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只是要多疼疼她
等到易修遠買完粥回來，看到的就是坐在病床上發獃的人。
他走過去，寬大的手掌搭在她戴着帽子的頭上：“想什麼這麼出神呢？”
望舒堪堪回過神，獃獃地望向他，眼角還泛着紅。
見她的眼睛有些腫，撫着眼尾心疼的問：“哭過了？”
望舒點點頭，“剛剛跟爸媽通了電話。”
他也不說話，只輕撫着她的眼尾，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媽媽出院了，爸爸也降到了輕症。”
易修遠勾唇露出笑容，“那不是好事嘛，怎麼還哭了？”
“剛才…爸爸跟我道歉了，他還跟我主動和好。”說著又紅了眼眶有些激動，但是又自責的垂眸：“可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原諒他，修遠，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對於她的反應，易修遠訝異的愣了神，他才明白望舒作為一個受害者總是在無休止的陷入自責，只是道歉了而已又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他不想讓她難過，不想跟她說太重的話，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一點點掰過她的錯誤思想。
“你沒有錯，也不是狠心。什麼事情都需要時間去接受，你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而已。”說著輕撫着她的臉頰：“我會陪着你，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望舒點點頭，聽他這麼說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易修遠親了親她的臉頰，笑得越發溫柔，“真乖。”
望舒低着頭嘟着嘴，雙手揉玩着他的衣角，喃喃：“我又不是小孩子…”
易修遠輕笑了聲，歪頭瞧着她的眼睛，語氣里滿是寵溺：“吃藥都要哄，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是大人了？”
望舒瞪着圓圓的眼睛不高興的抿着嘴，活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每次只要她把眼睛睜的圓圓的，易修遠總是沒有抵禦能力被萌的過不了三秒就會抱着哄，這次也不例外。
“哎呦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不會了，乖啊。”
望舒很喜歡易修遠摸她的後背，很舒服很安心，這次也是被順毛了，但嘴上還是不服輸：“我要是小孩子，你對我做的事就是在犯法，哼。”
易修遠勾唇笑了笑，繼續撫着她的背：“我對你做了什麼啊？”
望舒一下推開易修遠再次瞪着他，才哄好又給惹了。
易修遠捏了捏她的臉，但是現在已經捏不到多少肉了，不由一陣心疼：“我把粥端過來。”
然而還沒等他起身，望舒就拉着他的白大褂衣角，“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跟我一起回家吃飯吧，爸媽想見你。”
他笑着點點頭，“好。”
望舒嘿嘿傻笑着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肚子，眼睛卻不自覺的流下淚。
他拂去望舒臉上滴落的眼淚，低頭寵溺的望着她，“那現在望舒小朋友，我們可以吃午飯了嗎？”
望舒用力點了兩下頭，抬頭瞧着他用下巴抵在他的腹部把人抱得更緊，笑嘻嘻道：“可以呀。”
易修遠寵溺一笑，點了點她的鼻子：“越來越會撒嬌了。”
望舒把眼睛睜得圓圓的仰視着他，很認真的問：“不喜歡么？”
“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可可愛愛的像只小貓。”
望舒嘻嘻一笑，把臉埋進他的肚子心情很好。
然而她的笑震的易修遠的肚子很麻，連帶着全身也跟着發麻。
易修遠無奈，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在她面前出醜，只好托着她的下巴後退一小步。
被捏着下巴的某人不高興的嘟着嘴，易修遠見狀勾唇：“小貓咪，還吃不吃飯了？”
“吃…”
“那就從我的身上起來。”
然而望舒再度抱着他的腰，搖搖頭：“嗯~不起，還要抱。”
易修遠閉上眼扶額，心裏不斷念着今天上午看的病歷，試圖讓混沌不潔的思想從腦子裏清空。
“嗯？”望舒剛才還在蹭，這下硌到臉了。
待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后，望舒的臉蹭一下就紅了，趕緊從他身上起來，尷尬的摸着後頸不知所措：“我…我，對、對不起！”
