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全文完)

小冤家笑了起來,笑的特別的開懷,但是聲音卻嘶啞堪比方才的萬魔同哀。

“我早就瘋了,”他眼中血絲和水霧一起凝聚,向前伸手去摟石姣姣,“別離開我,和我在一起,我能讓你做這世上真正的王。”

石姣姣還震驚於小冤家竟然用命威脅她,根本不在乎什麼王不王,推開他,站起身後退,聲色俱厲,“你以為用命威脅,我就不會走嗎?!”

她簡直難以置信,小冤家向來溫柔貼心,怎麼敢……怎麼可以這麼逼她。

石姣姣後退兩步,“我有家人,哥哥弟弟爸爸媽媽,怎麼能留在這裏……”

小冤家被剛才的大陣傷的很嚴重,一時間站不起來,手腳並用的朝着石姣姣爬,“你有我……這世界中你有我,你想我是誰,我就會是誰。”

他跪在石姣姣的腳邊,仰着頭,眼淚滾滾而下,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的黑色布巾上,“你解開看,你心中喜歡的是哪個人格,我就是哪個……”

石姣姣滿眼都是不能回家的慌亂,她從小到大,就從來沒有想過有離開父母親人。

世界對她來說太可怕了,她從小便無法共感,不能接受到別人的情緒,也無法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她根本無法交朋友,無法融入社會,家是她最後的避風港灣,無論在夢中世界她有多麼的膽大,現實中,她也不過是個罹患多種綜合征的情感障礙患者而已。

家人是她的所有,要是沒有家人……她不能沒有家人!

所以她再度甩開了小冤家,連連後退,開始尋找出路。

小冤家見她要走,連忙撲上前,抱住她的腿,情緒瀕臨極限,“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石姣姣還是掙扎着向外,朝着進墓室的門走去,到門邊的時候,她不過是伸手扶了一下門邊的石壁,那上面就生生被抓出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坑。

以小冤家現如今虛弱的樣子,根本攔不住她親手創造的怪物。

眼見着石姣姣真的要走,小冤家從腰間摸出一把彎刀,抽出刀鞘,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在門口抓住了石姣姣,將刀塞在石姣姣的手裏,又抓着石姣姣的手將刀鋒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如果真的要走……要走你就殺了我!”他雙眼血紅,用最卑微的姿態,做最狠毒的逼迫。

“這是最後一個世界,你說了愛我的……”小冤家聲音顫抖,抓着石姣姣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脖子已經劃出了血痕,血在刀刃上蔓延,他卻絲毫沒松力,還在朝下狠狠的壓,“我不可能看着你就這麼走了,除非我死,除非你親手殺了我!”

石姣姣表情幾乎是空白的,她震驚的情緒過後,剩下的更多是茫然。

她看着這樣瘋狂的小冤家,完全和她期待他回來的模樣完全不同,根本不知道怎樣去面對這樣的他。

可石姣姣也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這是她從來都知道的,只是愛欲迷人眼,小冤家掩飾的太好了,沉浸在他編織的溫柔中太久了,讓石姣姣甚至忘了,他最初的目的是殺她取而代之,哪怕他親手摺了他所有的籌碼,他也會像這樣窮圖匕見。

見石姣姣停住了不說話,小冤家就着拿匕首抵在脖子上的姿勢,抱住了石姣姣。

“留在我身邊……好嗎,求求你,我能為你鑄仙魔之身,脫離六界輪迴,在這世界中長生不死,睥睨天下。”

小冤家已經慌了,他是真真切切的體會過石姣姣的無情的,所以他被逼到口不擇言,“你喜歡我的哪個人格,都……”

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都留下好不好,都留下!我保證,他們都愛死你,他們和我,都是你的!”

“留在我身邊……”小冤家看着石姣姣,雙眼中滿是哀求,姿態看似卑微到塵埃,實則是他拿捏着自己最讓她扛不住的模樣,連皮膚接觸的顫抖,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石姣姣了解他是個什麼東西,他又如何不了解石姣姣呢。

可就是這樣,石姣姣才氣的額角青筋都蹦起來了,雙眼翻滾着黑紅色的魔氣,真的將那刀刃朝前狠壓了一些。

“你逼我殺你,就這麼有把握我不會殺你?!”

