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第二天清晨,顧明煜與溫茵茵一起，帶着兩個孩子驅車前往上湖村。

這一路上,諾諾興奮得不得了,沒完沒了地唱著兒歌，聲音清澈動聽。

車廂里被孩子奶聲奶氣的歌聲所環繞，溫茵茵沒有打斷,只是溫柔地看着他。當年他們剛結婚時,顧明煜說顧明湘與章城送的鋼琴是給他們未來的女兒，讓孩子成為小小鋼琴家。可沒想到,倒是諾諾先展現出了音樂天賦。

“諾諾,記不記得爸爸上次教你唱的兒歌？表演給媽媽聽聽。”顧明煜微微側頭,笑着說。

諾諾聞言,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說道：“媽媽,我要開始了，你聽着呀！”

溫茵茵被他這可愛的小模樣逗得直樂，端端正正坐好：“我準備好了,唱吧！”

諾諾滿意地“嗯”了一聲,張開小嘴,認認真真地唱起來。

他的聲音糯糯的,就像是棉花糖一樣,彷彿能在頃刻之間化開,飄過溫茵茵的耳邊,落入她的心坎。這首歌很耳熟，她聽着聽着，想起了曾經的那段旋律。

那是她兒時為顧明煜唱的歌。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記得清楚,甚至還讓孩子學會了。

溫茵茵全身心都是放鬆的，她微微歪了歪腦袋，輕輕拍掌，為孩子打着節拍。身旁的小米米還不太會說話，閃亮的眸子緊緊盯着哥哥，小嘴巴張了張，彷彿在學習。

溫茵茵眼底的笑意瀰漫開來。

就像是一種傳承，孩子是他們愛的結晶，再帶着他們的愛成長着，讓一切得以延續。

一家人待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飛快，沒多久，他們的車子就停靠在上湖村村口。

過去上湖村很窮，整個村子裏都沒幾輛自行車，可現在，一路走進村子，不僅多的是自行車，就連摩托車都添置了好幾輛。

村民們始終熱情，看見他們小倆口，臉上的笑容就沒消散過，一個個都迎來與他們打招呼。兩個孩子很懂禮貌，見人就喊，在村子裏繞了一圈，倆人兜里都揣了一把糖果。

顧明煜一一道謝，將糖果塞到孩子們的口中。

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拒絕糖果甜津津的誘惑，倆小娃娃吃得心滿意足，雙眼都笑得彎了起來。

那神態，與他們的媽媽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多年未回來，這兒變化很大，唯一沒有變的，是美好的風景。

溫茵茵帶着孩子們跑過田埂，望着鬱鬱蔥蔥的林間小徑，滿心歡喜。

而遠遠地，溫國華站在門外，望着他們。

他回到村子許久了，一開始不被人接納，可逐漸地，村裡人會時不時照顧着他，再加上溫文良畢業之後也常回來探望，溫國華並沒有吃苦。

只是，他已經整整七年沒有見過溫茵茵了。

說來或許沒人相信，可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自己的閨女。

不知怎的，他總是會在午夜夢回之時想起兒時的溫茵茵攤開雙手讓他抱起模樣，天真懵懂，又充滿着渴盼。

很遺憾，在閨女最需要父愛，最滿心期待的時候，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田埂間，孩子們的歡笑聲響徹在他的心田，他默默地望着他們，不自覺之間，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好在他閨女現在過上了好日子。

溫國華靜靜地看着他們，心中沒有奢求，只是感慨。他做錯了事情，就該付出代價，對此，他接受了，也釋懷了。

初秋的風帶着些許涼意，溫國華穿着單薄的衣裳，卻一刻都不願離開。直到顧明煜與溫茵茵帶着孩子們前往沈月娥蓋的新房子參觀，這才回屋。

溫茵茵站在沈月娥家的新房子前時，一臉震驚，這太豪華了，說是村子裏的大戶都不為過。

吳大娘歡喜地迎上來：“茵茵，你這麼忙，我們還以為你不會來！”

見顧明煜笑着將他們準備的營養品和孩子們喜歡的新鮮玩意兒遞上，吳大娘又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來了就好，帶什麼禮呀！”

吳大娘素來客氣，溫茵茵好說歹說，這才讓她終於收了禮。

而這時，沈月娥也跑上前：“茵茵！”頓了頓，她又笑容滿面地看着兩個孩子，“呀，這是你們的孩子吧？長得可真漂亮！”

諾諾仰着臉，用清亮的聲音說道：“阿姨，我不漂亮，女孩子才漂亮。”

沈月娥笑得見牙不見眼：“是是是，你是英俊，英俊的小夥子！”

諾諾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軟糯糯道：“謝謝阿姨。”

大家樂呵呵的，沈月娥帶着兩個孩子去院子裏，讓自家的孩子們帶着一起玩。

吳大娘帶着顧明煜與溫茵茵，邊參觀這大屋子，邊說道：“自從月娥開始做襪子之後，賺的錢越來越多，就抽不出身回村了。剛開始是大壯搬過來了，畢竟倆口子一直不住在一塊兒也不太好。再到後面，大壯也跟着月娥一起做生意，兩個人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大壯就提議帶月娥回村去。”

