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時正是下午上工的時間,大部分人都在田裏給麥子捉蟲、除草。
整個生產隊的人,除了在念書的,能出工的都出工了,自然有不少人看見秦睿霖帶着嚴小雪往這邊走。
“石頭,你這是從哪來啊？”
“石頭媳婦的臉怎麼搞的,跟人干架了？”
生產隊裏大部分其實並沒有什麼壞心,只是看熱鬧的心重，也是平時除了上工就是回家料理自己的三分地，難得有什麼樂趣,這不看見了什麼新鮮事，都會一窩蜂地扎過去，能聊好久。
無疑,這次秦家自秦睿霖燒傻了之後,又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那邊秦睿霖先下牛車，順手扶了一把動作不夠靈敏的嚴小雪,邊上就有小孩起鬨。
“哦哦！傻子都知道顧媳婦嘍！”
“傻子媳婦好醜！”
“傻子和胖子,天生一對！”
小孩們不懂是非,多是家裏人教的,他們聽見一句半句,就在外頭大聲嘲笑秦睿霖,一起轉着圈圈起鬨。
秦睿霖這些話聽多了，沒什麼表情，倒是嚴小雪臉上有些不耐,她以前還怪喜歡小徒孫的,可這小孩子變成了熊孩子，就太招人討厭了。
不過她也只是皺着眉頭，自顧自地往秦家走着，沒說話。
秦睿霖經過麥田，看見錢婆子的時候，揚着笑臉喊了聲：“娘！”
他眼神清澈明亮，笑起來的時候，變成了兩個小月牙，倒是比邊上的孩子們更可愛幾分，這還是嚴小雪頭一次看見他笑，溫暖明媚的樣子，讓人心情都好了幾分。
“你帶着你媳婦先回家裏，娘一會兒就來。”錢婆子對兒子笑了笑，語氣和藹，說完看也沒看嚴小雪，就去和記分員請假。
李小琴偷瞧了一正在認真除草的丈夫和二叔，鬼鬼祟祟地跟在婆婆後面，準備混半天假歇歇。
錢婆子瞅了她一眼，沒說話，她現在心思全放在三兒子和三兒媳身上，沒工夫顧慮大兒媳的小心思。
要說，兒媳婦多了好處不少，壞處也挺明顯的，最最最重要的是，而媳婦們都愛攀比，原本只有李小琴這一個兒媳婦的時候，家裏的活計她都做，除此之外還跟着上工，一點懶都不敢偷。
有了三個妯娌之後，她們之間開始互相攀比，生怕誰多洗一隻碗，多用了一瓢水，日子過的沒勁極了。
尤其是自從嚴小雪進門以後，錢婆子本來是體諒她嫁給了自己兒子不容易，看着長得結實，實際上身體虛，才沒讓她上工，兒子們倒是沒說什麼，哪知道另兩個兒媳婦立馬跟着有意見，家裏的活做起來也不怎麼盡心了。
錢婆子甩甩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先摁住，她等着回家找嚴小雪要個說法！
秦家家底不錯，蓋的房子也挺大的，沿着大路一直往北走，門口種着幾顆柳樹的院子就是。
秦家的房子是磚瓦房，單從條件來說，是生產隊裏數一數二的人家。
房子一共有七間，中間三間正房，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廂房，門口蓋了一間小屋子，充作廚房用。
正中間的房間，平時用作待客和吃飯，後頭還隔出一個小間來，單獨存放糧食。
錢婆子一個人住在右邊的那間，左邊那間歸秦睿霖夫妻住，這主要還是因為錢婆子如何都放心不下他，乾脆留在身邊就近照顧，後頭給他娶了媳婦也沒換地方。
老大兩口子住在左邊廂房，左邊另一間廂房偶爾有親戚來可以住的；老二兩口子住在右邊廂房，老四的房間也是在右邊，現在秦家的孩子們還不多，一個個年紀都小的很，最大的孩子鐵蛋也不過才四歲，等以後孩子們長大了，估計房子也住不下了。
這些可都是秦紅軍在的時候打拚出來的，可見他的能耐。
嚴小雪跟着秦睿霖到院門口的時候，發現裏頭僅一個大着肚子的年輕媳婦坐在院子裏縫縫補補，邊上圍了三個小孩子。
鐵蛋年紀最大，頭一個發現有人回來了，他“蹬蹬蹬”地跑到秦睿霖身邊，仰着小臉，“三叔，三叔，你可回來了！”
隨即他探着小腦袋，往秦睿霖身後瞧，三叔平時對他們可好了，每次回來都會稍很多好吃的，看見人回來了，鐵蛋第一個反應就是看看有沒有帶吃的回來，他得趁着奶奶還沒回來多蹭兩口，要不然等奶奶回來了，就得收走了！
秦睿霖想了一會兒才搖搖頭，摸了摸鐵蛋的毛腦袋，“這回，沒有。”
鐵蛋的小臉頓時皺在一起，滿臉的失望。
可憐兮兮的小表情，把嚴小雪逗的不輕，她低着頭，暗自勾了勾嘴角。
二房的石榴才一歲半，她梳着羊角辮，站在媽媽身邊，什麼也不懂，兩隻眼珠子盯着新進門的兩人瞧。
二嫂王梅花這才把手裏的布頭放下，扶着肚子緩緩站起身，“三弟、三弟妹，你們回來了！”