不能回家,這對她來說真的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她難道又真的能夠殺了小冤家嗎?

或許前幾個世界是能的。

但是小冤家真的太會了,這大陣,強橫的是石姣姣的能力,依附的是他自己,他永遠知道怎麼能夠讓石姣姣不產生逆反心理,將自己擺在一個看似“無她不可”的地位上,甘願祭上自己的一切。

這種姿態,看似低賤到塵埃,實則每一步都在牽動着石姣姣的行為,抓住了她所有的弱點一步步讓她動搖。

他們之間早已經說不清到底誰是誰的依附,在從開始就不對等的締造者和被締造者之間,到現如今他們的所站的位置,早就悄無聲息的齊平了,沒了俯瞰和仰視,剩下的只有勢均力敵的心機,還有包藏在溫柔愛意中的威脅。

石姣姣真的被氣瘋了,將刀壓進了一些,血順着小冤家的脖子流入衣襟,刺目的紅更加激發了她剛剛吸取了過多魔氣的凶戾氣,那雙總是看着小冤家溫情款款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暴虐和冰冷。

脖子傳來劇痛,匕首切進皮肉,小冤家卻絲毫沒有畏懼

以為石姣姣是真的要殺他,閉了閉眼,誅心道,“殺了我,你以為一切就結束了嗎?這世界的氣運,男女主的氣運,全都被你一個人吸取,你以為你還回的去嗎?!”

石姣姣已然快要被憤怒和魔氣侵蝕沒了理智,小冤家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鋼針,扎進她的頭骨,但這時送進去的一點點刀刃,卷到了一點遮面布巾的邊角,恰巧帶下了小冤家一直矇著臉的黑色布巾。

他面色扭曲,嘴角血漬未乾,滿臉的瘋狂,比石姣姣即將魔化的模樣還要可怕,狠狠的瞪着石姣姣,哪怕心痛到極致,也要親眼看着他愛憎的根源,他生死的掌控者,是怎麼親手將他結果。

反正……他若不死,絕不放她回去,她若死了,她也休想回去!

但是石姣姣終於見到了他的模樣,霎時間神智就清醒了過來。

小冤家說了,面巾打開,她喜歡的人格是什麼模樣,他就會是什麼模樣。

可是這張臉,並沒有和石壁顯像中的任何一個人格相同。

他的模樣,是石姣姣經年積壓在小房間畫本子裏面的那個模樣,是她親手一筆一劃鑄就,無論在小說世界中怎麼的配合背景和人物去調整改變,但是依舊都是在以這張石姣姣畫過無數次的臉為基本。

石姣姣手上匕首一松,“哐當”掉在地上。

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她寫過那麼多的人物,其中凄慘的不知凡幾,用過的相同模板也不在少數,卻偏偏是這個人格覺醒,將她拉進了夢中世界。

他從生在石姣姣的筆下,就一直得到她無意識的偏愛,他的意識覺醒,他口中的未知力量,都是她對他的“有所不同”而已。

這究竟是她潛意識的自我治癒,還是經年的孤獨對着一個畫中書中人物萌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石姣姣不敢確認。

但是她能夠確認的是,她創造了他,同他在那夢中世界有了各種各樣的交集,或相互憎恨,或抵死纏綿,而經歷了這麼多世界那麼多的交集,到現在,她已經沒法再傷他。

更何況是親手殺他?

匕首掉在地上,石姣姣半跪下來,伸手捧起了小冤家的臉,抹掉他嘴角的血漬,手指在這張她曾經描摹過無數次,也重逢過無數次的眉眼上面輕輕的劃過,似懷念,卻更像初見。

她眼中黑紅色的魔氣散去,抿了抿嘴唇,半晌笑着流下了眼淚,開口卻再沒說一句錐心刺骨的怨恨之言,而是道,“你終於擁有實體了……”

不再是存在於書中人物身體裏的覺醒意識,而是真真切切的擁有了身體。

小冤家整個人都在高幅度的顫抖,抽噎着,伸手抱住了石姣姣,哭道,“姣姣,不要離開我……”

我到現在,才算是真的活,你怎麼能離開我?