“可沒想到，我們家月娥居然不願意。她說我這大半輩子辛苦了，現在把我一個人留在村裡，她心裏難受，想要陪着我。後來倆口子商量，索性在我們村蓋個大房子，把月娥婆家人都接過來住。”

“先不說你讓我們家月娥掙了多少錢，我最欣慰的是，現在她變得越來越孝順，越來越懂事。茵茵，多虧了你，我們家才有今天。“

吳大娘越說越動容，滿臉感觸。眼看着她的眼角都閃着淚花兒了，溫茵茵連忙笑着挽住她的手：“吳大娘，你客氣了。這些年不僅僅是我幫月娥，月娥也幫了我不少忙。再說了，過去我和我娘無依無靠的，要不是你時不時搭把手，我們也不會有今天。”

溫茵茵說這話時，笑容很深，充滿着真誠，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看起來沒有絲毫猶豫。

吳大娘被她感動到不知該說什麼好，溫茵茵卻只是笑道：“吳大娘，我剛才聞到糖醋肘子的味兒了。”

吳大娘立馬一拍腦門子：“瞧我！客人都來了，還沒把飯菜準備好！”

吳大娘與沈月娥的婆家人一起，為他們一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溫茵茵吃得毫不客氣，一來是因為深知這一家子人對自己確實感激，她不想掃他們的興。二來，也是因為這飯菜是真的又香又美味。

這頓飯，他們吃得格外愉快，大家說說笑笑，彷彿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只是諾諾和米米這兩個小奶娃，提醒着他們日子始終在往前走。

等到要道別的時候，諾諾正兒八經地表示下回還要來，吳大娘與沈月娥母女倆送他們出門，笑容燦爛得不行。

一家四口轉身離開時，天已經沉下來了。

顧明煜拿着車鑰匙要去開車門，一個回頭，看見一道身影。他蹲下身，輕輕攬着諾諾，在孩子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諾諾乖巧地答應了一聲，伸手牽起妹妹，小跑着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望着他們的身影，溫茵茵覺得奇怪：“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顧明煜的下巴朝着他們跑去的方向揚了揚，月光照耀着的地方，溫國華的身影蒼老而又孤寂。

他一直看着他們，想要目送他們離開。

溫茵茵微微一愣。

村口數進來的第三間小屋門口，溫國華扶着門框，望着孩子們的身影。

只是月光之下，兩道小身影晃動着，竟不知道在何時向自己跑來。

溫國華一慌，挪了挪腳步就想回屋，卻沒想到，身後傳來兩道稚嫩的聲音。

“姥爺——”

“姥爺！”

溫國華鼻子一酸，雙腳生生釘在水泥地上。

他不敢回頭，可下一秒，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捏住了他的雙手。

溫國華回頭，蹲下身，輕輕揉了揉諾諾與米米的小腦袋。

他們長得真好看，兩張小臉蛋都是粉嘟嘟的，雙眸黑白分明，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着，就像月牙。

“你們叫什麼名字？”溫國華沙啞着聲音問。

“姥爺，我叫諾諾，我是哥哥。”諾諾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指了指妹妹，“她叫米米，是我的妹妹。”

溫國華一個勁點頭，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顫抖着聲音：“好，好……”

諾諾歪了歪小腦袋瓜子，疑惑地問：“姥爺，你為什麼哭了呢？”

溫國華早已老淚縱橫，他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姥爺做錯事了。”

諾諾一笑，軟軟的小手擦了擦他的淚痕：“做錯事情不要緊，我奶奶說過，只要承認錯誤，那就是好孩子哦。只要姥爺知錯就改，還是好大人。”

溫國華再難克制自己的情緒，雙手將兩個孩子攬入自己的懷中，肩膀顫個不停。

站在不遠處的溫茵茵望着這一幕，心裏頭有說不出的酸澀。

談不上是否原諒，也沒必要再爭執孰是孰非，總之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是沒辦法回到過去了。

然而，看着兩個孩子緊緊依偎在溫國華懷中的時候，她的心卻猛地一陷。

彷彿童年時代的所有悲傷與陰霾在頃刻間被光芒照亮，將她過去所受到的傷害一一擊碎。

她想，即便到很多年以後，她也沒辦法消除心中對溫國華的隔閡，沒辦法敞開自己的心扉。

可那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早就已經在不自覺之間學會與自己和解，學會放下。

皎潔的月光照滿大地，映出溫茵茵白皙的面龐，和眼底盈盈的淚光。

顧明煜攬着她的肩膀，將她納入懷中。

許久之後，兩個孩子“噠噠噠”地跑回來，笑着撲到他們的懷中。

清脆的笑聲響徹田間，他們上了車，小汽車緩緩駛離上湖村。

所有的美滿將會延續，他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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