易修遠心累的嘆了口氣，原來念病歷並不能清心寡欲…
病室里靜的都能聽到加濕器工作轉動的聲音，連帶着望舒的心跳都變得很快。
等平復下情緒，易修遠朝望舒坐過去，然而望舒本能的后縮了下，他就停下了靠近的動作反而又退了一步。
他知道望舒一直都對這方面有抵觸情緒，現在能和她親吻擁抱已經是非常重大的突破和進步。
“阿舒，嚇到你了嗎？”
望舒咬了咬唇，點頭點到一半又搖頭，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多一點還是害羞多一點。
“我可以牽你的手嗎？”他在一點點試探。
望舒抱着雙膝低着頭，頭上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看不到情緒。
就在易修遠以為自己被討厭了的時候，望舒把手伸到他面前，“…嗯。”
雖然聲音很輕很輕，但他還是聽到了。
易修遠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鬆了口氣，沒有被討厭。
先是碰了碰她的指尖，見她沒有抗拒又把手伸到手掌下掌對掌，拇指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
直到望舒也輕輕回握他的手，易修遠才再度開口：“阿舒，很抱歉嚇到你了，我知道你害怕。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我努力過了，可是還是沒能很好的控制，以後可能也不可控。我是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我很愛你，所以生理反應…我控制不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不會亂來傷害你。一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我都可以等，等你不再害怕可以接受我。”
望舒搖搖頭，“我沒有怪你，是我的問題，如果我是個正常人就好了…”
“你和別人沒有什麼不一樣，你和我一樣都是普通人，不要再說你不正常，我會生氣。”
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有點生氣，每當她總是嫌棄自己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很痛心。
她不應該這樣，她本不是這樣自怨自艾的人。
“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你正常情侶應有的對待，我…”
見她又要陷入自責，易修遠難得的搶過她的話，堅定道：“戀人之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從來都沒有標準。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很願意，我也不覺得委屈、不覺得難過，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的期盼從來只有一個，要她好好活着。
望舒把臉埋進膝蓋小聲抽泣着，嘴裏一直在小聲道歉。
望舒敏感又脆弱，在遇到易修遠之前沒有被騙愛過也沒有被真心對待過，所以當易修遠出現不計回報的慣縱她時，她總怕這樣的偏愛也會在某一瞬間被收回。
她的敏感就是最大的卑微，她怕自己現在的性格遲早會讓易修遠厭煩，所以總是把最不堪的最底面展現給他看，可這已經耗費了她的所有勇氣。
見她這樣，易修遠心疼的捏緊了她的手，坐過去把人擁進懷裏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
望舒哭的一抽一抽的，但還是抹着眼淚問他：“…我總是哭，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
他撫着望舒的背為她順氣，“不會，永遠不會。”
望舒終於緩了口氣，不再抽嗒嗒的哭到停不下來：“真的么？”
“真的~”
“為什麼啊…？”
易修遠輕笑了聲，笑的胸腔微震生生震麻了她的心臟。
“因為我知道阿舒最不愛哭，所以在我面前哭其實是在跟我撒嬌，想要我多哄哄。”
被戳中心思的望舒羞的把臉埋到他的頸間，沒有說話。
易修遠說的很對，望舒其實並不愛哭，可是遇到易修遠后總是在哭，哭的他心都痛了。
以前是覺得沒有人在乎她，現在有人挂念着她，所有的脆弱和委屈都有了宣洩口。
她在易修遠面前哭，無非就是想讓他多疼疼自己罷了。
化療依舊在繼續，然而望舒的數值還是沒能達到標準，而化療反應也是越來越嚴重，原本就消瘦的人現在更是瘦的讓人心疼。