石姣姣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到底怎麼辦,才能夠不失去家人,也不離開小冤家……

她無法在這其中取捨,無法做出選擇。

這一場空前的魔域深淵開放,所有的深淵魔獸都逃出了魔域,衝到了玄陽宮的仙門大比試煉場。

但是仙門弟子們的死傷卻在很少數,逃入了玄陽宮老宮主的墓穴之後,便安全的躲過一劫,而魔獸們被一道多年前都預結好的大陣,盡數攪碎在這風落山上,據說鮮血肉泥綿延數里,那年風落山上的楓葉,紅的近墨。

而這一場尋不出源頭的浩劫當中,助各家門派進墓穴,卻在最後關頭失蹤的折花仙尊,成為了修真界的傳說,各家因着她的關係,奉滄源派為仙門之首,此後百年之間,三界之內修真者與魔修,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和平。

只是不知是那大陣的影響,幾家仙首,包括一些弟劫後餘生都昏死了了很久,再醒過來導致性情大變,其中包括魔尊玄圖,玄陽宮少主,滄源派掌門等等數人,其中以滄源派被影響的人最多。

而被當成了傳說的折花仙尊,現在這場浩劫之後,安定在一處幽靜無人的山裏。

山中常年霧瘴不散,少有凡人會進入其中,石姣姣和小冤家生活在這裏,一個仙魔之身,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個魂修得道,能在眨眼之間奪舍殺人,但是兩個窩在這山中,過的是……打獵種地的日子。

竹屋建造在一處溫泉旁邊,山石常年溫熱,石姣姣癱在其上,正在耍賴。

“你他媽的整天騙我,搞七搞八的聲勢浩大,大言不慚說讓我當天下之王,讓我睥睨天下,還不讓我回家,”石姣姣趴在竹塌上面直蹬腿,“現在天天給我吃白菜土豆,嘴都淡出鳥了!連口肉都不給我,我他媽不過了!去山下找個富貴人家做小妾,都比跟你過要好!”

小冤家被她踹了幾下,忍無可忍的抓住她的腿,他一身素色的袍子,頭上只插了一根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骨頭,權當髮釵,但這披麻戴孝的裝扮,遮蓋不住他過分俊逸的眉眼,尤其是一笑起來,分外的令人神魂蕩漾,對着這張臉,白菜也能當肉吃。

只不過石姣姣看的膩歪了,日日對着這張臉為所欲為,已經不新鮮了,於是被抓住腿還在蹬,還在叭叭叭,“我看山下的李員外就很好啊,雖然禿頭肚子宛如懷胎十月,可我看到他給小妾掰雞腿吃來着!”

小冤家抿了抿嘴唇,憋住笑意,“我獵了兔子,你說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我獵了麋鹿,你說麋鹿那麼帥帥怎麼可以吃麋鹿。”

“我獵了老虎你說那是國家珍惜保護動物。”

“你到底要如何?”小冤家壓住石姣姣亂蹬的腿,“吃雞要去偷,我已經沒有銀錢了,你也不讓我獵東西去換,又不讓我變。”

“野豬這大雪封山的,方圓百里我已經找過了,沒有。”小冤家又按住石姣姣亂揮的爪子,抓在嘴邊咬了一口,“乖,今晚白水煮菜,鹽也沒了,山下的鹽鋪子老闆今日娶第十九房小妾,洞房之後肯定三天爬不起來,買不到。”

“我要離家出走!”石姣姣掙開小冤家之後起身,朝着外頭跑去。

小冤家讓開路,絲毫不慌張,“去找李員外嗎?”

