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剛剛張愛梅罵不停的時候,嚴小雪已經想清楚了,原主唯唯諾諾,是個沒脾氣的,但是有人有脾氣啊。
看狗咬狗,也挺有意思不是。
於是她假裝受不了氣離開,就連身上不斷震顫的肉肉,也不過只讓她的腳步停了一瞬,她頭也不回地去了隔了幾棟房子的嚴二叔家裏。
她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就在嚴二叔家門口不小心暈了一下,再加上她額頭的血跡還沒擦乾淨,臉色也不好,引來一片關注。
吳紅梅本來不想管的,畢竟是老仇人的女兒,可她忽然覺得這是對方送上來的把柄,這次她可得抓住機會,狠狠碾壓張愛梅!
於是她走過去,扶起嚴小雪假裝慈愛地問:“小雪啊,你這是怎麼了?”
老對頭張愛梅生了兩子兩女,分別是立夏,小滿、立冬、小雪,嚴小雪是裏面最小的那個,也是最不受寵的一個。
不過饒是如此,吳紅梅也被嚴小雪此時的臉色嚇了一跳。
嚴小雪的額頭腫的老高,還有些血跡沒幹,原本還算白皙的胖臉變得蠟黃,唇色蒼白,只見她虛弱一笑,“沒事,二嬸,我不小心跌倒了。”
吳紅梅心裏嘀咕,這哪裏是自己摔倒的,分明就是給撞了,說不得還是張愛梅這個老虔婆故意撞的。
這丫頭也是可憐。
“對了,二、二嬸我能不能喝點水。”
嚴小雪的樣子有些局促,好似很不好意思,她的肚子適時地叫了幾聲,這下嚴小雪更是連手腳也沒處放了,臉“騰”地紅了。
這時候家家戶戶不富裕,糧食仍舊是金貴的東西,饒是吳紅梅和嚴小雪是近親,也沒有大大咧咧地把人拉家裏吃一口的說法。
別人的孩子,看着可憐樣兒,她說不得就領回家了,張愛梅的女兒憑什麼吃他們家的飯?
她眼珠子轉了轉,“要不二嬸扶你回去吃點東西吧,這不吃東西怎麼行呢?張愛梅也是個狠心的,你可是她親女兒,還拉回家一大袋子糧食,大傢伙兒都瞧見了,怎麼?連一碗飯也捨不得?”
吳紅梅說道後面,聲音越來越高,周圍閑着沒事幹的大嬸、嫂子們,都聚過來瞧熱鬧。
“你這姑娘就是性子太軟!回去吃頓飯怎麼了?”邊上的大娘有些恨鐵不成鋼。
“是啊,是啊,你要是不敢去,咱們領你回去。”
“張愛梅也欺人太甚了,走,咱們找她去!”
大娘嬸子們,七嘴八舌,一邊一個,攙着嚴小雪就往老嚴家走,嚴小雪假裝渾身沒力,把大部分重量都壓在邊上的人身上,這些人看似幫她出主意,但那語氣里的幸災樂禍,不能更明顯。
嚴小雪垂下眼帘,這群人無非就是想看熱鬧罷了,行,她今天就賞她們一出好戲看!
吳紅梅虛虛扶着嚴小雪,氣勢洶洶地走在前面,她等着一天很久了!
張愛梅和吳紅梅兩個因為名字裏都帶了一個梅字,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你想啊原本待嫁的時候,家裏都是稱呼小名梅梅的。
可嫁了人因為兩人名字重了,嚴小雪的奶奶一口一個大梅、二梅,土氣不說,搞得妯娌倆好像親姐妹一般,不管是張愛梅還是吳紅梅,心裏都膈應的慌。
她倆嫁到了嚴家之後,就開始了攀比生涯,比丈夫、比幹活、比兒子,當初沒分家的時候,連誰多喝了一口水,誰多休息了幾分鐘,都要跟婆婆打小報告的。
吳紅梅一直以來被張愛梅壓了一頭,就因為她光生了三個女兒,沒個兒子,那些日子可沒少受張愛梅的氣!
那邊張愛梅看見不討喜的女兒,帶來了老仇人,身後還跟着一溜人,一看就是鬧事來了,心裏的滋味兒別提了。
果然女兒就是隔肚皮,只有兒子才貼心,白眼狼啊白眼狼。
吳紅梅鬆開扶着嚴小雪的手,語氣得意,“大嫂啊,孩子做錯了什麼,你好好說,犯不着動手啊!就是再氣,也得讓孩子吃飽飯不是?”
張愛梅這點讓吳紅梅特別看不上,現在又不是五十年代哪會兒,鬧飢荒的時候,但凡勤勞一些,一家幾口管飽還是很容易的。
像他們家,只有三個女兒,分別叫桃花、杏花、梨花,大的剛嫁人,中間那個才十三四歲,最小才七八歲,按說他們家只有嚴成海一個壯勞力,可愣是一家人吃的飽飽的。
關鍵他們家孩子都是個勤當的,別看最小的梨花才八歲,家裏打豬草、做飯,里裡外外一把手,走出去誰不說她吳紅梅會□□孩子?
可張愛梅的兩個兒子呢?大的立夏,24歲了,還愛偷懶,現在竟然扔掙着7個工分,就連吳紅梅比他小了10歲的二女兒,還掙着8個工分呢!