易修遠是醫生，沒有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在望舒身邊，但是只要有時間就會跑過來陪她。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跑衛生間吐，明明連喝的水都吐完了，可望舒還是跪在地上抱着馬桶吐。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吐，因為很快易修遠就會來陪她吃午飯，她不能更不想讓易修遠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太用力還是化療反應，這回望舒吐了一大口血瞬間染紅了馬桶。
她不停抱着馬桶咳嗽，像是溺水般耳朵和腦子嗡嗡的聽不到也思考不了任何。
直到吐了血，望舒才停止了無休止的乾嘔與咳嗽，再去洗手台準備清理的時候才發現鼻子也流出了血。
望舒瞧着鏡子裏狼狽不堪的人，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最後只能低頭清理。
真的太難看了，不人不鬼的。
衛生間裏瀰漫著難聞的血腥味，即便是噴了好多空氣清新劑還是覺得有血腥味，可能也是從她的嘴裏飄出來的。
不知道刷了多少遍牙，舌苔都刷疼了，可她還是覺得有血腥味。
最後沒辦法只能從衛生間出來，走到床邊看到鏡子裏像是瀕死之人一般的臉色，望舒只能化了個淡妝去遮掩。
可是遮的了臉色，怎麼遮蓋病情加重的事實呢。
易修遠拎着粥進來就看到望舒抱着雙膝獃獃的望着窗外，連他進來了都不知道。
放下手裏的粥走到她身邊，彎着腰看她：“想出去散散步嗎？外面天氣很好。”
望舒僵硬的轉過頭對着他微微一笑點點頭，“嗯。”
“那等吃完飯吃了葯，我帶你出去。”
“你不忙嗎？”
見她呆萌的瞧着自己，易修遠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有午休啊，小笨蛋。”
“哦…看我這記性。”
“好啦，吃飯吧。”
“嗯。”
可是瞧着面前的白粥，望舒只覺得反胃，太寡淡了淡到嘴裏好像還有血腥味。
望舒攪着碗裏的粥，又看到他也在喝小米粥，疑惑：“你怎麼還喝粥啊？下午還要上班，會撐不住的。”
“沒關係，我喜歡粥。”說罷又舀了一大勺吃的很香。
瞧着他日漸消瘦的模樣，望舒心裏很不是滋味：“你不用為了陪我這樣的，你要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不要連你也倒了。”
“我身體好着呢，你就別擔心了。”說著看了眼望舒未動的粥，說：“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吃點，不能一口都不吃。”
望舒忍着噁心吞下粥，看着易修遠在認真吃又多吃了幾口，隨後灌了好多水。
等吃完飯，易修遠盯着望舒的臉瞧着，看得她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便摸了摸：“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今天化妝了？”
望舒微微一笑，點點頭：“嗯。”
“真好看。”
望舒莞爾，肉眼可見的開心。
易修遠用指腹摩挲着她眼下的黑眼圈，明明都化了妝遮蓋了還是這麼明顯，眼裏的心疼一覽無遺：“怎麼想到要化妝了？”
“見男朋友要漂亮。”
易修遠輕笑了聲，“已經夠漂亮了。”
望舒搖搖頭，“不一樣的，總不能一直素麵朝天，我想給你留下的印象是好的。”
易修遠輕嘆息，點頭：“嗯，隨你開心，但是不要累着了。”
他其實知道望舒為什麼化妝，他是醫生啊比她還要了解她的身體狀況，怎麼可能瞞得住他呢。
只是她既然不想他知道，那他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望舒揉着肚子，額頭上滲出了密密的汗珠，明顯的不舒服。
“胃不舒服嗎？”
望舒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點：“有點…”
“那我們待會兒再吃藥。”
望舒忍着疼，強顏歡笑：“…沒關係，我可以吃的。”
“不要逞能，先緩一緩再吃。”
“…好。”她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我、我想休息一下，你快去忙吧，散步…”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話，胃裏突然一陣痙攣，望舒趴在床邊吐出一大口血，緊緊抓着床單緊接着又吐了一口。
易修遠快速按了鈴，大步跨上床去扶望舒，然而當他把人扶起來的時候望舒已經暈了過去。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他作為醫生都沒能第一時間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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