“對!”時石姣姣氣壯山河的喊了一聲,林中積雪落了一大片。

小冤家轉身回屋,真的開始白水煮白菜,提着石姣姣的離魂斬切菜的時候,他聽到了“噗通”一聲水聲。

是石姣姣跳進了溫泉水中的聲音。

小冤家嘴角勾起弧度,但是這弧度在逐漸咕嘟嘟翻開的水中,又漸漸的消失了。

他解開自己的素色袍子,拉開前襟看了一眼,接着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當初借用大陣,將契約縫入神魂,可是隨着時間推移,他的契約印記越來越淺,直至逐漸消失,能夠感知到與石姣姣之間的聯繫,也越來越少……

他終究還是留不住她的。

無論用什麼樣的卑鄙辦法,用多麼大的代價,王就是王,沒有冕旒,被束縛住手腳捆在這塵世深山之中,她依舊是王。

她應該也已經感覺到了,所以才會對他越來越縱容,越來越好。

所有的劇情已經恢復到正常的軌道,撤回了他分散出去的神魂,那些人都回到了正常的模樣,男女主將石姣姣身上的氣運,也逐漸搶奪回去,終究是空忙一場……什麼也留不住。

小冤家站在咕嘟嘟翻着開和綠菜葉的鍋子前面,伸手觸碰胸膛上的最後一點印記,大顆的晶瑩砸站在滾開的鍋里,無聲無息。

五年零三個月又十七天。

除去他虛耗的那些時間,他們之間只剩下最後的一夜。

他已經真的無計可施,再也不能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甚至根本不敢提讓她留下來。

小冤家還沒等將衣服系好,石姣姣就帶着一身濕漉漉的水跑進來,“好了沒!要餓死了!”

“沒有,”小冤家飛快抬手抹掉眼下的水澤,轉身索性不系衣服了,直接擁住濕漉漉的石姣姣,“想吃肉嗎?”

石姣姣眼睛一亮,“想!嗯……但是現在去打獵是不是太晚了,外面下雪了,很大呢。”

“你要去嗎?”石姣姣說,“我保證不矯情了,吃兔兔就吃兔兔。”

“不需要。”小冤家俊逸的溫潤的眉眼,因為勾着一邊的嘴角笑,瞬間就邪氣四溢。

“不用打獵,吃點現成的吧。”他推着石姣姣朝後跌在竹塌上的時候,石姣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頓時紅透了臉。

“滾蛋!你這個禽獸!”石姣姣嗷嗷叫着,但是卻根本掙扎的不走心,倒像是在故意亂蹭。“我還沒吃飯啊!唔唔唔……”

窗外大雪紛飛,雪沒落在結界之上,便漸漸的融化,化為水滴,順着竹屋的結界一點點的流下去,纏綿悱惻不停不休……

胡鬧了將近一夜,石姣姣呼吸平穩,小冤家擁着她,半靠在竹塌之上,看着外面將亮的天色發獃。

石姣姣也沒有睡着,在太陽衝破地平線的時候,她轉過身,抱住了小冤家,問他。

“你說我是世界之王,我所希望的事情都能夠達到,是真的嗎?”

小冤家低下頭,眼中沒了當日的瘋狂,甚至是平靜柔和的。

他親吻石姣姣的鬢髮,聲音低柔,“是真的,你之所願,必會成真。”

願卿日後歲歲年年平安順遂,時時刻刻心想事成。

美夢……成真。

石姣姣意識昏沉,再清醒過來的時候,耳邊的鬧鐘正在嘰嘰嘰嘰的響。

她動了一下,感覺不到身後人懷抱,又頓時停住了。

許久,腦中一遍又一遍的響起來,響到她媽媽和哥哥都敲門了,石姣姣才從被窩爬起來。

眼睛哭的像她撒嬌耍賴不肯吃,一定要小冤家放走的兔子。

她打開了門,一個字也沒說,撲到媽媽的懷裏,聲嘶力竭的哭起來。

在小冤家的面前,她不敢表露出這樣強烈的情緒,兩個人到最後都是強撐,無論誰觸碰一下,都會霎時間崩盤,他們誰也不想在最後的時間裏面,給彼此留下的全都是悲傷的記憶。

現實世界的石姣姣沒有任何的金手指,她最後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加上身體本身病症太多,直接哭到抽搐昏厥。