小的立冬,15歲了吧,說是念書,留級留到現在,小學都還沒畢業,不過就是混日子罷了。
小滿、小雪兩個倒是個不錯的,可惜了,攤上這麼個娘。
嚴成山嚴老漢,見勢不好,趕緊躲屋裏去了,他看見這麼一大幫女人就犯怵,一個個的吃飽了沒事幹,他還是睡他的大覺好了。
張愛梅眼睛一瞪,瞅着自己不成器的女兒,語帶威脅,
“小雪,你剛剛不是吃了一大碗嗎?你看看你都胖成什麼樣了,還吃!”
嚴小雪沒搭理她,一張嘴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出來的聲音細細的,再看看她頭上腫着的大包,實在是凄慘極了。
但凡家裏有個孩子的都忍不住了,“張愛梅,你少亂說,村子裏誰不知道小雪這是吃草藥吃的,你要是給孩子吃飽飯,孩子犯得着啃樹根、找葉子吃嗎?”
當年嚴小雪長胖的過程實在太過蹊蹺,再加上身體總是不舒服,她自己攢了幾個月的錢,終於攢到兩毛錢,和小滿兩個,坐了村裏的牛車去鎮子上看的。
回來大傢伙可都聽說了,就沒誰不說張愛梅心狠的。
婦女主任趙嬸子,見張愛梅還要爭辯,僅有的耐心都沒了,“別墨跡了,快去給孩子整兩個饅頭,弄點稀飯,咱們看着她吃!”
趙嬸子是個四五十歲,臉圓圓的婦人,身材有些微胖,看起來日子過的不錯,生產隊裏婦女相關的各種事宜,都由她做主,因此在當地還比較有威信。
這些年,為了小滿和小雪兩個孩子,她沒少和張愛梅打交道,知道這是個油鹽不進的,乾脆也不廢話了,讓孩子先吃飯再說。
趙嬸子家男人,是隊裏的記分員,張愛梅別人的話敢不聽,趙嬸子的話倒要掂量掂量。
她猶豫了一瞬,去廚房看也沒看新蒸的白面饅頭,逕自端了兩個隔夜的三合面饅頭,和小半碗稀的能照見人影的粥出來,不情不願地擺在桌上,
“家裏就這麼些吃的了,你吃了回頭立冬回來可該餓肚子了!”
家裏吃的不少,更比說還有一大袋糧食,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她現在看小雪這個女兒越發不順眼,早知道剛生下來,掐死算了,白惹這麼多麻煩!
嚴小雪顫顫巍巍地由一個嫂子扶着,坐到了桌子邊,拿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口:
“!”
這都是什麼玩意兒,拉嗓子的緊,還有一股子怪味兒,嚴小雪立馬決定不再委屈自己,她起身對着張愛梅的方向,“哇”的一口,吐了她滿頭滿臉。
她吐完可憐兮兮道,“娘,我不是故意的,來我幫你擦擦。”
嚴小雪隨手拿起剛剛那塊扔了她一臉的臭布頭,在張愛梅臉上狠狠擦了擦,“我都兩天沒吃過飯了,這饅頭吃的我胃疼的緊,娘你受委屈了。”
她動作利利索索的,看着誠意滿滿,實則底下用了暗勁兒,恨不得擦下對方一層皮。
也怪張愛梅的臉過分粗糙,這麼使勁擦,也不過有些微紅,愣是沒人瞧出什麼不對來。
張愛梅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可是嚴老漢的擦腳布,本來想用到白眼狼身上的,沒想到用到了自己身上,她噁心的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嚴小雪見好就收,擦完了軟手軟腳地坐在一邊,好似用盡了力氣。
趙嬸子倒是發現了一些端倪,不過她沒揭穿的打算,這婆娘實在過分了些,心裏還有些欣慰,小雪這孩子,總算知道要立起來了。
“行了,你也別拿這些吃的糊弄人,紅梅,你去!拿他們家的東西,給小雪弄點吃的。”
主任都發話了,吳紅梅跟臉色鐵青的張愛梅要了柜子的鑰匙,樂顛顛地走進去,刷鍋生火一氣呵成。
她毫不客氣的挖了一大勺白面,還磕了兩個雞蛋進去,她今天就讓侄女吃頓飽飯,順便欣賞欣賞,張紅梅心疼的要死,卻不敢吱聲的樣子。
果然,裏頭的香氣一飄出來,張紅梅的眼神越發陰沉,好你個臭女表子,咱們這仇結大了!
隨即她又狠狠瞪了嚴小雪一眼,吃!吃死你個丫頭片子!
屋子外頭的大娘大嬸們,早就各自尋了個地方坐好了,勤等着看好戲呢!
“這味兒可真香啊!看來張妹子家裏的好貨不少!”
“是不少,不過呀,這些都是她兒子的!”
張愛梅再也忍不住了,嘴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你不為著你兒子,你為著別的野男人!臭婆娘,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少到老娘這裏指手畫腳!我再怎麼樣,也比你好的多吧?小心以後得了什麼暗病,讓十里八鄉的人笑話!”
都是一個生產隊住着的,誰不知道誰啊!
那嬸子也是個潑辣的,頓時不幹了,起身快步走了幾下,到張愛梅身邊站定,“打死你的個老娼婦!”
張愛梅人瘦,力氣不小,對方揪住她的衣服,她就揪住對方的頭髮,不就是干架,沒在怕的!
“老娼婦說誰呢!”
“說你!誰應的是誰!”
吳紅梅的餅子很快做好了,她見周圍人都在看打架,心裏也貓抓似的,她快手快腳的把餅子放在嚴小雪跟前,“快吃。”
嚴小雪嘗了一口,滿足的眯起了眼睛,沒想到這個嬸子手藝不賴,不僅聞着香,味道更是好極了,再有這樣一場架看!
不錯,吃出了當初瓊漿玉露的滋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