陰寒邪祟氣場。
一看便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這位是申公豹申道長，乃是我特意請來的家族供奉，協助剛剛繼承城主的我治理封地事宜！”
方勝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理由。
不管是為了重建上古神話天庭，還是為了在這武力為尊弱肉強食的世界擁有自保之力，絕不會背叛自己的申公豹都絕對是強大助力。
錢管事還欲再說些什麼，可這時院外傳來嘈雜吵鬧聲。
猜到外面來者何人，方勝目光一寒。
自己父親生死未卜，族內另外幾房就按奈不住跳出來要奪權分好處了。
回想起過去十七年裏，這些在父親面前對自己寵愛有加的叔嬸長輩們，背地裏對痴傻無助自己所做的那些惡事。
還有父親遭受重傷后，自己在家中被下毒。
以及不久之前，潛藏在府中的那幾名刺客。
有些賬，是得找機會好好清算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