在醫院醒過來,石姣姣的情緒終於安穩下來,她一家子都嚇壞了,全部停下工作陪在她的身邊,不敢留她一個人。

醫院裏,石姣姣穿着病號服,按着心臟鈍痛的地方,讓她媽媽扶着她去外面逛逛。

“媽媽,你們不用擔心。”石姣姣聲音溫柔平穩,“我真的沒事了。”

石媽媽點頭,摸了摸石姣姣的腦袋,“無論有什麼事,都和媽媽說。”

石姣姣坐在醫院樹下的公共椅子上,眯眼看着陽光肆無忌憚的灑下來,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媽媽,有人跟我說,我所有的願望都能夠成真,你說他說的是真的嗎?”

“誰?”石媽媽雖然不知道石姣姣什麼時候見了人,努力的回憶的一下,也就是醫生和護士了,醫生說要照顧病人的情緒,石媽媽也向來都習慣於順着石姣姣,於是說道,“會的。”

她將石姣姣的頭按在她的肩上,摩挲她的側臉,“我們姣姣想的都會成真,姣姣那天,是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呢?”

“因為……”我和我愛的人分別了。

石姣姣說了一半,門診樓那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救護車的鈴聲,加上私家車的鳴笛,還有慌張叫嚷的人聲。

石姣姣看過去,見到救護車上推下來一個人,在一眾醫護的簇擁之下進了急診大樓,隔着這麼遠,石姣姣都看到了那一片刺目的血色。

她愣神,石媽媽怕她又被觸動情緒,連忙帶着她回到住院樓。

石姣姣回到病房之後,躺在床上,一直看着窗外的陽光出神,手指反反覆復搓着病房的被子,什麼時候她身邊的人從媽媽換成弟弟,石姣姣都不知道。

一直到弟弟看護她不慎玩遊戲睡在她床邊上,石姣姣這才起身,穿着軟底拖鞋,披着弟弟的校服,鬼使神差的來到的急診樓。

她在人流涌動的大廳中慢吞吞的走,唇色因為身體一直不好,顯得有些蒼白。

來往的人都繞開她,甚至還有醫護人員上前詢問,石姣姣從前根本不敢這樣一個人到陌生的地方,面對這麼多的人,但是現在她甚至可以微笑着對詢問她的護士說沒事。

大廳中電梯開了,從裏面走出了一群人,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女人,哭的沒有人形,要不是身邊有人扶着,她甚至會直接堆在地上。

“我兒他才十九啊!就沒了……沒了啊嗚嗚嗚嗚……”女人聲音凄厲,“我要弄死那個撞他的小婊,子!”

石姣姣側頭看去,見女人面容猙獰,看上去非常的痛苦,傷心欲絕。

前面有人扶着她,朝着門口走去,這些人的衣着……讓石姣姣想起了中午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送來急診的人。

“可惜哦,才十九,據說是被他爸的小老婆開車撞的,臉都爛了啊……”

兩個清潔工推着車路過,石姣姣聽他們交頭接耳,“剛死,搶救了幾個小時,說是不讓送太平間,還在病房停着呢……真揪心啊。”

“要我說,”另一個清潔工說,“就算搶救過來也夠嗆,臉都爛了,再有錢,以後誰家姑娘會給啊……”

兩個人走遠,石姣姣對着剛剛電梯打開的地方,久久的坐着,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是腦子裏卻是狂風暴雨山崩地裂。

她有個十分狂妄的想法,在不是世界之王的現實世界,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會被抓緊精神病院的那種。

她一直糾結着,構想着,終於她弟弟打了個盹發現她不見了,急匆匆的跑來找她。

“姐!你怎麼跑這來了,別怕別怕……”弟弟特別貼心的把自己的校服蓋在了石姣姣的頭上,她害怕的時候,經常會這樣躲避。

但是這一次,卻被石姣姣推開了。

“小瀾,給我紙筆。”石姣姣抓着弟弟的手臂,滿眼都是興奮,“給我紙筆,快點!”