秦睿霖沖她點了點頭，“二嫂。”
王梅花眼神驚奇地掃了眼嚴小雪紅腫着的額頭，不知道弟妹這次回去又遭遇了什麼，她們三個妯娌之間，過的最差的就是眼前這一個了，嫁了傻子不說，還不受娘家重視，這讓在娘家備受寵愛的王梅花，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憐憫。
王梅花對着嚴小雪笑了笑：“弟妹，我給你兌點水喝？”
嚴小雪是誰啊，自然不會錯過她的全部表情，她微微一笑，“謝謝二嫂，我要不冷不熱的那種，今天傷了頭，還真喝不了冷水。”
王梅花原本也就是下意識地問一下，客氣幾句，沒想到這還真打蛇隨棍上了，她抽了抽嘴角，僵着臉，沒好氣地進屋去了。
等她端着水出來的時候，錢婆子和李小琴也到了，嚴小雪淡定地接過搪瓷缸子，對着兩人喊：“娘、大嫂。”
哪知錢婆子一點搭理她的心思都沒有，她光顧着上前把秦睿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好似怕兒子出去一趟掉跟毛似的。
李小琴見婆婆沒理嚴小雪，估摸着婆婆這次氣的不輕，為了表示立場，也沒理她，她轉頭對着鐵蛋吆喝，“鐵蛋過來，你弟弟呢？”
李小琴還有個小兒子，叫毛蛋，如今不過才將將會走路，比石榴還小一些呢！
鐵蛋最近有些傷風，他吸了吸鼻子，“還在睡覺呢！”
別看他年紀還小，已經能夠帶弟妹了，毛蛋和二房的石榴，平時都跟在他屁股後頭。
“行，那你帶着石榴去房裏陪毛蛋吧！一會兒他醒了沒看見人，估計要哭鬧。”李小琴深怕婆婆一會兒要發飆，先把孩子們支走，免得受了驚嚇。
鐵定乖乖地點頭，別以為他不知道，大人們有事想支走他們哩！不過他還是走過去拉着石榴的小手，兩個人一起跑遠了。
錢婆子確認兒子好好的，才轉過身對着嚴小雪擺臉色，“你嫁過來就是我們秦家的人了，怎麼能做那偷家的賊，把家裏的糧食往娘家搬？”
被婆婆罵是賊，已經是很嚴重的說法了，李小琴和王梅花對視一眼沒說話，尤其是李小琴，早就看這個比她還愛偷懶的妯娌不順眼了。
“糧食沒回來，你回來做什麼！”錢婆子絲毫沒有要客氣的意思，媳婦都是外人，後頭都跟着自己的娘家，要是個個都把家裏的糧食往娘家搬，他們秦家還有什麼？家都會給她們搬空的，這次堅決不能輕輕放過。
嚴小雪早料到了婆婆態度不會好，她軟下語氣，“娘，我嫁過來了，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更何況我娘家對我咋樣，娘和嫂子們都清楚，我咋會為了娘家，偷婆家的東西呢！”
“我回去我娘那邊還不承認，這不我和娘家的生產隊長說好了，年底分糧食的時候，要先扣除咱們這邊的錢糧。”
嚴小雪眼眶紅紅的，額頭的傷口觸目驚心，看着越發可憐。
“是這樣嗎？”錢婆子有些狐疑，這媳婦一向是個麵糰子，怎麼如今開竅了？
秦睿霖點點頭。
“真的，真的，娘要是不信的話，就等着看過年有沒有錢糧拿，要是沒有，我主動離開秦家。”到時候我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小小的秦家還不值得讓她停留。
錢婆子是不想答應的，不管怎麼說這是三兒子的媳婦，當初為了娶她還花了一百塊錢呢！這人要是走了，她的寶貝兒子不是又沒老婆了？怎麼看都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她立馬轉了話題：“你這額頭怎麼弄的？”
“我硬是要錢不肯走，我娘給撞的。史醫生說了，這個不是小毛病，讓我去鎮上大醫院看來着，說要是看不好的話，說不定就傻了。”
嚴小雪故意往嚴重的方向說，最好錢婆子怕麻煩讓秦睿霖跟她離婚，到時候就天高任鳥飛了！
“啥！看病得花多少錢啊！弟妹你把家裏糧食弄沒了就算了，還要家裏出錢給你看病！”李小琴頓時忍不住了，她可是為秦家生了兩個兒子的人，將來這秦家的錢大部分都是他兒子的，這要是給嚴小雪花了算怎麼回事？
更何況，傻了就傻了唄，正好和三弟兩個傻子對傻子，天生一對！
“娘，我不同意！這錢絕對不能花！”
李小琴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婆婆，生怕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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