最後弟弟實在是扛不住石姣姣的眼神,交代石姣姣一定不要亂跑,自己跑回了住院樓,給石姣姣拿了紙筆。

石姣姣則是趁着這個時候,找到了那個已經死亡的小少年的主治醫生,打聽到了他的病床,病房外有人守着,問她是什麼人,石姣姣沒有說,她趴在門上,看到了白布蓋着的人,也看到了床頭的名字。

下了樓之後,石姣姣又跟清潔工打聽了一些,弟弟紙筆送來,石姣姣直接半跪在地上,紙筆墊在座椅之上,開始寫道。

3516年8月19日,常氏集團小公子常宜年,因車禍入院,搶救無效死亡……

石姣姣緩緩呼出一口氣,在身後弟弟不明所以的視線中,繼續寫道——但在放棄搶救一小時后,病人突然肢體痙攣,接着生命體徵逐漸恢復……

石姣姣整整將她弟弟拿來的一頁紙,完全的書寫到一點縫隙都不剩,起身正準備問他再要一張,卻驟然間頭暈目眩。

沒人能夠看到,就在石姣姣筆停之時,有無形的如同靈力一般的透明霧氣,順着紙張上蜿蜒而出,緩緩朝着樓上,那個緊閉的病房門中,已經蓋上了白布死亡的少年悠然飄去。

石姣姣昏死過去,手中還緊緊的抓着那張寫滿了字的紙張。

弟弟慌張的叫醫護人員,再次搶救她,但是石姣姣根本檢查不出什麼原因,只是一直的昏迷不醒。

然而一家憂愁一家歡喜,在她昏死的當口,那個已然斷絕生機的少年,真的如同她紙張上所描寫的,違逆了科學和現世,驟然抽搐之後,逐漸恢復了生命體征……

一月後,石姣姣在自己家中蘇醒,身體恢復健康,開始打聽那個叫常宜年的小少年,並不難打聽,死而復活,他上了石姣姣所在城市的獵奇新聞。

得知他真的蘇醒,石姣姣當天晚上就偷偷的按照獵奇新聞的住址,找到了他家,但是被門口保安攔住了。

保安看着石姣姣一個小姑娘可憐,加上石姣姣會演,裝嫩說自己是常宜年的同學,淚汪汪的看了那保安幾眼,他就說了他不在,據說是去國外整容。

石姣姣回到家,時刻關注他的動向,幸好她哥哥算是和常氏企業有來往,得到常宜年的消息並不算難。

家人都以為石姣姣瘋魔了,但是她好歹除此之外一切都表現的正常,連心理醫生都說了她沒大事了,偏執一些,順着她就好了。

雖然一家人都不理解石姣姣為什麼會對常宜年這樣,但是都沒阻攔她,於是她的哥哥成了她的小探子,在幾個月後,常宜年回國的第一天,就急切的告訴了石姣姣。

他因為臉的原因耽誤學業,石姣姣在他復學的第一天,就去他的校門口蹲守。

見到很順利,沒有任何的曲折,石姣姣看着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臉,心情激動的差點掉到旁邊掀開的下水道裏面去。

風吹亂了她刻意燙的俏皮小捲毛,吹皺了她的粉色小裙子,和常宜年對上眼的那一刻,石姣姣呼吸差點驟停。

但是……他似乎不認得她。

石姣姣懊惱極了,那天沒寫到關於記憶,紙張就沒了地方,但是沒關係,不認識,就重新認識,一回生二回熟,她只要確定,這個是她的小冤家就行了。

於是她天天去天天去,風雨無阻,打扮的花枝招展,送禮物,送吃的,想盡各種辦法去搭訕。

只可惜這個復活的小冤家,似乎格外的冷心冷情,無論石姣姣怎麼樣,他都無動於衷,反倒是石姣姣成了一道校園奇異風景,痴女的代表,腦殘粉拜金女的活體見證。

可她不在乎,依舊每天都會去,一直從炎熱的夏季,蹲到了寒涼的初冬。

常宜年從來沒有和石姣姣說過一個字,卻會接下她送的東西,自不過除此之外,兩人只像是每天都見面的陌生人。

這天,石姣姣因為家中爸爸滑倒,清早上耽誤了,沒來得及在早上就去。

好在爸爸沒事,虛驚一場,石姣姣急急忙忙的趕去,以為會撲個空,卻發現校門口停着可疑豪車,常宜年沒有等到她,竟然今天沒有進去。

石姣姣腳步凝滯片刻,照常走過去,然後將她起早準備的小餅乾,扔在了那輛車旁邊的垃圾桶裏面。

接着施施然徑直路過,朝着一個人跡罕至的公園走去。

果然沒多久,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人,先是從垃圾桶裏面翻出了小餅乾,不嫌髒的打開吃了一塊,扔在車上之後,朝着石姣姣的方向追過去。

石姣姣在一片濃密的小樹林中被抓住手臂,轉頭就看到少年一身潮牌,眉目帶着一些傲氣,是平日裏對她不假辭色的常宜年。

石姣姣眼睛定在他的臉上片刻,甩開他的手,“小少爺沒上課?”

常宜年被甩了,手指攥在一起,有些發白明顯是十分的慌張,卻面上不顯,沒接石姣姣話茬,淡淡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晚。”

“什麼?”石姣姣裝傻,但是隨即眼珠一轉,說道,“啊,你說追求你的事情,小少爺不用煩心了,我已經放棄了,以後都不會來了。”

石姣姣笑起來,明艷嬌俏,“拜拜嘍。”

說著轉身便走,裙角一甩,還是那個毫無感情的世界之王。

常宜年沒能撐住一分鐘,就邁動腿追上她,從她的身後抱住了她。

“我錯了。”他聲線低啞,再也沒了這三個多月以來繃著的勁,勒的石姣姣骨頭都要碎了。

“不是不想認我嗎?”石姣姣回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為什麼這麼確信是我?”常宜年問。

石姣姣輕笑了一聲,向後靠着他,“在死去的人重新醒過來的時候。”

“什麼時候知道我沒有失憶?”常宜年又問。

“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石姣姣淡淡道,“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是你。”是她的小冤家真的來了。

愛一個人,又怎麼能夠藏得住呢。

“那為什麼不戳穿?”小冤家輕咬了口石姣姣的脖子,“嗯?”

“慣着我男人。”石姣姣帶着笑意說,“你是想要體會我追求你的感覺,這我還是能給的。”

“不是。”小冤家說,“我是想知道,真正擁有了實體的自己,是不是還非你不可。”

那些夾雜着愛和恨的世界中,那些複雜的情緒,那些不純粹的東西,他想要全部剔除,再來好好的看看清楚,他到底是因為她締造了自己而不受控制的愛她,還是無論怎樣,都會愛她。

他醒過來,就已經達到了最初的目的,擺脫了輪迴的命運,擁有了實體,真實的身份,雄厚的家室和背景,雖然這一切還是石姣姣給與,但是他是獨立的,再也不是在她筆下掙扎求存的卑微人物。

他跳出了命運,想要認清自己。

“所以……”石姣姣推開他,轉身,看着他問,“答案呢?”

小冤家笑起來,拉着石姣姣的手,將她再度拉進懷裏,“我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想要衝到你的身邊,告訴你,我愛你。”

“我擁有了一切,依然愛你。”他低頭,吻住了石姣姣的唇。

正午陽光明艷,映照在兩個熱烈親昵的人身上,公園裏面遛狗的老太太轉個彎猝不及防的看到,“哎呦”一聲,差點閃了老腰。

小冤家拉着石姣姣跑了,初冬微涼的風吹拂過兩個人,但他們的心中卻升騰起着無限的溫暖,他們看着彼此,微笑。

一切的生離死別愛恨怨憎塵埃落定。

抓在彼此手心濕漉漉的手,是屬於他們所在這茫茫塵世中,不可替代的救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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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媽她翻車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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